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花”是中國古典詩詞中常用的意象，現代我們也常用“黃花”組詞為“明日黃花”，然而卻沒有“昨日黃花”這個詞，所以這一點是很多人的易錯點，誤把“明日黃花”理解為“昨日黃花”。“明日黃花”這個詞最早出現在宋代蘇轼的《九日次韻王鞏》一詩中“相逢不用歸忙去，明日黃花蝶池愁”，是蘇轼用來勸慰王鞏珍惜眼前景色、不要等到時過境遷徒增悲傷的感慨。後來，人們将“明日黃花”比喻事物過了時效性就失去了原來的價值。而這些詩詞中的“黃花”就是指菊花。本文将從詩詞的時間、意境兩個方面，來分析“黃花”為何指“菊花”的原因。

重陽節（農曆九月初九）是我國的重要民俗之一，很多文人都會在這一天相聚賞菊，吟詩作文，而“菊花”正是重陽節的象征符号。古人多尊崇儒家學說“詩言志”的政教思想，多在詩詞中用“菊花”來表達人格的高風亮節與不屈不撓的頑強生命力，所以多數詩人用“黃花”來替代菊花，來表達人生志向。早在戰國時期，屈原就在《離騷》中提到了九月重陽時“吃菊花酒”的習俗，到了晉代陶淵明在《九日閑居》序文中說：

餘閑居，愛重九之名。秋菊盈園，而持醪靡由，空服九華，寄懷于言。

在陶淵明這個“菊花隐士”看來，重陽節就應該賞菊、飲酒，發表人生感言，而這一傳統到了唐代才正式被定為重陽節的必備習俗。唐以後，詩詞中描寫“黃花”的詞逐漸多了起來，并且均在詩詞中點名時令——重陽節。

如盛唐詩人李白在《九日龍山飲》中寫道：

九日龍山飲，黃花笑逐臣。醉看風落帽，舞愛月留人。

詩仙李白擅長五言絕句，寶應元年（762），李白與朋友們到名勝之地龍山賞菊飲酒，抒發仕途的失意，正是用“黃花笑逐臣”一句，一語雙關的表達自己在“賜金放還”後還奢望被皇帝召回重用的單純心志，也表達了李白高潔孤傲的姿态。菊花不像牡丹富貴，也不像梅花傲雪，但卻受到文人雅客的欣賞，這更是因為春夏之後，自然界再無花香的原因，正如元稹評價菊花為“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道出了秋天花開的獨一無二性。

自從唐代将重陽節賞菊、飲酒、插茱萸等習俗定為法定“三令節”之一後，許多詩人九月作的詞作中均有“黃花”的影子，蘇轼《西江月·重九》中寫道“莫恨黃花未吐，且教紅粉相扶”；陳亮的《醉花陰》中寫道“賦我登高意，好景屬青遊，玉友黃花，謾續龍山事”；葉夢得《水調歌頭》中寫道“秋色漸将晚，霜信報黃花”等詩詞中均點名了時令，寫出了秋天花朵綻放的種類，僅菊花而已。

從意境上看，多數含有“黃花”的詩詞蘊含感傷、悲秋的情懷

古典詩詞強調從自然景物中獲得創作靈感，用以寄托作者情感。自先秦時期，文人就提出“物感說”證明詩人的詩思萌發是自然天地之“氣”催發的産物。到了魏晉時期，文人完善和繼承這一理論，提出“人禀七情，應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的理論，來強調四時之自然景物對人類情感和精神的感應作用，說明文學創作情感緣于物色的感召，體現為人的生命與自然之間的交流互動。如劉勰在《文心雕龍》中指出：

是以獻歲發春，悅豫之情暢；滔滔孟夏，郁陶之心凝；天高氣清，陰沉之志遠；霞雪無垠，矜肅之慮深。歲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遷，辭以情發。

劉勰根據四季自然的意象來形容詩人内心的情懷，在春天的時候是暢然的，夏天的時候是憂喜參半的，秋天的時候是憂傷抒懷的，冬天的時候是莊重嚴肅的。縱觀整個四季輪回，呈現出一個由喜到悲再到沉思的變換，而每個季節的事物也多與之呼應。

所以，很多關于“黃花”的詩句中多突出了凝重、感傷的心緒，符合悲秋的特征，最顯著的詩詞當屬李清照的《聲聲慢》，易安在詞中寫道：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将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聲聲慢》是宋朝第一女詞人李清照的晚年名作，寫此詩時的她已經嘗盡家破人亡、颠沛流離的痛苦，而她的詞風也由明朗的少女活潑轉化為灰冷凝重的基調，這首詞中的“黃花”正是借花之凋零映襯出詞人的憔悴，隐含着生命将逝的悲哀，正符合秋天物是人非的憂傷與凄涼。而《宋詞觀止》中更是指出易安詞以南飛的大雁、憔悴的黃花、飄零的梧桐等意象來驗證了秋天的景色，指出“黃花堆積”正是指“菊花”。

“黃花”從字面上理解就是“黃色的花”，也可以包括菊花，早在《東京夢華錄》中就有記載菊花的種類包括“黃白色蕊若蓮房曰萬齡菊，粉紅色曰桃花菊，白而檀心曰木香菊，黃色而圓曰金鈴菊”正是指出了“黃色菊花”的來曆。更值得注意的是，“黃色”所承載的感傷情懷是别的花類無法比拟的。

結語

在古詩詞中，“黃花”專指菊花。一方面，從時間上看，大多含有“黃花”字眼的詩詞均作于九月重陽節，借助節日的歡愉氣氛表達高潔的人生志向；另一方面，從意境上看，“黃花”營造出的凋零分為符合中國人的傳統色彩認知，用“紅色、綠色表達生命的希望”，而“黃色”來表達生命的流逝，詩詞中含有的“黃花”也多貼合秋季的蕭瑟，用以抒寫文人憂傷悲痛的心緒；這兩個方面均驗證了“黃花”是“菊花”的事實。此外，我們應該再次明确一下，隻有“明日黃花”，沒有“昨日黃花”這個詞，一定不能弄錯哦！

作者：蔡小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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