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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京飛逆襲之路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1-29 21:36:05

澎湃新聞記者 楊偲婷

電視劇《對手》開播的時候,郭京飛幾乎發動了身邊所有的圈内朋友轉發這個消息。這是頭一回,在他自己看來,估計以後也不會有了。“這個劇本可能是我從業以來在影視劇裡遇到的最有趣最有勁的一個劇本,這個角色可能也是我最感興趣的一個角色。”

郭京飛逆襲之路(專訪郭京飛對手讓我找回創作者的尊嚴)1

《對手》海報

在合作之前,郭京飛便有耳聞過,編劇王小槍“很厲害”。《對手》的劇本拿過來看了看,這一看就“不得了”,郭京飛推掉了另一個明星雲集的大劇,決定加入這個項目。

《對手》是如今市面上罕見的當代諜戰劇,也是罕見地以反派為主角的作品。故事講述一對境外間諜夫妻,在内地潛伏多年,生活困窘,一地雞毛,時刻有可能送命,還背負着巨大的心理壓力和道德包袱,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多看兩集,會發現《對手》是以諜戰劇為殼,講述中年危機或者中年人那種“夾心餅幹”的境遇。郭京飛評價,類似的作品也有,“但少見寫得這麼好、技術含量這麼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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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京飛 飾 李唐

“李唐”的人生不可能完美

郭京飛扮演的李唐,是個“窩囊”的間諜,人生一步踏錯,滿盤皆輸,生活中充斥着麻煩和無奈。郭京飛這幾年扮演了不少像蘇明成那樣的“麻煩制造機”,而李唐永遠是在解決麻煩,“身邊全是事兒,隻有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就很被動,這也是大部分中年人的一個狀态。”郭京飛說道,“我們中年人,已經沒能力氣再去制造什麼麻煩了。”他深深被這個人物觸動,拍戲期間,跑步時想到李唐的經曆和結局,都會忍不住哭出來。為了這個角色,郭京飛拿出了當年在戲劇學院學到的一身本事。

郭京飛逆襲之路(專訪郭京飛對手讓我找回創作者的尊嚴)3

《對手》劇照

《對手》開篇,李唐便是個浮腫邋遢的中年人,和各種諜戰劇裡風度翩翩的間諜形象迥然不同,執行任務時渾不見一絲主角光環,向上級讨薪時和一般社畜沒有任何區别。郭京飛為這部戲,刻意沒控制身材,還跟導演商量衣服千萬不能合身,得“垮一點”,甚至還動了把發際線再往上弄一點兒的念頭,被造型老師攔住了:你多少也考慮下觀衆的觀感吧。

郭京飛還為李唐設計了更多小人物的側面,一場在出租汽車公司的戲,李唐被領導通知要自己出錢換車,憤憤不平又無奈的李唐,起身時順走了會議桌上所有礦泉水,以示他虛弱的不滿。在郭京飛看來,“間諜,本身就該紮在人堆裡,他不能露出來。我們有些劇是為了觀看效果,間諜都像007那樣,弄得很帥,超級酷,能上天入地的,那是一種範式,看多了大家也會煩。我們等于是反其道而行之。”

在劇中演李唐妻子的譚卓還給了郭京飛建議,讓他看看《教父》找找感覺,看看男人該是什麼樣兒。一開始,郭京飛還想不通,尋思“李唐這人物跟教父有什麼關系?”,後來才明白過來,《教父》裡那種“沒有表演的表演”有參考價值,“《教父》裡的人物也是常年生活在危險中,他們的表演是活在人物裡,不為做反應而反應。”

以前,郭京飛不看自己演的戲,“看自己在熒幕上演戲,特别别扭,看自己就臊得慌。”到了《對手》,郭京飛追起劇來,追得動情時,跟普通觀衆一樣落淚,還久違地“好意思”把這部戲推薦給大學時的恩師了。“我看這戲倒沒那麼别扭,除了剛一開始出場胖成那樣,我有點不适應,但看慣了以後覺得特好,在飯桌上段迎九和我們的‘鴻門宴’,是剛開機時拍的,那時候我還沒那麼胖,我就覺得不對,太年輕了,滄桑感就不夠。反而是後來浮腫了,加上眼睛裡窩囊中帶着無奈,帶着兇氣,就挺舒服的。”

說起李唐的結局,郭京飛坦言:“他們是間諜,他們怎麼可能會有好的結局。李唐不應該有完美的人生,因為他選擇錯了,這就是他的宿命。”

出演《對手》的體驗,是郭京飛近年來比較罕有的。這些年來,市面上好劇本不多,别說立住人物了,有的劇本故事線都沒捋明白,經常演員還得調整表演來順劇本上的不合理之處。開拍之前,郭京飛還考慮着要怎麼在劇本上再加分,後來卻發現這麼好的劇本,跟着感覺走就行了,好好把詞說出來就已經成全了一場好戲。“每個人都很鮮活,詞兒都給得特好,咱們就完成表演就行了。這個戲我幾乎一個字沒動,有一些小的地方因為實拍場景不一樣,調度不一樣,可能有一點小的調整和即興發揮。在好的劇本裡邊,演員真的特别愉悅。”

“首先劇本好,根就是正的。有時候不是說人家不敬業,一個項目影像特漂亮,演員也特好,但劇本不行,就跟帶着一幫精兵強将,但指揮官是個四歲的娃娃,這仗怎麼打?劇本太重要了。”

留白的愛和痛

李唐和丁美兮這對間諜夫妻,身份可恨,二人之間相依為命的情感,卻着實讓人動容。郭京飛透露,全劇本中,李唐沒跟丁美兮說過一次“我愛你”,“但我有些思維定勢,覺得是不是還是要說一次。”于是有一場戲,郭京飛加了這句話,都拍完很久之後,郭京飛已經在拍别的戲了,還是每天想到這句詞,突然有一天他想明白了,“不該加,把情感弄低級了”,趕緊給導演打電話,“我說我這弄得太不好了,咱能不能用什麼方式把那句話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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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卓 飾 丁美兮

事實上,劇中李唐兩口子,一直在回避承認“我愛對方”這件事,因為身份所限,他們随時有可能面對分離,面對不可預知,所以隻能回避愛。“他倆當然有愛情,但那是不能面對的愛情。他倆從小受的那種殘酷訓練,就是鐵律,就是不能愛,但兩人在一起快二十年,怎麼可能不愛對方,那是無數次被紀律、規則、任務壓抑着,滲出來的愛。”郭京飛覺得最打動他的,是兩個人一直在跟對方說:我不愛你,我非常讨厭你。但幹的全是為對方死的事。

而真實的愛意和痛苦,反而隻在演戲給别人看時,無意流露出現。假吵架,真動情,真話說出來傷人,在瑣碎生活上拉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才看到二人的真情,看到罪惡身份帶來的痛苦。兩口子坐一起,聊自己出賣肉體違背良心的那些事兒,看上去十分麻木,說自己像在說别人。

在郭京飛看來,這是“留白”。“很多劇本會有問題,比如情感上,人物上,可能沒那麼立得住,所以需要演員的表演去加強,去把情感給撐起來,這個劇反而不需要,它需要演員情感收着點。故事、人物、情感、台詞已經都給到位了,你表演上還很滿的話,那就順撇了。就比如真正的傷心,那不是哭天抹淚的嚎哭,應該是都哭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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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手》海報

“你感受到痛苦,就演痛苦,這就‘滿’了。一旦我們演具體了,觀衆就沒有想象空間了,就把它的力量給卸掉了。所以我們在這上面,(表演)都不矯情。”

這種情感表達的方式,細膩敏銳,隐忍高級,但難免小衆。郭京飛挺看得開,“部分觀衆如果不太關心這種情感方式,可以看情節,當喜劇看,你看,這麼個胖子帶着這麼個神經病女的,把自己活成這樣了,很幽默嘛,也是提供了一種理解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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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手》劇照

一群演員的真摯

《對手》湊齊了一圈兒實力好演員。剛進組圍讀時,郭京飛就覺着,圍讀的任務就是提高演員間的化學反應,互相了解,增進感情,“大家摸了個底,都是好人,沒有雜七雜八的念頭,都是好演員,都很大氣。”關系好了以後就一起研究劇本了,頭一個星期,譚卓,顔丙燕,編劇王小槍等等,大家到郭京飛房間來,“我們就一起聊戲,這場你想怎麼處理?怎麼把它完成好?我們怎麼走調度,這段戲你是從後邊抱我還是從前面抱我? 咱倆是拿出多大勁?”一切細節有商有量,都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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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手》劇照

郭京飛跟譚卓有場在安全屋的戲,開拍時是剛進組沒幾天,還沒太磨合好。當時演了兩條,“第一條我們演得特别“狠”,真是生離死别那種,演完我就後悔了,我就趕緊跟譚卓說,好像有點過了,就又來了一條收了點的,拍完以後還是不滿意。”後來郭京飛左思右想,跟制片方說,“咱們經費緊張,要不我掏這錢,把這景再租一次,咱再去一趟。”幸好這場剪出來以後,大家都覺得沒問題,郭京飛這才松了口氣。擱以前,郭京飛很“懂事”,絕不會在拍攝中,主動提出這樣的要求去“麻煩”人家。但《對手》這個戲,在他看來是不一樣的。

“大家(演員)都很愛這個戲,每天拍完了就在群裡邊聊戲,咱們演啊,會怎麼剪呀之類的都在問,特别上心,這部戲注入了我們所有人的情感,它是有精氣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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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手》劇照

《對手》開拍第一場戲,是顔丙燕飾演的國安局幹部段迎九,請李唐丁美兮吃飯那場鴻門宴。那場,四個演員喝的全是真酒,“搭戲的時候,譚卓帶的頭,倒多少喝多少。你知道拍了多少條嗎?我們四個人,鏡頭來回切來切去,最後拍完,每人得幹了至少兩瓶。”拍完出來,譚卓在酒店大堂裡邊“嗷”一嗓子,大哭起來。郭京飛回憶這件事兒,笑道:“我那會兒跟她還不熟,以前聽說過‘戲瘋子’,覺得是大家吹牛。我當時隻想,壞了,這人有‘神經病’(笑),我天,這後邊還怎麼演,我都不敢碰她,趕緊叫人過來看看這是怎麼了。”

在這戲裡,郭京飛浮腫着臉,妝容上頂多稍微打個底,補幾下眉毛,而顔丙燕呢,連粉底都不打了。“我說你好歹也是女演員,你多少來點(妝)。她說(人物)都常年風裡來雨裡去的,我為什麼要化妝?”

劇裡導演要求,所有的打戲都得真打,一場李唐拿皮帶抽别人的戲,皮帶是用鞋膠底做的,郭京飛怕把人家打疼了,就先抽自己的臉,确定沒問題,才敢下手演。

一群演員用心用情,真摯無比。郭京飛說,“像‘重拍’這種話,我在别的組裡,我絕不會這樣。但因為有這群人,我們來這兒說好了是搞創作,這個戲值得我們去創作,我才敢提這事兒。一群人的真摯太重要了,天時地利人和,才能出好東西,我特别感謝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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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手》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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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手》劇照

劇本用沒用心,大家不是傻子

拍攝期間,編劇王小槍一看演員們的狀态,特别高興,什麼建議都沒給過。郭京飛笑說,王小槍早被大家給“誇昏了”,“我們在拍的時候,經常會發現場的小視頻給他,然後誇:這場戲寫的牛,感謝槍哥,在這跪拜你了......這類的。”王小槍跟郭京飛感歎,說他以前很多時候開劇本會,那些責編經常說:這個劇本好的我就不說了,就先說問題。王小槍就納悶:你們憑什麼不說好的啊。

郭京飛誇王小槍有天賦,還用心,“一個劇本用沒用心,大家不是傻子,能看得出來。這劇本裡每一句台詞,真是從人物心裡說出來,說到對方的肉裡。”

“我們上大學的時候,演過上百個中外的經典好劇本,我們作為演員,學的是如何分析編劇的心理。但這麼多年來,這本事已經很久不用了,快退化了。”郭京飛直言不諱,“好的劇本太少了,這也沒什麼怕得罪人的,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好的創作,好的創作習慣,現在很少見了。但在這個劇本裡邊,我們那分析編劇的本事撿回來了,我們要分析編劇的心理,了解編劇的寫作邏輯,才能了解他人物的邏輯,故事的邏輯,作為演員我才能深刻的理解這個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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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手》劇照

郭京飛覺得,拍完《對手》這部戲,“讓我找回了初心,讓我回到了學校,讓我獲得了一個創作者的尊嚴。”他回想在大學裡演的戲,劇本都是非常複雜非常優秀的,“但可惜,我們很難在電視劇和電影裡面見到。是,我要适應市場,要考慮到大部分觀衆,但可能我們這些科班畢業的演員,有些比較老派的想法:除了承擔文藝工作者的創作任務以外,還是覺得我們有審美關懷的責任。”

所以郭京飛才會這麼努力地去“捍衛”這個戲,開口求圈裡邊所有朋友幫忙轉發。“我不是為了我自己,我真是希望這個團隊,這個作品能被人看到。實際上它播出就是勝利,但酒香也怕巷子深。真的是沒有辦法,确實很多錢都用在制作上了。而且一開始接的時候,我還有點擔心能不能播。”

郭京飛喜歡《對手》,因為這份“懂得”:“作為演員,我比較在乎情感這個東西,我看完難受。中年人都能看懂,當然有很多日子過得很好的中年人,但其實每個人背後都有身不由己,都是上有老下有小,都有生活的各種煩惱無奈。在諜戰這樣極緻的規定情境下,編劇寫出了普通中年人的處境,是讓我很感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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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手》劇照

中年人的“擰巴”不一樣

之前的《我是餘歡水》,郭京飛就已經演繹過中年危機。到了《對手》,郭京飛對這事兒的理解,似乎更坦然了。“危機它就是危機,對吧?中年人隻有應對危機的方法和能力了,還是要感恩,想點好的,黑暗中總有點兒光明。或者說,在黑暗裡呆久了以後,你眼球總會适應,總能看清楚一些東西的。”

記者跟他聊到,有時候會有很悲觀的感受:在人中年危機之前經曆和學習的一切,都是為了某一刻去迎接和應對這個危機的開始。 郭京飛聽了哈哈一笑:“你這個真的是太喪了。”

比較巧的是,這幾年記者三度采訪郭京飛,第一次聊了他年輕時的成長,特别擰巴,特别不願意和解;第二次聊了跟世界和解之後的平和寬容;第三次,則發現郭京飛在“找回蒙塵的初心”,又“較勁兒”起來,“擰巴”起來,和少年時不同的是,這次是“有效擰巴”:中年人的不認輸。

“中年人的‘擰巴’不一樣,少年時是為了‘擰巴’而‘擰巴’。我們在拍《對手》時也遇到很多困難,很多麻煩。但大家都會努力,用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那些方法:多為對方想想,咱們也一定能行。有時候覺得,那些障礙反倒是成全了我們。李唐有句話,說‘麻煩就像糖葫蘆,得一口一口的吃’。事兒再多,反正咱樂樂呵呵地把這糖葫蘆吃完。”

以後還會遇到《對手》這樣的戲嗎?“這一把中藥裡邊就這麼一粒糖,讓我給撿着了,我沒覺得以後就一定還能再碰上這樣的戲,總體還是挺苦澀的。”郭京飛習慣性的“不樂觀”。

“我跟你說,好家夥,千萬别飄。”

責任編輯:張喆

校對:劉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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