文:劉琪瑞 公衆号:古詩詞日曆
轉眼夏天到了,夏天最具風情的花兒是什麼呢?我要說它是栀子,一枝栀子花足以風靡整個夏天,夏天的小院、夏天的夜晚、夏天的夢裡,都會有栀子花的白白嫩嫩、香香甜甜。
每年夏天,母親的小院裡開滿了各種鮮花,栀子花是最撩人心扉的一種。母親常笑着說:“栀子花就像俺們鄉下的瘋丫頭,紅火火開,滿院子都能聽到她們嘻嘻哈哈的笑聲,都會聞到那種香透了風、浸透了夜的香氣……”
每每看到母親那方小院裡盛開的栀子花,我常在心裡哼唱歌手何炅的《栀子花開》:“栀子花開啊開,栀子花開啊開,像晶瑩的浪花盛開在我的心海。栀子花開呀開,栀子花開呀開,是淡淡的青春純純的愛......”有栀子花熏染的夏天,是快樂的,也是幸福的啊!
栀子是茜草科栀子屬灌木,它适應性強,野植或盆栽皆可,尤喜溫濕的氣候和驕陽的照射,株高可達兩三米。它的花期也長,從初夏一直開到初秋,花朵大而素白,像鮮亮潔白的素絹制成,又如一盞盞銀質酒杯,古人多有贊譽。南北朝南梁簡文帝蕭綱寫了一首宮體詩《詠栀子花》,詩曰:
素華偏可憙,的的半臨池。
疑為霜裡葉,複類雪封枝。
日斜光隐見,風還影合離。
臨水盛開的栀子花潔白淡雅,放眼看去,以為是秋霜包裹住了葉子,又好像大雪覆蓋了枝桠。夕晖斜照,栀子花上光影浮動;晚風吹拂,枝葉搖曳,十分迷人。
栀子花的花苞鮮嫩修長,先是青綠帶點兒微黃,慢慢膨大,轉成了淡綠色,及至盛開又變成了雪白,其六瓣的花托與大雪花相似,故古人常把六瓣花的栀子與六出雪花相媲美。南宋田園詩人楊萬裡吟道:
樹恰人來短,花将雪樣年。
孤姿妍外淨,幽馥暑中寒。
有朵篸瓶子,無風忽鼻端。
如何山谷老,隻為賦山礬。
——《栀子花》
他把山間寂寞而開的栀子花,比喻成雪花模樣,清冽的芳香使人恍惚從暑天到了寒冬。采摘幾朵插在瓶中,陋室裡香風撲鼻。栀子花在空曠的山谷終老,它是陪伴如山礬花一樣的野花野草吧。
南宋詩僧釋居簡在《千葉栀子花》詩中雲:“一花分六出,千葉是重台。”、“尋思天下白,隻合友江梅。”
明代狀元詩人、書法家吳寬也說:“瓣香凡六出,卻與雪花如。”
都把栀子花比作六瓣雪花,似乎還有梅花的淩淩寒香。明代詩文、書畫大家沈周說得更妙,他在《栀子花詩》中雲:
雪魄冰花涼氣清,曲欄深處豔精神。
一鈎新月風牽影,暗送嬌香入畫庭。
栀子花晶瑩剔透如冰雪一般,帶着清泠之氣,在曲廊對面燦爛盛開,讓人精神為之一振。一彎新月下,微風拂過,花影迷離,淡淡清香送入畫室。
栀子花的花語為“喜悅”,古人稱之為“同心花”“知己花”。蓋因其花瓣大而完整,從正面看,整個栀子花仿佛一個“同心圓”,在文人眼中,栀子花又被看作是“同心花”。又因栀子諧音“知子”,因此,常被文人墨客用來表達心中相思、欽慕之意。南朝梁代才女劉令娴率真重情,栀子花開的季節,她摘了栀子花送給其閨蜜謝娘,并賦《摘同心栀子贈謝娘,因附此詩》:
長廊欣目送,廣殿悅逢迎。
何當曲房裡,幽隐無人聲。
兩葉雖為贈,交情永未因。
同心何處切,栀子最關人。
表達了“栀子花開、結子同心”的純真友情,也期望我們永守初心,友誼像栀子花常開不敗,永遠芬芳。唐代詩人劉禹錫也寫有一首酬贈知己的詩《和令狐相公詠栀子花》,詩曰:
蜀國花已盡,越桃今已開。
色疑瓊樹倚,香似玉京來。
且賞同心處,那憂别葉催。
佳人如拟詠,何必待寒梅。
詩人把栀子花比作仙花奇品,驚歎它的顔色和香味都不同凡間。更重要的是,栀子花“同心”之處,正如詩人和友人的情誼一樣,不用擔心會被别人離間。誰說隻有梅花才能表達傲岸高潔之情,潔白如玉的栀子花,不一樣可以嗎?
中唐詩人施肩吾在《樂府雜曲》裡有句:“不如山栀子,卻解結同心。”也以栀子花為喻,表達和友人同心相守的友誼。
唐代詩人韓翃為友人寫了一首情真意切的送别詩《送王少府歸杭州》,其中有“葛花滿把能消酒,栀子同心好贈人”之句,葛花能解酒消愁,哪如栀子花永結同心啊!那麼我就贈你一枝栀子花吧,願我們彼此安好、永記心間!
栀子常在山清水秀的村莊綻發,每至夏天盛開在故鄉的小院,散發出鄉情悠悠的芳香。盛唐詩人王建出外郊遊,作有一首《雨過山村》:
雨裡雞鳴一兩家,竹溪村路闆橋斜。
婦姑相喚浴蠶去,閑看中庭栀子花。
雨中傳來幾聲雞叫,山村依稀幾戶人家。小溪淙淙,山路彎彎,石橋橫斜,婆媳相邀而行,她們一起去選育春蠶。農家小院裡栀子花自開自香,農人無暇顧及,隻有閑散的詩人細細品賞......一幅多麼清新迷人的鄉村夏景圖啊!同樣優美的意境也在清代詩人李憲噩的《歸南村》詩中:
已知鄉路近,原上有新瓜。
曠野風催雨,孤村客到家。
山樓先樹出,松徑隔溪斜。
聊得閑園裡,應開栀子花。
南村是詩人的家鄉吧,他應該是走在歸家的路上,路上的風景盡管有新産的香瓜,有微風細雨,有松間小路,有隔岸青溪,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詩人惦念着老家的小園裡,滿樹的栀子花應香噴噴的盛開了......
回到家鄉,栀子花婆娑的小院會讓你暑熱漸消,身心安甯,好夢悠長。南宋女詞人朱淑真說:
一痕春寄小峰蠻,薝蔔香清水影寒。
玉質自然無暑意,更宜移就月中看。
——《水栀子》
她坐在自家的庭院裡,把淺夏盛開的栀子花看作春天留下的“小峰蠻”,那種冰清玉質、香風浸潤之美,在月光之下愈加迷人,使一身難耐的暑氣頓消。南宋大詩人陸遊還有更深感觸,他說:
落日桐陰轉,微風栀子香。
貧家猶裹粽,随事答年光。
在梧桐的濃陰下,在栀子的花香裡,端午節到了,該包粽子慶豐年了。
栀子花清芬不濃不烈,淡淡的幽幽的,剛剛好,足以讓人消夏避汗,枕香入夢。明朝書法家、藏書家豐坊寫有一首題畫詩,詩曰:
金鴨香銷夏日長,抛書高卧北窗涼。
晚來驟雨山頭過,栀子花開滿院香。
——《栀子花題畫》
抛書高卧,北窗納涼,是因為有滿院的栀子花,那樣的清爽清香會一直在夢裡漾着。
-作者-
劉琪瑞,男,山東郯城人,一位資深文學愛好者,出版散文集《那年的歌聲》《鄉愁是彎藍月亮》和小小說集《河東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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