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守村,也就是人們說的守村人。這個特殊的“職業”,還是我參加工作以後才聽到。傳說,每個村子都有一個守村人,他們一般都心地善良,穿着邋遢,說是瘋子吧,也存在一些不同。因為守村人沒有進攻性,不危險,而且大多都能和人正常溝通,你問他什麼,他就能答什麼,隻是比正常人的智商低一些。
村子裡誰家有紅白喜事,守村人都會過去幫忙,不要什麼回報,有口飯吃就行。守村人的由來有兩種傳說,一種說他們是前世作惡今生還,一種是他們本是修行的“地仙兒”。說他們一般都是五憋三缺,壽命不會太長,而且一生都要受人嘲弄。
其實想一想,村裡有這樣的傻子還真是挺普遍的現象。别說村裡,我們廠子裡都有。那是一位個子很低也很瘦的男人,我上小學的時候,看他的年紀也就是初中剛畢業的歲數。當然,我指的是大概年紀範圍,他根本沒上過學。為什麼我會想到他呢?因為他就會在廠裡的紅白喜事裡幫忙,尤其是每次新年組織的舞獅扭秧歌活動,他更是忙前忙後,四處張羅。我小時候還以為他是廠裡後勤部部長呢,不僅是因為他摻和那些事兒,還因為他平時就背着手溜達,真跟領導似得。
後來我長大了點,開始覺得不對。這後勤部部長穿着太樸素,一個松松垮垮的灰布西服,裡面是露着線頭的紅毛衣,還能看到領子飛邊的破秋衣。再後來,我看到有調皮的學生去跟他握手,他立刻裝成領導的樣子握住對方的手,一副噓寒問暖的樣子。這時,另一個調皮的學生就會從後面一巴掌扇在他的後腦勺,然後兩個人都大笑着跑開。一次、兩次、三次……他一直這樣,隻要有人叫他名字,跟他握手,他都伸手回應,接着後腦勺挨上一巴掌。不管對方是多大的孩子,他都會很認真地跟人家去握手,真的是很認真。
我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也開始在見到他時,快步上前去握手。雖然不認識,但他還是立刻擡起手來回應。他的手和我想象中不一樣,不是又冷又幹裂,也不是一手心的汗,就是一雙很暖和的手。他握手力度掌握十分均襯,絕對是長期“社交”練出來的。直到現在,我也一直把他的握手力度作為學習目标。第一次我沒有扇他後腦勺,就是問“挺好的啊”之類的廢話。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開始試着在跟他握手時,猛地擡起另一隻手撓脖後頸,他就吓得一縮脖,見我沒動手,就立刻恢複了正常。再後來我就動手了,甚至免去了握手環節,直接扇後腦勺。扇完跟沒什麼事兒似得繼續往前走,回頭看他,他也就是捂着後腦勺看着我,也不敢罵,也不敢追。
大概上初中的時候,我就不那麼無聊了。可是每次見面,他居然會用渴望眼神看着我,好像等着我去找他握手。我沒有再跟他握過手了,而是像對待正常人一樣問他“吃飯了沒有?”或者“這是準備去哪兒啊?”。他呢,也漸漸習慣了我的“成熟”,很認真地回答我的問題。我是終于長大了,但是廠裡是永遠不會少了小學生這種可怕物種,他們延續了握手扇後腦勺的“傳承”。就這樣,他應對了一代又一代調皮學生的嘲弄,也見證了一代又一代孩子的成熟。
初次看電影《哈喽.樹先生》時,其實我想到的就是童年廠裡的傻子。最後一次見他時,他已經滿頭白發了。怎麼可能?他頂多四十歲左右,怎麼那麼多白頭發?我依然會主動問他“吃飯了沒”。他還是那樣很認真地回答,在我看來,他除了認真之外,沒有任何多餘的情感。但是對我而言不一樣,常年在外漂泊,很多次回憶家鄉時,他似乎都在路邊背着手溜達,他是我家鄉的一部分,是我成長的一部分。他沒有智慧去理解這一份複雜的情感,面對我就像面對小學生一樣。我也隻能囑咐一聲,“早點回家”。
守村人為村子擋災擋禍,所以才有了傻子守村的說法,講兩個關于守村人的故事。
1、 日本侵華戰争,有一個傻子在山裡溜達遇到了一隊日軍。日軍讓傻子帶路,要去傻子的村莊。然後傻子就帶路,将日軍帶進了樹林裡,樹林裡響起了槍聲。等大家去樹林裡看的時候,隻見到了日軍的屍體,卻再也沒見到過傻子。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2、 有一個農戶,晚上準備關院門。傻子來了,跟他們家要碗面吃。這家心地不錯,給傻子吃了一碗面條,又陪傻子聊了會天。傻子走的時候,他們看到傻子身後跟着一團綠油油的光。沒過幾天,有人在野外發現了傻子的屍體。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這屍體已經高度腐爛,按照時間推測是在要面條吃之前。再回想起那晚傻子身後跟的那團綠光,那戶人家才知道傻子那時就不是活人。随後村裡就大旱,顆粒無收。村裡人都說是因為傻子死了,沒人給村裡擋災才會這樣。
這兩個故事别問真假,民間傳說哪能說得準是真是假?誰也沒見過,都隻是聽說。
關于什麼守村人是因為近親結婚,或者醫療水平并不發達所造成的,不提也罷。我想說的不是為什麼會有傻子的問題,而是傻子守村這個說法的依據在哪裡。
如果一個地方發生大災大難,一些殘疾人,或是沒有人保護的弱勢群體,當然會率先成為災害的最早犧牲者。如果沒有災害,他們發生意外的概率也比普通人高。比如冬夜在外面跑迷糊被凍死,比如去山裡散心遭遇野獸襲擊。因為一般他們都是獨來獨往,很少有人會陪着傻子亂溜達,所以遇到危險也無人幫忙。這是可以解釋的,無法解釋的是類似《哈喽.樹先生》那種神神叨叨,又會出現預言成分的故事。
在那部電影裡,所謂的預言是可以解釋的,可以說是挖礦導緻的斷水預言成真,也可以說那些情節是因為樹先生渴望得到尊嚴和關愛所幻想出來的。但是這種形象确實很生動,就是在民間存在的一種人,而民間的這類人,他們的預言卻無法解釋。這些守村人會說夢到前幾天村口去世的老太講了什麼什麼,或者聽樹枝上站着的白胡子老頭講了什麼什麼,然後當這個什麼什麼成真後,村子裡就開始傳“那個誰家的二傻之前不是說過嗎?你們忘了?”
我聽過幾個類似的故事,而且這樣的傳聞在以前也是挺普遍的。什麼地震前有個傻子哭着讓大家跑,洪水前傻子把被人家晾曬的糧食都藏起來。可能是傻子碰巧了,也可能是村裡人把事兒給傳神了,甚至也可能人家确實存在災害第六感。但是這件事被傳出以後,這個守村人就會在一定程度提高自己的“威望”,最起碼欺負嘲弄他的人會少一些。
其實我挺喜歡傻子守村這個說法,說句實話,小時候我沒有聽過這個說法。如果聽過的話,我不會欺負人家。他會成為憐憫和敬畏的對象,所以我認為是不是迷信,這個說法都是正确的。這個說法能讓村民心中有所寄托,說白了是份安全感。而對于傻子而言,能得到尊重和關愛。我也願意把這個說法說給後輩,因為每次回想到廠裡那個傻子,都會被他給孩子們的那份包容而感動。離家之後,再也不會有那樣的包容,再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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