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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人生的分界嶺是高考,不是因為成績,而是因為父母。
高考前,我一直覺得我家就是模範家庭的典範——父親是名勤懇的中學教師,母親是公司副總,雷厲風行又風情萬種。平日裡,他們恩愛有加,我的成績也一向不錯,從不讓他們操心。每天的日常,都始于媽媽美味豐盛的早餐,結束于一家歡樂的交談,普通又美好。
高考完的第二天,我們一家便飛往三亞,在如畫的風景裡,三人連嘴角微笑的弧度都是一樣,幸福與和睦全都挂在臉上。
我那時候還不知道,這些其樂融融的畫面,竟然全都不是真的。
剛從三亞回到家的那天,父母把我叫到客廳,表情嚴肅,我惶恐地問:“怎麼啦?出啥大事啦?”随即故意笑起來,以緩解緊張氣氛。
隻見父親母親對視一眼,似乎都在等對方先開口,僵持了一會兒後,還是母親開了口,這也符合母親平日的形象。
“琦琦,是這樣的,我與你爸已經離婚了,有一年了……”
我瞪大了眼睛,沒等母親說完,一骨碌從沙發上彈起來,隻覺頭皮發麻、心口發涼。我知道他們沒開玩笑,在一起生活了這麼久,是不是真事兒,我一眼便知。
“琦琦,冷靜一下,我們是怕影響你高考,所以才瞞你到現在的……”父親看到我這樣子,趕忙站起來拍了下我肩膀,母親在一旁颔首,一臉關心地看着我。
我眼睛開始失焦,面前是兩張陌生而扭曲的臉;耳朵猶如灌入海水嗡嗡作響,他們還在說什麼,我全聽不見了。而他們過往溫馨的畫面,卻一幀一幀清晰地在我腦海裡掠過,每天清晨他們擁抱告别,每天晚上江邊漫步,書讀到興緻處你一言我一語地對陣,父親為母親細緻地敷藥……這些畫面最終都落在昨天才拍的、溫馨美滿的全家福上,但這一切竟然是一場戲。一種前所未有的被戲弄、被侮辱的感覺升騰起來。
“你們……為什麼要騙我?”我的聲音和身體都在顫抖。
“琦琦,我們害怕傷害到你,害怕你像詩寶一樣,所有才這樣做的。” 母親從沙發上起來抱住我。
“像詩寶一樣,像詩寶一樣……”我琢磨這句話,突然覺得很好笑,“我現在就和詩寶一樣!不,我一年前就和詩寶一樣了,還需要像嗎?”
“琦琦,你不必想得太複雜了。高考是人生大事,也是人生的轉折點,所以我和你爸都很慎重。”
“高考不是我人生的轉折點!你們瞞着我離婚,又當着我的面,演恩愛戲一年,而我卻像個傻子似的蒙在鼓裡,甚至還去同情詩寶,這才是颠覆我人生的事!”
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潰敗,奪門而出。
我跑到街上,看着來往的人群、車輛,第一次感覺人生竟是如此的荒唐,每一個人身上都藏着秘密,藏着足以推翻過去所有生活的秘密。
2
我無處可去,能想到的隻有詩寶——那個我父母害怕我“像”她的人。
詩寶是我好友,一年多前,她的父母離了婚,她誰也不想跟,高中還沒讀完,便獨自辍學在酒吧裡打工。
詩寶很羨慕我家,說有家的味道,也時常借故來我家裡玩。她聰慧懂事,能和我爸談古說今,也能和我媽聊些時尚話題,和我更是無話不談。我常常為她生在那樣的家庭而感到惋惜。如今才知道,我竟然在一年前就和她一樣了,眼見詩寶後來的生活像浮萍一樣無依無靠,想到往後的我或許也會這樣,不禁讓我更加悲戚。
下午五點多,她應該上班了。我失魂落魄地走進酒吧,剛進門便看見詩寶在忙着擺弄桌子。我輕輕喚她,她掉轉過頭來,臉上挂着笑——她總是表現出一副輕松歡快的樣子。
“琦琦,你怎麼來啦?”詩寶滿面春風地向我走來,看到一臉失魂落魄的我,一下緊張了起來:“發生什麼事了?快和我說。”
我一下抱住她,把臉埋在她的懷裡,就放聲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把家裡的事講給她聽。詩寶的臉色也很難看,我想,她或許比我更失望吧,畢竟,我的家也曾經是她對家庭的念想,而她已經失望過一次了。
她安靜地聽我說了好久,歎了口氣:“琦琦,我覺得你依然是幸福的,我……”
“幸福?你這是幸災樂禍吧!”沒等她說完,我尖聲尖氣地喊道。
“琦琦,我沒有欠你的,你不該這樣說我。”我知道我話說重了,趕緊垂下頭。
“我知道,那個你引以為傲的家這樣失去了,你生氣、難過。你最在意的是叔叔阿姨欺騙了你,”詩寶的語氣又軟下來,“但不得不說,你隻站在自己的立場看問題。他們或許已經沒有了愛,或許彼此憎惡。但為了你,他們願意去僞裝,你認為僞裝是一件輕松的事嗎?我還真希望,我爸媽能夠為我僞裝到我高考完,這樣我也就不會在這個鬼地方天天上班站到腿腳酸痛。”
“可是明明他們相處得很好啊,明明我們過得很幸福啊,怎麼又唱這一出戲來!”我又苦惱又怨恨。
“你先自己好好想想,或許還可以找叔叔阿姨談一下,彼此諒解,最起碼還有我一個最悲慘的墊底呢。”詩寶自嘲般地苦笑了一下。
我覺得自己愧對詩寶,向一個更不如意的人尋求安慰,當真是殘忍之事。詩寶陪着我在酒吧坐着沒多久,母親就從酒吧門口走了進來。她依然裝扮得光鮮亮麗,一套得體的職業套裝,大波浪随着高跟鞋的節奏跳動。
呵,看起來她根本沒有感到任何不安。
詩寶和母親彼此擁抱了下,我知道是詩寶通知的母親。
“回家吧!琦琦,媽媽給你做你愛吃的牛肉面。”母親神色淡然地說。
詩寶的一席話,雖然讓我冷靜了一些,但我還是不願直視母親,不願假裝很懂事地包容這件事,但又不能不回家。路上,母親一直刻意保持着輕松的氛圍,時不時找我說話,而我卻隻是将頭扭向窗外。
“琦琦,你也高考完了,即将迎接你的大學生涯,可媽媽也有自己的人生啊。媽媽可以為我的寶貝女兒多等一年,不要緊,但媽媽也想抓緊時間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啊。琦琦,你能理解媽媽嗎?”
“那為何要去三亞旅遊,又為何要拍那樣的全家福!”因為那就發生在昨天,對比起來,當真是一個天堂一個地獄,我介懷得很。
“你就當去三亞旅遊、拍全家福是屬于這一年裡的,好嗎?不妨你和媽媽先聊聊,然後再和你爸聊聊,或許你就可以從我們倆的立場去看問題,可以嗎?”
“我現在不想聊!”
我當然想聊,但我知道自己不敢面對。我将衣服的帽子罩在頭上,蓋過眼睛,雙手抱在胸前。
“好的,你什麼時候想聊,我什麼時候都可以。”
3
後面幾天,我一直在家裡昏睡,而母親也不再像之前那樣,餐餐周到。她很少在家,每天回來看一下渾渾噩噩的我,安慰兩句就又出去了,看起來好像很忙,又好像人逢喜事很開懷的樣子,這讓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父親倒是一直陪着我,可父親的手藝,總是讓我稍微振作起來的心又潰敗下去。
就這麼一連過了好幾天。一天,我在《楊绛傳》裡讀到楊先生借蘭德的詩來表達自己晚年的心情:“我雙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準備走了。”
我忽然覺得,是不是自己也太脆弱了,我本應該像楊先生那樣,坦然接受一切生命中的不如意的。我想去和他們談談了。
走到客廳,見父親也捧着一本書在看。我又想起從前,每逢周末,在滿是茶香的客廳裡,我們三人各捧着一本書,互成犄角。如今,隻剩父親孤身一人,也沒了茶香,心中難免凄涼。
見我坐下,父親趕忙放下書:“琦琦,是想和爸爸聊嗎?”
“嗯。”我點點頭,“爸,你們為什麼要離婚呢?”
“嗯……其實,我和你媽的差距,越來越大了。你媽的職位越高,野心越大,接觸的人和事,都是我不能想象的了。她要追求她的夢想、過她快活的日子,她一雙鞋子就可以是我半年的工資。” 父親歎了一口氣,接着說,“而我,幾十塊的衣服穿了這麼多年,我們已經生活不到一起了。”
父親說的這些我都知道,隻是,我一直以為他們可以求同存異。“你媽讓我往上爬,要我做校長,進教育局,可我根本不是當官的料,更沒那個志向,我隻想平平淡淡地做個老師,帶好每一屆的學生。我隻是個平庸的人,隻能過平庸的人生……”
“爸,你不平庸!”我打斷了父親的話。我知道,父親已極力在控制自己不去揭母親的不是,但我依然不願聽到父親帶有一些怨恨母親的語氣,因為他們都在我心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分量,我不願聽到他們互相數落對方的不是。
“讓媽今晚回家吧,我想吃牛肉面了。”說完我就推門進了房間。
下午,母親回來了,滿臉喜色,整個人都像是在發光:“琦琦,聽你爸說,你要和我聊呐。”
“說吧,你們為什麼離婚?”我點點頭。剛一問完,我才意識到自己内心深處竟然想為他們來調和,這個念頭太危險了,我不想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離婚嘛,原因很多。用句通俗的話說,就是媽媽的人生軌迹現在已不能再和你爸相交了。我有我的價值觀,你爸有你爸的,我們彼此尊重但不再同步,不再有共鳴了,你明白嗎?”
“看來,你現在是找到了想要的生活了吧?”
母親聽我這麼問,本是歡喜地準備回答,看見我的表情,馬上又沉了下去:“琦琦,媽媽去年就遇到了那個能和媽媽能産生精神共鳴的人了……”
“什麼!”沒等母親說完,我怒目圓睜,那種欺辱感又湧上了心頭。原來母親的心早就分一部分出去了,我之前還一直認為我能完全擁有她,想到這裡不禁心裡有氣。
母親苦笑道:“琦琦,你一直不知道吧?以前,我為什麼每天一大早就做好了早餐叫你和你爸起床,你見過我穿着睡衣在你爸的卧室裡嗎?”
母親的話讓我震驚地無以複加,我這才想起,不知從何時起,母親在家時總是衣着得體,舉止亦得體。她許久都不曾埋怨過父親了,也不再叨念生活中的瑣事了,對一切事物都笑眯眯地應對。以前,她至少會叨念過父親衣服襪子東丢西落、用過的物品不歸還原處。
我以為母親是習慣了而已,甚至還因為母親的不唠叨而竊喜,為父親母親的相敬如賓而欣慰,哪想這根本就是因為他們已經走上了分岔路。
“琦琦,我們已經不同居很久了。每天等你睡着後,我就走了,在天亮之前再回來給你們做早餐,所以你也一直沒有發現。但這一年,我和你爸也不完全是裝的,畢竟我們愛過,且又結婚了這麼久,可以說是彼此的親人了。我們的相處,更多時候是一種真情的流露,但不是愛,我們是和平離婚的,你明白嗎?”
我這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真正的關心、留意過他們,一直以來,隻把自己當做這個家的中心,這一年多來,我甚至一丁點破綻都沒發現。
我點點頭,依然梗直着脖子說:“媽,我想吃牛肉面了!”
母親的菜單,與之前一樣,完美又精緻。這是這麼多年來,我與父親的福氣,也是最後的福氣了吧。我們三人以過往的相同姿勢坐于餐桌邊上,在柔和的燈光照射下,畫面依然溫馨美滿。
母親盡力保持着原來的形象,既督促我多吃長個,又有意和父親閑聊。但父親的腦袋耷拉着,自從事情“暴露”之後,父親就像霜打的茄子,再無以往的神氣。而我,雖有意讓氛圍輕快些,但終究無力。空氣就像凝固了似的,我們的動作都比往常慢半拍,有意創造的歡快,也都流不到對方心裡去,傷懷的人依然傷懷。
自那次晚餐之後,我們三人再也沒有在一起吃過飯。
4
當我以為父母離婚的事,就這樣告一段落了。有天,父親推開我的房門,表情黯淡,欲言又止,我自以為已經沒有什麼事接受不了了,忙說:“爸,有什麼話,您就說吧。”
父親輕輕咳了下,一邊用眼睛死死盯住我,一邊輕聲說到:“琦琦,你媽的婚禮在下周六舉行,你要參加嗎?她不知道怎麼跟你開口,讓我代她傳達,她非常希望你能去!”
父親這話一說,我如頭頂上響了焦雷一般,大聲吼道:“她就這麼急嗎!連等一等都不行嗎?有沒有想過我們的感受?”
“你媽她懷孕了。爸爸希望你那天能去,畢竟我們曾經是一家人,爸爸希望你……”父親的話沒等說完,卻已哽咽不已,“希望你能替爸爸,風風光光地将你媽送嫁……”
面前的父親,像個孩子一樣嗚咽,臉色灰敗,頭發淩亂不堪,胡子拉渣,白了一片。我不禁淚流滿面,為他轉瞬的蒼老,也為自己從此失去的完整的母愛。對啊,母親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開始了新的生活,而我和父親,都已成為她過去的故人。那個給我們溫暖的人,已經離開了,去溫暖别的人了。
過了很久,父親恢複了平靜,自嘲地說到:“嗨!搞得跟哭喪似的,這樣對你媽不吉利,你那天好好地去祝福你媽,就當替老爸做的吧。”
我有點埋怨父親:“既然舍不得我媽,幹啥還要放我媽走?”
父親聽了我的話,說:“價值觀不同,就很難再相處下去了。況且你媽三年前就已經認識你李叔叔了,你媽高興,我也沒有理由不放你媽走,人各有路。你媽擔心你受影響,所以她希望你高考後才告訴你,離婚一年多了,你媽兩頭跑,也是辛苦的。”
父親的話,讓我覺得父親母親皆不易。這一年多來,他們已是同床異夢,但為了我,要維持原來的相處方式。而母親,一日三餐費心周全,更是勞累。
是的,詩寶說得沒錯,僞裝,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然而他們的決定所留給我的,亦是不易。我當然也會為自己作為一個單親家庭孩子的身份而耿耿于懷,但更讓我心如刀絞的,是我以後必須要面對的、這個不完整的家庭,因為它的存在一直在提醒我,我是殘缺的。
婚禮當天,我挑了一套母親之前給我買的連衣裙,貼身的,領口有些低。以前,母親總是慫恿我穿,我嫌太豔。如今,我要穿着這身她喜愛的裙子,送她出嫁。
車子剛拐進酒店的前廳,母親就疾步迎來,一旁的李叔叔周到地護着她。母親穿着鮮紅的旗袍,身段婀娜,臉上妝容精緻,兩股卷發搭在她的兩頰,歲月似乎不曾帶走一丁點她的風姿,這該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新娘了吧。李叔叔也是高大威猛,俊美的臉熠熠生輝。不得不承認,真是好一對璧人!
下車後,母親緊緊地擁抱了我,看了我的裝扮,随即開心地說:"我的閨女好美啊!"又在我耳邊嬌聲問到:“琦琦,媽媽美不美?”我用力點點頭,用力壓住往上湧的眼淚,微笑着和李叔叔問好。我要盡力表現出磊落的姿态來,因為我還是父親的代表。
婚禮儀式的每一步,我都用心在看。注視着台上笑靥如花的母親,我泣不成聲。
我以前一直不太明白,為何母親可以狠心地抛棄父親,投向李叔叔的懷抱,隻為她想要的生活?直到母親與李叔叔互訴衷心,母親一臉嬌羞幸福,如少女一般。回想起來,那是她在父親面前不曾有過的樣子。我那個扮演着暖心的慈母、周正的妻子、利落的公司副總的母親,隻有在這裡,才是一個追求愛的女孩。
但也就是這份愛,讓她可以離開我,離開父親,我苦澀地想。
5
母親婚後經常聯系我,她擔心我有“被媽媽抛棄了”的想法,一個勁兒地和我說她永遠愛我,我們的母女情分依然不變。
可怎麼會不變呢,媽媽?
自從她結婚後,我的心一直空落落的,就像缺失了一塊,我當然有被遺棄的感覺。因為她走了,我還留在原地,還有父親。
或許,父親依然愛着母親,或許隻是因為他是留下的那一個,而母親是走的那一個。父親并不似母親那樣,歡歡喜喜地迎接新生活。他要重新學習處理生活瑣細、衣食住行,這已不容易。他還想要做一個“賢父”,想要周全我的日常起居,想讓我覺得與母親在家的時候無二,但結果往往都不如人意。
看到父親并不利索的手腳,又總要為糟糕的結果尴尬地笑,“咦,我明明遵照食譜,怎麼就做不出同樣的菜來?”我的心猶如刀割,卻又不能阻止他去做,因為這是他愛我的方式。
上大學前,我偷偷地洗了許多張我們在三亞照的全家福,夾在行李箱裡。那天父親送我到火車站,一路上,他喋喋不休地和我說很多話,我一句也沒聽進去。我隻想,母親已走了,如今我也走了,那個空蕩蕩的家隻剩下父親了。
當我走過檢票口時,回過頭來,見父親墊着腳、拉長着脖子望着我。看到我轉過頭來,他趕忙笑着和我揮揮手,讓我趕緊去。隻是,隔着茫茫人群,我依然能看到他眼裡的淚光與不舍,就像一個被抛棄又裝作堅強的孩子,我不禁泣不成聲。
6
到如今,十年過去了,這些年裡,經曆過與室友的争執乃至決裂,也經曆過為得到好的工作崗位而明争暗鬥……那些我曾以為的災難時刻,居然都像詩寶一樣,自我周全了下來。
自父親母親離婚後,很多事我都試着自己去解決,不再去求助于他們。我也交到了稱心的男友,多虧了他的相伴,讓我不太孤苦。我終于明白了母親對美好愛情追求,因為我也一樣,有一個一同看風景的人,風景才會變得更有色彩。隻是遺憾的是,父親沒能成為陪母親看一輩子風景的那個人。
我與父親母親的關系依然要好,隻是再沒有了我們三人在一起的時光。
父親也會把家裡布置得井井有條,還養了狗與貓。但他一直獨居着,他說他享受這種生活狀态,我就是他全部的牽挂。
母親新的一家三口,不但延續了我們以前的樣子,也延續了我們以前的幸福。一個周末,我去探望母親,他們一家三口在廳堂裡讀書,不同的是,母親和李叔叔是一起讀,念給我同母異父的妹妹聽。
後來,我問了母親一個我想問很久的問題。
“現在的家和以前的家有什麼不同?”我知道這是一個難于回答的問題。母親愣了一下,一邊陪妹妹玩,一邊歪着頭思索。
“以前的家是我拿主意多一些,現在的家是你李叔叔拿主意多一些,兩者的區别就是,媽媽覺得有了依靠。”說完母親的臉上洋溢着幸福,但她随即說到,“你爸那時候不太管家,把所有事都交給我去操心,媽媽有時候也會覺得累,但是有你在,媽媽依然覺得是幸福的。最後和你爸的思想越來越分岔,才選擇離婚的,但你爸是個好爸爸。”
“你現在還怪媽媽嗎?”母親問我。
“談不上怪,隻是遺憾而已。”我心裡有個聲音是欣賞母親的人生态度的——掌握自己的命運和生活。但對于她這個選擇,我并不能拍手稱贊。我隻能既認同母親,又為自己感到傷懷。
“遺憾什麼呢?”
“遺憾我們都讓對方失望過,遺憾我那個不完整的家。”如今,我已明白“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有些事,我們都無能為力。
編輯:唐糖
題圖:《我是你媽》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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