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前,一則杭州市發布《關于促進杭州市新電商高質量發展的若幹意見》(下簡稱《意見》)的消息引發了熱議。《意見》指出,平台年交易額破百億元、企業年營收破2000萬元可獲百萬元獎勵,并從新電商産業生态、産業鍊體系、全方位要素保障體系等方面給出全面而具體的政策細則。
這一政策的出台可謂及時雨。
杭州作為電商之都,城市經濟中電商成分很重,但近一年來受政策監管影響,人們關于電商與實業的關系認知仍需要厘清。而且,疫情持續下,全國範圍内人流、物流以多種方式被阻隔,城市商業應該如何發展也為人關注。
其實,目前很多無法正常開展商業活動的線下場所,都在依靠直播帶貨、掃碼直達、小程序點單、定點自提、專享采購等類電商形态積極自救。端午節後的一些統計數據,也反映着電商對于城市商業發展的重要性。
據國務院物流保通保暢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監測彙總數據,6月3日端午小長假第一天,全國郵政快遞攬收約2.99億件,投遞約3.13億件。若以6月3日6.12億件攬投量作為平均數進行預估,則今年端午假期全國攬投快遞包裹量約為18.36億件,已經超過了2021年端午節假期全國攬投快遞包裹量超過17.4億件。
而北京市商務局發布的數據也顯示,今年端午假期,重點監測的電商企業銷售額同比增長近30%,運動戶外、美妝護膚、生鮮類商品同比增長超100%。包裹投遞量的增長、多個新品類如戶外露營裝備等銷量的大幅增長,不僅是電商對傳統線下商業的及時補位,更是電商對全新生活方式的引領塑造。
電商的魅力,并沒有老去;而新電商的潛力,也正需要一座城市先行給全國作一番演示。
杭州:電商的“搖籃”以往人們對杭州的印象大多是小橋流水、青磚白瓦的江南水鄉。如今再提杭州,這座城市已然成為電商的搖籃,擁有“電商之都”的稱号。
據杭州市商務局數據,2022年一季度杭州市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實現1626億元,同比增長6.2%,增速分别高于全國、全省2.9和0.7個百分點。其中線上零售、重要消費品零售表現搶眼,保持快速增長态勢:杭州全市限額以上批零業通過公共網絡實現的零售額405.2億元,增長29.8%,占限上社零額37.7%,拉動全市社零6.2個百分點。
此外,據披露,杭州市網絡零售額已達到1萬億元左右規模,在當前疫情、物流、成本等問題影響下,線上零售額依然保持原有的高速增長,為杭州市經濟發展貢獻了重要力量。
但電商在杭州的發展并非一蹴而就,追溯電商在杭州的發展史,也可窺見一座城市的産業成長史。
20世紀80年代以前,杭州的産業還是杭鋼、杭氧、杭絲聯等傳統工廠的天下。改革開放以後,雖然崛起了萬向、傳化、娃哈哈、農夫山泉等一批知名民企,但因為行業所限,這些企業對于整個國民經濟的影響并不大。
直到1999年,阿裡巴巴在杭州“誕生”。阿裡巴巴作為杭州市電子商務企業的代表,迅速帶起了一大批電子商務企業的發展。到2008年時,杭州的電子商務企業已近200家。也是在那一年,中國電子商務協會授予杭州“中國電子商務之都”稱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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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杭州市統計局數據,在2008-2013年,杭州由“服務業大市”向“服務業強市”轉變,旅遊、文化、房地産、金融、商貿、物流、中介等服務業的優勢日益明顯。2011年,杭州第三産業比重首次超過50%,2013年第三産業比重達到54.33%,電商産業正是在這一階段加速崛起。
在中國衆多城市中,為何電子商務企業特别選擇杭州紮堆發展?杭州對電商企業的吸引力究竟是什麼?
對于電子商務企業而言,靠近貨源和消費市場是極為重要的,這兩者恰巧是杭州的優勢。
首先看貨源,杭州及周邊産業帶具備良好的産業基礎。比如杭州餘杭的紡織服裝;蕭山的羽絨及床上用品、家具制造;桐廬的制筆、文教體育用品制造;臨安的燈具照明;甯波的家電、五金工具、服飾家紡、家用小電器;金華的小商品、五金、娛樂用品、禮品、水晶;紹興的針織和襪子;溫州的鞋類和寵物用品;湖州的綠色家居(竹加工)、台州的汽車用品等。
以義烏的小商品為例,義烏小商品市場搭建的網購平台“義烏購”,将7萬個商鋪、21萬家供應商、170萬種商品搬上網。2014年,金華新增網絡經濟主體近1.5萬戶;電子商務交易額達2356億元,網絡零售額943億元,總量居浙江省第二位,增長40.9%。也是在2014年,金華跻身“中國電子商務十強城市”,成為十強榜單中的唯一一個地級市。
将線下的貨源搬上網絡,是義烏近些年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而杭州電商産業“背靠大樹好乘涼”,貨源上相比遠離産業鍊地區的城市也就更有優勢。
再看消費市場,杭州位于包括上海、南京、無錫、蘇州、杭州、甯波、溫州、嘉興、合肥等27個城市在内的長三角經濟區,本身都是經濟較為發達的地區,通過交通更能輻射中國南北。
2020年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長三角城市群共有常住人口17465.85萬人,占全國總人口的12.1%。長三角地區的消費潛力是非常大,值得長期挖掘。
更值得注意的是,電商之于杭州,已經融入城市血脈。在“江浙滬包郵”的背後,是杭州交通物流的地緣優勢。
距離杭州城區百餘裡的桐廬,從另一個側面證實了杭州的電商氛圍。包括中通、圓通、韻達、彙通、天天快遞等在内,“桐廬幫”占領了中國快遞行業的半壁江山。大大小小的電商産業園背後是一整套完善的産業鍊,連同倉儲物流形成了電商産業的基礎設施。
且在這些硬性設施之外,阿裡資本、經緯中國、IDG資本等一大批投資機構也在挖掘杭州本土優秀的創業公司,這對熟悉電商行業并試圖在電商領域尋求财富機遇的創業者而言,不失為一件好事。
制造業并未遠離杭州民營經濟蓬勃、數字經濟崛起,這是杭州發展的雙動力引擎。吉利、娃哈哈、農夫山泉等都是杭州出品,互聯網時代阿裡、網易等杭企得風氣之先,“民營經濟之都”“互聯網之都”,可謂恰如其分、當之無愧。
1月27日,商務部新聞發言人高峰表示,2021年,全國網上零售額達13.1萬億元,并且實物商品網上零售額達10.8萬億元,首次突破10萬億元。在這10萬億的商品交易額當中,有超過五分之一的份額來自于浙江。
而據浙江政務服務網數據,2021年浙江省實現網絡零售25230.3億元,同比增長11.6%,網絡零售順差達到12954.0億元;其中杭州網絡零售額9951.5億元,占浙江省網絡零售額的39.4%。
因此,數字經濟帶來的紅利,令杭州這座江南古城完成了華麗變身,被冠以“中國電子商務之都”的稱号。但是,随着杭州不斷“下力氣”探索網絡數字經濟的利益最大化,作為支撐城市發展基礎的第二産業,則看似成為了被忽略的對象,其份額也在逐年降低。
在2009年,杭州第二産業的比重曾一度高達50%,但在12年後的2021年,杭州GDP已經高達1.81萬億元之時,第三産業占比69.9%,第二産業的比重卻降低到了30.31%,比重下降了19.69%,降幅之大,遠遠高于廣州、武漢、南京、蘇州等城市。
以經常拿來進行“甯杭對比”的南京為例,其2021年第二産業占比36.1%,也比杭州高出将近6個百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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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年第二産業在杭的“不景氣”,也讓“杭州抛棄制造業”這一說法頗有市場。
但杭州并沒有抛棄制造業,反而從2021年開始,在和自己的對比中,已經逐漸顯示出“制造業複興”的景象。
2021年,杭州的二産一改十年下滑的“頹勢”,一二三産占比由2020年的2.0:29.8:68.2,變為2021年的1.8:30.3:67.9,二産占比十年來首次逆轉。
且2021年杭州第二産業增加值5489億元,同比增長8.6%,與三産增速趨于同步;規上工業增加值4100億元,同比增長10.6%,兩年平均增長7.1%,為2015年以來最高增速。
這也意味着,杭州的實體經濟和制造業在向好發展。體現在工業領域中,在2021年杭州工業投資中,制造業投資比重高達80.8%,成為穩投資的“壓艙石”,其中大部分投資流向了高新技術産業領域。
據介紹,目前,杭州傾力發展的兩大主導産業——計算機通信電子設備制造業和醫藥制造業,不僅投資總量在31個制造業行業中位居前兩位,同比增速更是分别高達72.9%和60.3%。
此外,據浙江省經信廳數據,2022年省級重大制造業項目中,杭州有75個,總投資額超過1500億元,其中2022年計劃總投資248億元,均居浙江全省前列。
由此可見,在電商之城的光輝下,杭州工業制造業等實體經濟也并未落下。
為什麼杭州再提發展新電商?無論是電商經濟,還是工業制造業經濟,杭州均有着較為厚實的基礎。那此次杭州專門發文要發展的新電商,到底新在哪裡?
新電商當然有别于傳統電商。
據《意見》,杭州鼓勵電商企業在傳統電商模式的基礎上叠代升級,在平台電商、垂直電商、社交電商、社區團購、内容電商、生鮮電商、興趣電商、智慧電商、直播電商、元宇宙等新賽道、新領域多元化發展。
傳統電商一般就是指平台電商,《意見》中仍将平台電商列為新電商的一種形式,是因為傳統電商仍占據電商GMV的絕大多數份額,但隻要應用新技術開發沉浸式消費場景、能夠促進消費成效,傳統平台電商一樣是新電商。
而直播電商,也并非永遠就是新電商。
2021年12月,杭州電商直播“一姐”薇娅因偷逃稅款6.43億元、其他少繳稅款0.6億元,被追繳稅款、加收滞納金并處罰款共計13.41億元。随後,薇娅微博、抖音、淘寶直播均已被封。
不同于平台電商的頭部集中,直播體系頭部集中現象尤為嚴重,頭部直播帶頭偷稅漏稅,也擠壓了更多中小直播從業者。平台電商未必“一鲸落萬物生”,但直播電商違規頭部主播的退場,也許就能夠诠釋什麼是“一鲸落萬物生”。
一方面,直播電商減少了交易環節,廠家-主播-消費者,節省的交易成本也降低了消費者的購買門檻;另一方面,直播電商的主播傭金普遍在銷售額的20%左右,近一年在管控之下,主播傭金降低至15%左右。但消滅了多層次的中間商,更多的利潤集中到了主播環節,反而不利于品牌商的發展。
在超級主播的極限壓價能力下,除了花西子等少數幾個品牌崛起,更多品牌商并沒有在直播電商這一新樣态中建立起自己的品牌優勢,反而促使超級主播與粉絲建立“飯圈關系”、而品牌方自己卻淪陷于價格戰。
新電商概念中的直播電商,也将不再是兩年前那少數兩個人占據直播圈絕對影響力的局面,而是有更多中腰部主播獲得冒尖機會。品牌方也能夠在于新一代主播的談判中,獲得更多主動權,避免從棋手淪落為旗子。
盡管薇娅仍舊控制着MCN機構謙尋文化,但在主播IP“去薇娅化”之後,那些原本的配角被推上前台成為主角,也有了更大的發展空間。
如薇娅直播間曾經的助播琦兒轉戰抖音,繼續以頭部主播的身份開啟直播帶貨,甚至首秀當日便迅速成為抖音直播帶貨榜第一。
但新電商時代的這些少數榜單中的第一,也難以跨越更多細分領域、形成屠榜版統治力的薇娅式主播。
薇娅不再做主播,但薇娅仍未退場,而是以新的方式,發揮着不同的作用。而杭州此次《意見》刻意突出的新電商,其實也并非是對以往電商發展模式的抛棄,而是繼承基礎上的新提倡。
對于《意見》,也并非是沒有争議。比如,“對本地年實際交易額在100億元以上的電商平台,給予不超過100萬元的一次性獎勵”的條款,就引起不少質疑之聲:百億級别甚至GMV更大的電商平台,還差100萬嗎?
超級平台當然不差100萬。對于杭州來說,這一鼓勵,卻是用100萬撬動可能的100億。
杭州重視新電商高質量發展,着眼點也絕不是少數幾個大平台,對年GMV達到百億、千億甚至萬億級别的電商平台來說,100萬的錢可能不重要,但100萬背後的政府認可态度,可能才更加重要。而且這隻是政策針對電商平台的部分内容,政策重點依然放在更多中小企業身上。
這一招,也體現出杭州的政策可謂是“扶小而不忘大”。
據聯商網數據,今年1-4月杭州21大商場引進新品牌281個,同比下降6%。線下商場新品牌引進數量的減少,更需要新電商上補回來。
《意見》也指出,鼓勵創建電商新品牌,對圍繞國風國潮Z世代創建的本土電商新品牌,銷售額達到1000萬元,且近2年平均增速在20%以上(含)的,給予50萬元的一次性獎勵。
《意見》中很多細則,都值得電商上下遊産業鍊從業者從中挖掘機會。新電商的發展也并非一蹴而就,很多年前,杭州就在人才培養等多方面上打下了基礎。
比如《意見》中“建立人才培育體系”,實際上,杭州師範大學、浙江工商大學等多所杭州院校都有電商相關專業、研究點,如杭州師範大學下屬的“電子商務與信息安全實驗室”、“電子商務與網絡經濟研究中心”;浙江工商大學下屬的中國(杭州)跨境電商學院等。
寫在最後電商的形态一直在變化,但萬變不離其宗。
億歐智庫《如日方升——2021中國出口跨境電商發展研究報告》就指出,電商的本質是對三流(信息流、資金流、物流)的管理,通過三流合一,輔助人員流及信用流,以達到實現商流的最終目的。
而任何形态的電商發展,都受到消費者層面、供應鍊層面、宏觀環境層面、企業層面、資本層面五大因素的影響。
就以供應鍊層面為例,任何電商品牌的崛起,都離不開其對供應鍊中設計、生産、服務、管理、營銷全流程的掌控,離不開品牌方與電商企業的深度合作。正是圍繞這些合作,一種新型的産業帶也随之聚集。
傳統電商時代,杭州也擁有了傳統産業帶聚集的優勢。曆史不是簡單的重複,杭州重提新電商,不是要回到曾經電商主導杭州經濟的時代,更不是不要制造業,而是會産生新的磁力,吸引新的資源。
端午之後,各大城市逐漸解封,商旅出行、物資運輸、工廠選址、工人擇城,一場前所未有的要素資源流動正在全國上演。複工複産的号角之下,更多城市将會聚焦自己擅長的地方,并打響新一輪城市競争大賽。
而在新電商時代,5G、雲計算、物聯網、大數據、區塊鍊、量子計算、矽光芯片、VR/AR/XR、人工智能、人機共生、數字孿生、高清影像、自動駕駛、無人機、機器人、NFT等有助于提升數字消費體驗的新技術,也都是各大城市在這場競争大賽中可以使用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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