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聞記者 戴竺芯

在剛剛播出的春節聯歡晚會上，火了一年的三星堆又一次榮登C位。晚會特設的三星堆文物發布儀式上，2021年出土于三星堆遺址三号坑的青銅大面具讓全國觀衆一飽眼福。

這件青銅大面具寬131厘米，高71厘米，是三星堆迄今為止發現體量最大的青銅面具，其造型威嚴雄奇，是三星堆最具特色的器物之一。

青銅大面具發掘背後，有哪些故事？體量如此巨大，考古隊員如何将它從泥土中成功提取？對此，封面新聞記者專訪了三星堆祭祀區三号坑“坑長”楊鎮，他全程參與了此次大面具的發掘工作。

初露

左耳上壓象牙先露 整體傾斜

2021年春節前，三星堆祭祀區考古發掘工作持續進行。三号坑内的象牙、青銅器、金器、玉石器等遺物相互疊壓，呈密集分布，數量衆多，是名副其實的“聚寶盆”。這時候，大面具還安靜地躺在十數根象牙之下，等待着與三千多年後的人們目光彙聚。

楊鎮回憶，大面具初露頭時，最先出現的是左耳一側，下颌則被一根象牙疊壓，其整體在坑内是一種傾斜倒置的狀态。楊鎮說，“當時面具僅僅露出了一側，看上去是一件長條形的片狀銅器。”楊鎮和其他考古隊員們根據三号坑北部銅尊的深度，結合已經探知的埋藏層深度，推測這件“長條形銅器”極有可能屬于埋藏層。

三星堆考古研究所所長冉宏林“火眼金睛”，直接指出，這個“長條形銅器”很有可能是青銅面具。“不過當時我們也确實沒有想到面具會具有如此體量，直到清理出面具全貌時，才最終确定。”楊鎮說。

顯形

“臉”朝下倒置 周邊分布衆多器物

随着發掘工作不斷推進，青銅大面具真容也漸漸浮出“土”面。遺憾的是，考古隊員們在坑中并沒能夠第一時間看清大面具的臉，因為它被倒置于泥土中，“臉”朝坑底，内側朝上。

據楊鎮介紹，“在面具凹陷的内側，散落着青銅眼形器、有領銅瑗、銅挂飾等小件銅器，另有小型圓尊、銅神樹殘件等分散在面具周邊。引人注目的是，此前被廣泛報道的‘頂尊跪坐人像’就橫置在大面具的南側。”

“相互疊壓的器物很多，但可以明确的是，大面具沒有和其他大件銅器相疊壓”，楊鎮說，“這表明大面具可能并不是完全随意掩埋的，坑内密集的埋藏形态或許說明埋藏時有一定考慮。”對于考古隊員來說，參與此次大面具的發掘是一次彌足珍貴的體驗，發掘的過程，也是認識逐漸深化的過程。楊鎮說：“最初，我們懷疑這是1986年發掘的二号坑大面具殘件的一部分，後來發現這是一件體量巨大、保存相對完整的面具，我和同事們都非常詫異和欣喜。”

提取

多團隊齊心協力成功提取“出坑”

2021年中旬，在象牙提取完成後，大面具，終于要“出坑”了！大面具在坑中待了數千年，因體量驚人，與周邊器物關系複雜等原因，為提取帶來了一定困難。

三星堆的考古、文保等專家為此專門制定了嚴謹的提取方案，并進行了反複論證。最終決定，先在坑内對大面具進行加固、支撐、包裹，然後再利用發掘艙内的滑索等提取設備進行提取。

楊鎮記得，提取大面具那天，三星堆祭祀區考古現場幾乎各發掘艙的工作人員都來親眼目睹了這一重要時刻。“我當時負責操作提取的機器，整個過程要求穩定和勻速，這非常考驗眼神和動作，不僅要求非常細心，還必須和其他提取人員配合好才能完成”，楊鎮說。在考古和文保等隊員的通力合作下，他們最終将青銅大面具成功提取。

大面具提取出來後，根據流程裝箱入庫，三号坑的一件“大事”終于完成。從大面具露頭，到最終提取成功，整個時間持續了半年之久，可見此次發掘和提取工作的嚴謹和精細。

猜想

大面具或是古蜀人眼中的神靈化身

對楊鎮而言，能夠參與三星堆發掘，是一件十分幸運的事。在發掘過程中，随着對面具的不斷清理，他的認識也在不斷加深，“一方面，對面具的尺寸、形态以及制作工藝等信息有了更直觀的認識；另一方面，在清理過程中，也會帶着更加崇敬的心态去認真對待，深刻感受到這項工作的使命感和重要意義。”

楊鎮借用了同事許丹陽曾說過的話——“這些人像和面具已經埋藏坑底幾千年。它們會不會不舒服？是不是也想睜開雙眼來迎接新時代？”楊鎮說，其實這也是考古魅力所在，仿佛與古人有一場穿越數千年的對話。

如此大體量的面具，古蜀人如何使用它？在古蜀社會中又占何種地位？楊鎮介紹，在學界，關于大面具的用途有多種解釋，但如此巨大的體量，肯定不是真人可以佩戴的。有觀點認為，這是三星堆先民根據祖先形象制作而成，又或者說是他們眼裡神靈的化身。“無論如何，對于古蜀先民而言，這些青銅面具肯定具有非同一般的意義。此次三星堆的新發現，将為我們了解三星堆先民的社會和精神世界提供新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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