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監生為人所熟知的就是去世前伸出兩根手指,遲遲不肯斷氣,直到其妻子指出他是擔心兩根燈芯費油并掐滅一根之後才斷氣的吝啬小氣形象。但在《儒林外史》中描寫的嚴監生對自己雖然吝啬,但在要緊的事情上并不會吝啬。而嚴監生的哥哥嚴貢生卻是一個陰險狡詐,貪婪無厭的人,相比之下,嚴監生還顯得老實仁厚。
話說這一天在高要縣縣衙裡,進來兩個人向湯知縣喊冤。一個叫做王小二,是嚴貢生的鄰居,去年三月的時候,嚴貢生家剛出生不久的一頭小豬跑到了王小二家,他發現後慌忙送去嚴家。嚴貢生卻說豬跑到别人家,再尋回來最不吉利,逼着王小二出了八錢銀子買了下來。這頭豬在王小二家已經養到了一百多斤,沒想到一天錯跑去了嚴家,嚴貢生就把豬給關了。王小二的哥哥王大去嚴家要豬,嚴貢生卻說這豬原本就是他家的,現在要領豬,需要拿幾兩銀子來買豬。這嚴貢生與搶劫沒什麼區别呀,再加上王大本來就是個窮人,哪裡出得起這幾兩銀子,就和嚴貢生吵了起來,被嚴貢生的幾個兒子拿木棍打了個半死,腿都打折了,躺在床上至今不能下床。所以王小二前來喊冤。
另一個人叫做黃夢統,是個五六十歲的老人,去年九月來縣城交錢糧的時候,帶得錢不夠,便求中間人向嚴貢生借了二十兩銀子,每月三分的利息,寫了借據,送去嚴家。但是嚴貢生并沒有借錢,後來從他人處借得,交完錢糧就同親戚回家去了。過了大半年之後記起這件事,便前往嚴家讨回借據。不曾想這嚴貢生竟然向人要這幾個月的利息。不曾借本錢,卻想得利,可見嚴貢生之貪婪。
湯知縣聽完之後說“一個做貢生的人,不思為鄉間做些好事,淨幹些騙人攫利的勾當,實在是可惡。”便叫人去收拿嚴貢生。嚴貢生聽到消息之後,心中慌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一溜煙跑到省城去了。
衙役一衆人前往嚴貢生家,卻不見他的人影,便去嚴監生家尋人,表面上是尋人,實際上是來打秋風的。嚴監生和哥哥嚴貢生不同,他持家有道,十分節儉,所以家産有十多萬兩之巨。嚴監生膽小怕事,留衙役吃了酒飯,給了兩千錢打發走了。之後請來了兩位小舅子王德和王仁來商讨對策,最後出了幾兩銀子,折合豬價和醫藥費,賠給了王小二;黃家的借據,則請中間人一起立一份申明此借據無效的字據,這兩件事情解決妥當,前後共花了十幾兩銀子。
嚴貢生躲在省城一去不複回,但是嚴監生家裡卻多遭變故。嚴監生的原配王夫人病重,即使用人參等名貴藥材也難見起色。王氏深感自己時日無多,又不曾有子嗣,便希望嚴監生扶正有幼子的小妾趙氏。為了這件事情,嚴監生請來王氏的兩位娘舅來幫忙,之後王氏一命嗚呼,操辦喪事時,兩位表舅的夫人趁亂将首飾珠寶一擄而空,結束後兩位小舅子又各得了一百兩謝禮,二人喜形于色而去了。
第二年初,嚴監生也病重。大哥嚴貢生在省城一直沒回,直接參加科舉;王德、王仁兩位娘舅收了嚴監生送的盤纏也前往省城參加鄉試去了。嚴監生病日重一日,諸親六眷,都來問候,五位侄子,穿梭不停。嚴監生最終也沒能熬過去,在掐滅一根燈芯之後去世了。
嚴監生去世之後,各類親戚都來吊喪,兩位娘舅科舉完之後也回來幫忙,大哥嚴貢生則是三四日之後才回來。回來之後,趙氏前去拜見,送了一身綢緞和兩百兩銀子做禮。嚴貢生喜笑顔開,殷勤無比,随後換一身素服,扶着嚴監生的靈柩哀嚎了幾聲,并表示一定會照顧好弟媳、侄子。
随後和王德、王仁坐下喝酒,又談到之前的那場官司,王氏兄弟說:“湯知縣着實動了怒,多虧令弟,才将此事平息下來了。”嚴貢生道:“這是亡弟不濟,如果是我在家,和湯知縣說了,把王小二、黃夢統這兩個奴才的腿都砍折了。一個鄉紳人家,由得百姓如此放肆?”王仁回應說:“凡事還是厚道些好。”嚴貢生臉紅了一陣,又彼此勸了幾杯酒。
嚴貢生因為要與省城一周姓鄉紳結親,讓自己的二兒子娶周鄉紳的二女兒。隻是交代了喪事事務由兩位娘舅主持,不得葬在祖墳,需要另尋他處,便回家去了。幾天後,果真帶着二兒子進省城。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那承想沒過多久趙氏的兒子竟然得了天花,求神問醫全沒有用,最終夭折了。趙氏哭了三天三夜,哭到流幹了眼淚為止。想着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便找來兩位王氏娘舅,希望由他們出面讓嚴貢生的十一二歲的第五個兒子過繼給她,來繼承嚴監生的家業。王氏兄弟猶豫不決地說:“過繼子嗣這麼大的事情,我們外姓也做不得主,況且嚴老大不在家,兒子是他的,我們如何能做主?”衆人商議了一下,決定寫一封書信給嚴貢生,表明情況。
嚴貢生收到信之後并沒有急忙返回,也沒有回信,還是自顧自忙起二兒子的婚事。成親之後,又過了幾天,才雇了兩艘船返回高要縣,約定到付船費十二兩銀子。
船沿着河流向家鄉前進,兩岸的景色則漸漸後移。行到中途,嚴貢生突發不适,兩眼昏花,作嘔想吐,急忙叫随從燒壺開水,并從箱子裡取出一些雲片糕,約有十幾片,吃了之後,放了幾個屁,立馬好起來了。剩下幾片留在船闆上,半天也不來收取。那掌船的人看着十分嘴饞,就偷摸着一隻手把舵,一隻手一片一片往嘴裡送。嚴貢生在一旁發現了,卻也不做聲,隻裝不看見。
不久後船靠了碼頭,嚴貢生叫人将二兒子同新娘先送到家裡去;又叫些碼頭人工把箱子等都搬了上岸。船家水手,都來讨喜錢,嚴貢生不搭理轉身走進艙來,四面看了一遭,問旁人說:“我的藥往哪裡去了?”那掌舵的道:“想是剛才船闆上幾片雲片糕,我以為那是老爺剩下不要的,就大膽吃了。”嚴貢生厲聲說:“吃了?好賤的雲片糕,你知道我這裡頭是些甚麼東西?”掌舵的答道:“雲片糕不過是些瓜仁、核桃、洋糖、面粉做成的了”嚴貢生發怒道:“放你的狗屁!我因經常有個暈病,費了幾百兩銀子合了這一料藥;是省裡張老爺在上黨做官帶了來的人參,周老爺在四川做官帶了來的黃連。方才這幾片,要值幾十兩銀子。”
說罷就做威脅狀,向官府寫帖子,說要送船工去吃牢飯。掌舵的吓了,船家也慌了,一齊說:“嚴老爺,今天是他不是,不該錯吃了嚴老爺的藥;但他是個窮人,就是連船都賣了,也不能賠老爺這幾十兩銀子。若是送到縣裡,他那裡頂得住?如今隻是求嚴老爺開開恩,高擡貴手,恕過他罷!”嚴貢生怒氣沖沖地下船而去,船錢也沒付就走了。
回到家去,嚴貢生立馬叫人把嚴監生家裡的主房騰出來給二兒子和新娘住,讓趙氏住到後面去,并且二兒子稱呼自己仍叫爹,趙氏稱呼二兒子得叫老爺,每天趙氏還得去向二兒子夫妻請安問候。這就是變相地侵奪二房的家産。趙氏哪裡肯接受這樣無理的要求,于是找到王氏兄弟和嚴氏族人為自己做主,但是嚴貢生橫行霸道慣了,衆人都畏懼他,便隻說了些不痛不癢的話,等于變相地默認放縱嚴貢生的行為。
趙氏無奈,隻得嚎啕大哭,後來寫了一紙訴狀将冤情陳述給官府。湯知縣了解到其中原委之後,加上自己也是妾生的,便在訴狀是批文:“趙氏既扶過正,不應隻管說是妾;如嚴貢生不願将兒子承繼,由趙氏自行揀擇,立賢立愛可也。”嚴貢生看到批文後,火冒三丈,于是就向府裡進行申訴,府裡也覺得他太多事了,便發回縣裡判,知縣維持原判,嚴貢生又去省裡按察司申訴,結果還是維持府縣的批文。嚴貢生沒有辦法,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于是竟厚着臉皮以姻親的名義向在京城做官的周進投貼求助。接到帖子的周進一頭霧水,查清楚之後發現自己與嚴貢生的親家周鄉紳雖同姓卻沒有半點關系,和嚴貢生自然是八竿子打不着了,便擱置了此事。
最後,趙氏雖然在官府訴訟層面獲勝,但是妾的身份,以及二房家中已經沒有子嗣,得不到族人的支持,嚴監生攢下的家業還是分掉了。嚴貢生家分得七分;趙氏三分,獨自生活。想嚴監生節儉一生,一朝身死,為他人做嫁衣,可憐又無奈;想嚴貢生貪婪無恥之徒,卻輕易攫取他人家産,可憎也無奈。
嚴貢生的無恥行徑令人憤慨,但最讓人意難平的是如此貪婪、如此無恥之人竟然無事,竟然真就可以侵吞他人家産,坐享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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