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楊俊希

整理\京牌攝影人

今天是2021年1月5日小寒，北京的天氣已經很冷了，爸爸穿的那件冬裝已經很久沒有換過，媽媽的羽絨服也穿了一天又一天。對不起，爸爸媽媽，你們真的受委屈了，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才造成現在家裡有如此窘境。你們帶着我背離了親朋，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城市漂泊，很多不明真相的人看到我隻剩骨頭的軀體，都以為我經常被你們虐待。我曾多次試圖跟那些人解釋，可是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我知道自己的一條腿已經邁進了死亡的門檻，也曾經被大人們多次宣告“無法醫治”，若不是你們笃定信念，沒日沒夜地為我操勞，也許我已經來不及寫下這些。

幸福很短暫，我的人生被按下暫停鍵

我無力地躺在床上，盡全力回憶着事情的前因後果，我們本來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可那美好的時光在2018年7月6日被上天按下了“暫停鍵”。我永遠忘不了這一天，那天清晨陽光很是燦爛，透過窗戶灑在我的臉上。媽媽像往常一樣喊着：“俊希吃早飯，再不快點上學就遲到了。”可是還沒等我拿起筷子，就感覺頭和眼睛隐隐作痛，但我并沒有在意，以為是昨晚熬夜寫作業的原因。接下來的一周裡，我的頭越來越疼，眼睛也在慢慢地脹大，最後竟鼓出拳頭那麼大的包。

曾經的我

當我被送到醫院後，看到家人抱在一起痛哭，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瞬間一個念頭突然出現，我可能得了什麼不得了的病吧？後來我看到了報告單上的字，依然不知道橫紋肌肉瘤是什麼病，隻知道醫生說這病很嚴重，可能這裡治不好，要去其他醫院花很多錢。我當時就震驚了，明明平時我也沒有吃什麼緻癌的食物，怎麼就得了這病？爺爺奶奶鼓勵我：“一定能治好的，一定能！”我有些感動，同時也有了與癌症對抗下去的信心。

一年多的治療讓家裡人為我操了不少心，我和病魔的鬥争也終于暫時告一段落。2020春節本是全家人團聚的日子，可是不争氣的我頻繁出現惡心嘔吐，到醫院複查竟然是腦積水、顱内高壓、癫痫和眼睛失明。當我再次蘇醒時，隻感覺腦袋被厚厚的紗布蒙着，嘴裡喊着爸爸媽媽。那時候我真的很害怕，感覺自己孤零零地遲遲沒有人回應，我不記得過了多久，聽到了媽媽進門叫爸爸的聲音。之後我又聽到爸爸媽媽痛哭着，心裡頓時從能夠感受到親人的欣喜變成低落。

在我的印象裡爸爸是非常堅強的男人，他曾經當過兵，從小就被他教導男人流血不流淚，可是為什麼此時此刻爸爸媽媽同時痛哭流涕。我問他們自己是不是要死了，爸爸堅定地回答我：“有爸在，天大的事有我扛着，爸無論如何都要保你周全。”此時的我已經瘦弱不堪，為了省房租我和爸媽搬到較遠的出租屋，房東看到我的胳膊那麼瘦，“熱情”地問我要不要找警察。我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印象中這已經是第三次有類似的情景，可是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爸爸告訴他我隻是病了。

醫生說要切除右眼，我想到了死

幾天後當我再次入院時聽到醫生說要切除右眼球，這一消息令我十分害怕，可是自己卻毫無辦法。想象着切除後的生活，我會被許多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我就無法接受。我大聲地對爸媽吼着：“我不要，我拒絕。”我隻聽見媽媽也哭着，那一刻我的内心瞬間就空了，父母是愛我的，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無奈之下也隻能同意。

第一次手術後當我醒來，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右眼，它還在。媽媽告訴我，是她在最緊要的關頭求着醫生保留下來，哪怕因為癌細胞無法清零複發。我的左眼還有些許視力，看着媽媽憔悴的樣子令我心痛。雖然右眼保住了，但是它已經完全失去了光明。我想象着未來的生活心如死灰，内心十分恐懼，甚至想到了死。

或許死了我就解脫了，不用再吃那麼多的藥，做那麼多的檢查，不再是拖累父母的累贅。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十分懦弱、膽小。母親知道我想輕生以後，害怕我真的會想不開，哭着鼓勵我。看到母親這樣，我内心十分難受，想要一了百了的心也淡了，隻想着安慰她，說自己不會再有這樣的念頭，母親才停止哭泣。

我相信有輪回，下輩子還做你們的兒子

每次爸媽和爺爺奶奶看到我因為癌症而瘦骨嶙峋的樣子，便止不住地掉眼淚，看到他們這樣子，我心裡十分難受。想隻有堅持下去，多補充營養，把因病而失去的健康補充回來。随着時間推移，又一大難題出來了——我們沒錢繼續治療了。得知這一消息的我萬念俱灰，再次想到輕生。似乎是我命不該絕，或是天使被我們一家所動容，爸爸又借到了救命錢。他們抱着我，鼓勵着我堅持下去，不要多想，其他的由他們來想辦法。

爸媽從各個渠道咨詢病友，繼續帶着我跑遍北京各大醫院，這期間常常因為要跑醫院，隻能把我一個人留在小旅館，或者是醫院冷冰冰的椅子上。有時候不能自理會憋不住，尿得一褲子都是，内心裡無數遍地喊着爸爸媽媽快回到我身邊。

2021年剛剛開始，可是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又出現了異樣，不停地化療和嘔吐，身上已經捏不出多少肉，好像一副骨架遊蕩在這個世界上。我好像還活着，趁着自己還有一口氣，把生病以來腦海裡浮現的畫面花了一周時間用文字整理出來。我相信有輪回，如果哪一天我再一次降生到地球上某個家庭，尋着這段留下的記憶重新回到爸媽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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