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故鄉的“甜甜”
散文\ 怡然
前段時間,在朋友圈中看到一位老家文友發來“甜甜”的圖片,瞬間勾起了内心深處的記憶。那些有“甜甜”陪伴的童年,回想起來味道也是甜甜的。盯着圖片看了很久,它在我的記憶中消失至少有二十六年了,這就是我牽腸挂肚的“甜甜”。當然“甜甜”朗朗上口還有一個原因,她也是親愛侄女的乳名。
這段時間,我在搜索着“甜甜”的名字。百度上明白無誤地告訴我:“甜甜”就是甜甜杆,即糖高粱,也叫甜蘆粟、蘆粟、蘆穄、蘆黍、蘆稷,甜秫稭、甜稈、甜高粱和高粱甘蔗,是粒用高粱的一個變種,它同普通高粱一樣,每畝地能結出150至500公斤的糧食,但它的精華主要在富含糖分的莖稈,其每畝單産可達5000到10000公斤。甜高粱莖稈可用于制糖、釀酒、制酒精燃料、造紙和飼料等。巴西有蘆粟酒生産。沒想到讓我牽腸挂肚的甜甜杆,在家鄉的土地上幾乎看不見的甜甜杆在網上竟有如此詳細的介紹。當然我昵稱的“甜甜”“甜陶黍”可能隻有在故鄉晉南的土地上出現。有時我們稱為“甜甜”的也包括甜玉米杆,但拿到市場上出售的甜甜就特指“甜高粱”杆了。據說張愛玲的《更衣記》裡也描寫過“甜甜”,可見它早經登上了大雅之堂。
寫到這裡我似乎聽到了一位老農的吆喝聲:“甜甜……唉賣甜甜”,把我的思緒帶回到我的小時候。那時候,農村的生活條件很差,物質供應非常貧乏,即便有的賣,也沒錢去買,連一分錢兩塊的水果糖都不常吃到。當然我們有自己的辦法,春天吃柳錢,夏天去挖紅薯,秋天可以吃到像甘蔗一樣甜美的東西,那就是“甜甜”。其實這時的“甜甜”主要指玉米杆,家裡不會為我們小孩的享受口福浪費一塊土地來種植被我們吃厭或是淘汰的高粱(甜高粱)。從初夏開始一直到秋末,我的“甜甜”就是帶甜味的玉米杆,偶爾是真正的甜高粱,直到玉米杆老掉喪失了糖分我們才轉向真正的“甜甜”。當然期間也偷過真正的“甜甜”,其實所謂的偷也隻是一種遊戲。看“甜甜”的老人也是睜一眼閉一隻眼,對于孩子他從來也不怪罪,我想怪罪的隻有那個物質匮乏的年代,還有我們吃不飽的胃。趁别人家的守護者不在位或者回去吃飯的時候,折斷幾棵躲在一旁偷偷的享受,在我們小孩子之間是心照不宣的事情。當然我知道怎麼區分是不是“甜甜”。“甜甜”葉子的筋是綠的,不甜高粱杆是白色的。另外看高粱穗子,高粱杆不甜的是散開的,甜的是收緊的。嚼一口“甜甜”,涼涼的,甜甜的,那種滋味,一直在我們味蕾上蔓延,是我們農村娃娃們的“天然甜品”,與南方的甘蔗無異。其實在我們村生産隊也種過甘蔗,隻是它不适應氣候或是水土不服,長出的甘蔗很短也不甜,有“橘生于淮南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一樣的感覺。晉南的成熟“甜甜”與普通的高粱一樣,但稈的顔色比較翠綠,葉子發青黃,越是青黃色的“甜甜”,甜度越足,吃起來非常甜。
在漫長的看守和偷吃過程中,終于等到了下霜的時候,除掉包裹在外面的包皮,“甜甜”表面也長出了一層白白霜,像擦在姑娘臉上的粉,當然不同的是要比刻意的塗抹自然的多!并不是因為秋末收割後“甜甜”就消失了,它可以一直被儲藏,甚至到春節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在校門口、古會和集市上出現。冬天抑制萬物的生長,但它成為儲藏的調節劑。“甜甜”的儲存需單獨挖一個約兩米深,寬度不等的地窖,也可以和紅薯窖藏在一起。期間還要經常檢查地窖的通風和溫度的變化,在每逢“交九”的時候,是不能打開地窖的,因為據說在這期間打開地窖特容易發生腐爛或長黴等現象。
在寒冷的季節,我們盼望放學的時候、盼望村上的古會、盼望星期天的鎮上的集市。那個時候,村上的老爺爺會挖出院裡埋的或地窖裡儲藏的“甜甜”。一分錢可以買到兩根“甜甜”,相比于水果糖劃算多了。我雖然買不起,經常蹭别的小朋友的吃上一截。有時父母親在古會或趕集時,給我捎上一根,讓我珍藏起來一截一截慢慢吃。不過“甜甜”吃多了會爛嘴角,三四天消停不了,再好吃最多兩根就不能再吃了。它的外皮很鋒利,小時候沒少被割傷,然而這也擋不住吃它的熱情,誰叫它讓我甘甜生津、清涼解渴呢?尤其在從初一到十五這段時間,他一直延續着我們的思念。初一、初二、初三、初五、十五是最熱鬧的幾天,拿出可憐的壓歲錢換幾根“甜甜”,那絕對是我們味蕾上最大的收獲。雖然天氣寒冷,甚至寒風呼嘯,但讓我們對“甜甜”的熱情絲毫未減。過了正月十五,“甜甜”就完成了它對我們孩童的承諾,悄然從我們的視野中消逝。然後我們需要半年的等待,等待“甜甜”與我們再次重逢。我們就在這樣的期盼和重逢中渡過了一年又一年。
不知不覺,我們長大了,見識了很多新東西,但是故鄉晉南農村這種“甜甜”已經很少見了。也許高粱逐漸淡出故鄉人的視野,小麥和棉花統治了峨嵋嶺,再後來小麥獨樹一幟,到現在蘋果占據了故鄉的溝壑,完全沒有留給“甜甜”存在的空間。或許是現在零食多,沒有了“甜甜”的位置。抑或現在南北交通暢通了,肥厚肉汁的甘蔗自然而然代替“甜甜”在市場上流行。還有各種油炸食品或辣味食品逐漸霸占了人們的舌尖。我已經二十六年沒有看到它的蹤迹,直到這次看到故鄉文友的圖片。
故鄉的“甜甜”承載了我們幾代人記憶,是曾經最享受的美味零食。它已經植入了我們鄉下孩子的心裡,讓我念念不忘。現在我身在異鄉,它逐漸成為我一種解不開的鄉愁。
試着問一下我的故鄉夥伴,不知大家是否還記得小時候常吃的“甜甜”?對于我不能忘記,因為它承載了我一點甜甜的童年記憶,至少還讓我感受到了那一點溫暖。
武 斌,1971年9月出生,男,漢族,山西臨猗人,1996年畢業于成都理工大學,地球物理教授級高級工程師,理學博士。2007年開始業餘寫作,2008年陸續在《地質勘查導報》《中國國土資源報》《大地文學》等發表散文、詩歌、小說近百篇。有詩歌散文收入《中國短詩精選》《暮色中的城步》《微刊優秀作家作品》《黃浦江詩潮》《晉南有個孫吉村》《塵外那一池月光》《百城詩韻》集子。2013年出版了散文集《地質人在旅途》,2014年出版散文集《鄉土鄉音》,2016年出版了散文集《成都拾遺》。有作品在“書香國土·智慧人生——山東煤田地質杯首屆國土資源系統讀書大賽”中榮獲優秀獎,并入選《書香·人生》。現就職于四川省地質礦産勘查開發局物探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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