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先生:
你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你說出離婚的時候,我知道你做好了所有的安排,當你下一秒拿出離婚協議書,我一點都不驚訝。
要我說謝謝你對我的信任?還是說你太傻太天真?都已經三番兩次偷吃了,怎麼手機密碼也不換,微信上的消息也不删除。你是笃定我不會看?還是認定我離開了你就不行?
是的了,在你眼中,我一直是一個溫柔聽話的女人。
大學畢業的時候,我面試了一家心儀已久的外省出版社。可是你說你不想去那麼遠的地方工作和生活。你從背後抱住我,把頭埋在我的長發裡,深情而又悲切。我心軟了。
後來,我考上了和你同城的公務員,你父母卻嫌棄得厲害,說我工作忙,說我工資低,說我沒有時間照顧孩子,說我不能對你的事業有助力。他們對我冷言冷語,對親孫女也淡漠疏離。5年時間,在我兢兢業業,即将提拔的時候,在你的要求下,我辭職了。
從此以後,我陪伴孩子,寂寞陪伴我。順便在無數個淩晨,等應酬的你回家,或者把爛醉如泥的你拖回家。
你175,我160,婚後你漸漸胖了。我拼盡力氣,扶着你踉踉跄跄往家的方向走,黑夜安靜得可怕,連路燈都顯得陰森。如果女兒醒來發現我不在,一定會哭的。我一直跟你說,堅持一下,孩子一個人在家,會怕。
還記得嗎?那一次你醉酒嘔吐至昏迷,孩子吓到發了瘋一樣尖叫暴走。此後,女兒經常做噩夢哭醒。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讓她漸漸忘記。可女兒那一夜的尖叫,直到現在,我一想起,就痛不能自已。
我一直以為,你懂我的愛和付出。工作上,給了你最大的自由和幫助,從不幹涉你的工作,拿出全部積蓄支持你。生活上,給了你最無微不至的照顧。你進家門的那一刻,飯菜永遠是熱的。你的鞋服鞋襪都是我買的,親屬往來人情世故都是我張羅的。我想讓你覺得家是最舒服自在的地方,别無心憂。
話說回來,我怎麼會那麼不巧發現你出軌呢?
你洗漱後的衣服都放在衛生間,一直是我收拾。有一次我看到你的白襯衫肩膀處有好幾塊不大不小的血迹。我實在想破了腦袋也别想不出哪裡來的。我問你,你無所謂的說,你也不知道。
有一次,我陪你去買衣服,會員有折扣,我拿你的手機關注公衆号。無意中發現你是一個品牌香水的會員,但是你從來沒給我買過香水。
還有一次你出去喝酒,一直到淩晨五點多才回到家。我打你的電話都不接,然後我就登陸了你的微信。微信上隻顯示了新登錄後你未讀的消息。
有個女孩跟你說“你在裡面上衛生間嗎?我也去。”我看了那個女孩的朋友圈,穿得非常清涼,手臂上有紋身,戴着很長的假睫毛,波浪長發,很有魅力。
你的公司裡絕對不會有這樣穿着打扮的女孩,可你跟我說的是公司聚餐。
還有一次你說你去喝酒,是真的喝酒了,回來的時候,你喝醉了,一隻腳穿着襪子,另外一隻腳光着。後來,我笑着問你,你喝酒怎麼把襪子都喝沒了。你說,不知道,可能上車後覺得熱脫了吧。
你偶爾下班後準時回家,也會有很多電話,有的電話躲在衛生間裡說,久久不出來。當我想跟你聊聊天的時候,你卻說,太累了,睡吧。
後來,你說孩子鬧,夜裡睡不好,搬到次卧睡。我還心疼你沒能好好休息。
還有很多的細節,現在想起來有點可笑,我自欺欺人的樣子,在你看來如同小醜一樣吧?
離婚後,我想了很多,大概是我太害怕婚禮離散和愛情破滅吧。
我從年少時就覺得愛情應該是:一個人,一生隻談一次戀愛,結一次婚,白頭到老一輩子。
我告訴過你,我的原生家庭并不幸福,爸爸家外有家,媽媽對爸爸逆來順受,卻把所有的暴怒憤恨不滿發洩在我身上,把所有她經受的不堪細細說給我聽。不管我能不能承受,不管我願不願意聽。
我患上了抑郁症,手臂和胸口的傷口已經很淺了,但那是我最黑暗的青春,是我永遠過不去的16歲。我用了很多年的時間努力治愈自己。
那時候你抱着我,很堅定的跟我說,“我絕對不會像你爸爸一樣。我會永遠愛你,一輩子對你好。”都說“永遠”最不可信,可我相信了。你的擁抱那麼有力量那麼溫暖,你的眼睛那麼明亮。我告訴自己放下執念,好好愛你。
你曾經真的是我生命裡最耀眼的光。
我記得戀愛時,我無意提起的東西,你總會在不久之後送到我的手上,記得你給我梳頭時小心的樣子,記得我委屈時你的安慰和袒護,記得你系着圍裙在廚房給我煮飯炒菜的樣子,記得你所有待我如珍似寶的事情。你看,真糟糕,文科生的記憶力太好了也不是件好事。
結婚後,有一段時間我身體不适,輾轉各醫院檢查,醫生懷疑是宮頸癌。在等待細胞活檢結果的時候,我天天失眠。我問你,如果是癌症怎麼辦?你一點也沒有猶豫,你說,賣房賣車拼盡全力也要救我。
我剛辭職的第一年,我們彷佛剛戀愛的情侶,你陪我做了所有想做的事情,樂此不疲。那時候,我常常滿足得歎息,我這是掉到蜜罐裡了。
其實,不是我沒有發現端倪,是我不能承受愛情和婚姻的失敗,不想面對和16歲那一年如出一轍的痛。
可是,我忽略了4歲女兒的聰明和敏感。有一天,她跟我說,我愛媽媽,也愛爸爸,媽媽和爸爸不要分開。
就連女兒也感受到了我們之間的異常,我還怎麼自欺欺人。
我們第一次真誠面對這段千瘡百孔的婚姻。
我不能免俗地問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是誰?”
“客戶,本來是逢場作戲,突然也覺得很新鮮,在一起後覺得很舒服。我不能騙你,也不想騙自己,更不想傷害她。”
“為什麼?”我還傻傻追問。
“難道你不知道嗎?你越來越不修邊幅,你看看你腰間的贅肉。我喜歡熱鬧,你越來越讨厭社交,為我常常請同事朋友來家裡吃飯而和我争吵。”
“你在我做決定的時候,隻會反對,可你的理由總是那麼膚淺。你一點都幫不上我。”
“你把我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可我覺得很死闆。我讨厭你一副為我付出一切的樣子,沒勁極了。”
那一次你還說了什麼來着?你說的話都很冷靜,但字字句句都在剜我的心。
你連離婚協議書都請律師拟好了。你把孩子和房子留給我,連撫養費都安排得很可以。
我沒有追問,你對孩子有沒有一點留戀。我怕我知道答案後,女兒問起你愛不愛她時,要費盡心思地編謊。
離婚很順利,你走得也很決絕。半年不到,聽聞你再婚的消息。想來你應該是得償所願了。如此最好,
我過得也很平靜。在家附近找了一個工作,工資不高,但不用加班,雙休,可以接送女兒。我不喜歡吃的菜再也不用買了,也不用擔心深夜陌生的号碼打進來。我夜裡睡得挺好,身體比以前好了不少。
我在年少時,太過執念,平白增加了很多痛苦。這一段9年的婚姻,讓我學會放下和放過自己。而我的選擇的人生态度和生活方式,必然影響到女兒的成長。
餘生漫長,各自安好。
前妻
2022年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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