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如今

清明祭祖先，上古萬年傳。雖說常常想起去世爹娘的似海親情，但到了清明節，想起爹娘，我的内心疼痛更是猶如刀割。今年，俺爹去世 20年，俺娘離世近2年。今年清明放假三天，我早就盤算假期回老家給爹娘上上墳。可是，老家有風俗，老人去世三年内上墳最晚也得這次假期的前一天。無奈，我取消了回去的打算，由在老家的哥哥們代我上墳，替我表達對爹娘的思念。

說說俺爹

2001年9月的一天，傍晚時分，我驚愕地接到爹去世的噩耗。當我攜妻帶女趕回老家，俺爹已身着壽衣，靜靜地躺在正屋靈堂。我趴在爹的身上痛哭，為爹的離世難過，更為自己的不孝自責。

俺爹是一個要強的人。 俺爹很小的時候，就沒有了自己的爹娘。在過去窮得叮當響的歲月，他弟兄三個分家時，年齡最小的他卻最要強，主動把大家庭僅有的兩處宅子讓給他的兩個哥哥，自己賒賬買了同村的一處宅子。後來，通過沒白沒黑的勞作把債務還上。随着我的兩個哥哥到了成家的年齡，俺爹又買了一處宅子，并通過村裡審批了一處宅基地，讓我們弟兄三個都有了自己的住宅。

俺爹是一個能幹的人。 俺爹沒上過學，但他不甘示弱，勤奮好學，通過向孩子們“請教”，竟然也能用鉛筆頭、磚頭、瓦塊等，在房屋白牆上寫上、刻上，比如欠誰家多少斤小麥、多少錢，等等。我曾經用相機拍下過這些字迹，可惜底片找不到了。由于時間久遠，老宅外牆已經酥碎，俺爹留下的字迹再也難尋蹤迹。村裡、街坊家有難事，也找他出主意出點子。

俺爹是一個巨人。 俺爹高大個子，能力出衆，不苟言笑，威嚴十足，因為日子過得不夠好常常訓斥他的兩個哥哥，對自己的孩子們要求也非常嚴格。或許這個原因，我交學費、要衣服等從不敢跟他開口，總是背後讓俺娘跟他要。其實，俺爹對我疼愛有加，有意培養我，比如常叫我跟他講看過的電影故事，考驗我的記憶和思維。我考軍校分數高卻因眼睛視力當年未被錄取自感苦悶時，沒有上學讀書、從未出過遠門的他，竟然突然來到我服役的北京海軍司令部車隊，開導我，鼓勵我。

俺爹是一個超人。 我小時候，俺爹的胃因潰瘍被切除四分之三。俺爹沒有放棄，術後靠一日多餐，堅強地生活。他在煤窯做過飯，也能像婦女編葦席；能輕松自如幹好莊稼活，也能綁笤帚钜鍋盆；既會木工，又會泥瓦活——，印象中他沒有不會幹的活。俺爹離世前幾年，一直生病吃藥打針，遭罪不小，花費不少。我當兵在外地，忠孝無法兩全，既不能面前照顧，也無力經濟支持，俺爹從來沒有過任何抱怨。

說說俺娘

2019年 農曆3月12 淩晨，我床頭的手機突然震 響 起來。 我知道壞了，除非俺娘身體出現嚴重狀況，老家絕不會深更半夜來電。打開手機微信視頻 ， 見大哥不停地喊着娘， 告訴我老娘不會說話了 。 我趕忙打車，忍着淚水直奔火車站 ，2 個小時車程趕到老家，看到了穿着壽衣、躺在冰棺裡的老娘 。

俺娘是個儉樸的人 。 俺娘這輩子，生了我和倆哥一姐四個孩子。在我的印象中， 俺娘一輩子艱苦樸素，生活不講究，過去也沒條件講究。 過去窮日子， 家裡連鹹菜吃不上， 有時孩子們饞了去鄰居家一次倆哥饞的受不了，去鄰居家要點鹹菜。見孩子這麼可憐 ， 俺娘發誓說一定好好混， 等有了錢咱家也腌大缸鹹菜。過去孩子們穿不起新衣服， 俺娘更是一年到頭甚至幾年就那麼兩件破舊的衣服。聽姐姐說，小時候她偷着跟 老爹要錢買了件小花褂，氣的俺娘把花褂撕破，嫌她亂花錢。 為了省錢，俺娘每次都趁集市快散的時候買點不像樣的蔬菜、 帶蟲眼的水果等 。 這幾年很多人為了減肥不吃豬肉 ，但過去吃肉更像過年。有一次， 俺爹用大白菜炒了點豬肉絲， 俺娘心疼的跟他大鬧一場。這些年日子雖說好過了，兒孫們誰要給她買點衣服和好吃的 ，還是難免被她一頓數落 ， 罵忘了 窮日子咋過的。 香蕉變黑、蘋果橘子幹巴的幾乎沒有水分準備扔掉時 ，俺娘才躲過去。在清理她遺物時，這些年給她買的衣服，大多沒有穿過。

俺娘是個勤快的人。 俺娘雖然裹腳但腿腳麻利，眼裡有幹不完的活，忙不完的事。老家湖裡過去産蘆葦，除農活外，俺娘就編葦席貼補家用 。編葦席有多道程序， 費時費力， 為了多編葦席多換錢，她幾乎每天起早貪黑，為了趕活可以一天不吃不喝 。 在家裡 ， 誰要幹活拖泥帶水黏黏糊糊，少不了她的訓斥。 作為一個家庭婦女，幹完農活回家還要忙活一大家子的飯菜、洗洗涮涮，從來沒聽到她因為幹活發火，俺娘每天不知勞累疲倦的忙活。

俺娘 是個倔強 的人。 記得我 小時候家裡幾乎每頓飯，就着鹹菜吃 地瓜、煎餅 、 窩頭 ， 頂多有個白菜幫 的 辣椒湯，現在人們把 這些當稀罕物，那時天天吃頓頓吃就倒胃口。 為了讓我吃飽， 俺娘拿剛出鍋又黑又亮的地瓜面窩頭騙我紅糖做的，傻乎乎的我信以為真，就着辣椒大蔥吃的狼吞虎咽。我上小學時，看看自己露 着 腳趾頭的破布鞋， 便回家跟娘耍脾氣 。 那時候不知老娘哪來那麼大的火氣，圍着村子追着要揍我，後來我明白是家裡窮，我給她添了堵。俺爹去世前，我們總認為俺娘就是大字不識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農村婦女。後來慢慢知道，俺娘有着令人佩服、驚豔的堅強。記得自己小的時候，俺娘感冒發燒了不花錢不去買藥，有病能看就扛，實在扛不過去就請隔壁老奶奶用縫衣針紮額頭放血，至今我還記得鮮血順着針眼留滿她額頭的樣子。為了不給孩子增添麻煩，俺娘去世前兩年老是抱怨孩子們不給安眠藥或打個針，讓她早點離開人世，别再拖累孩子們。

俺娘是個闖關的人。2015年10月31日，當年90歲的俺娘在青島因腦血栓右邊肢體不利索 。家裡人以為俺娘自此下不了床、離不開輪椅 ， 可 俺娘不服輸，倔強的回老家在家人的協助下，拄着單拐練習走路。剛開始右腳在地上拖着走， 一天天堅持， 一點點挪步，讓人心酸。 俺娘在執着的堅持下 ，後來能拄着單拐走路，盡管走得很慢、很難、很險，走的讓家人不敢離她很遠，直到去世前一天， 俺娘依然做到基本自理。起夜 大小便，衣服一脫一穿，身體一起一 卧 ，費時費力， 俺娘 盡量不給孩子添麻煩 ，一切盡量自己來 。近幾年， 俺娘因心髒功能衰竭幾次醫院搶救，幾次同步吓得身在外地的孩子們往家趕，但俺娘一次次的咬着牙，硬硬地闖了過來。尤其去世前的那個春節的前幾天，眼看着就要咽氣，覺得不再指望出現奇迹的 俺娘 ，竟又奇迹般的活了下來，而且恢複的還不錯。正因為 俺娘 一次次身體報警又一次次的虛驚一場闖關成功，讓堅信 俺娘 能夠再活好多年的兒孫，感受到她去世的突然。

俺娘是個大度的人。 遇事換位思考，事事不去計較，從不多言多語，委屈埋在心裡，是俺娘的一貫風格。每到生日或病情加重，天南海北的孩子們盡量趕回來陪她。每每如此，俺娘便責怪大家為了她耽誤時間，囑咐大家别為她影響工作和家庭。過去俺娘腿腳利索，孩子們有時給點錢，她都想法花在孩子們身上。右邊肢體不太方便後這幾年，不管誰給她錢她都不要。雖說 照顧 俺娘兒孫們 盡心盡力，但難免 有些不周時，像我更是很少回去，俺娘 為了大家的團結 、各個小家 的和諧 ，甯願 把委屈藏在心裡，把難過埋在肚裡 ， 從不 說長道短，左攀右比。街坊鄰居家的事，俺娘也很少刻意打聽，從不搬弄是非。

俺娘是個幸福的人。 晚年， 俺娘 常常對街坊鄰居說她這一輩子不虧。 俺娘坐過飛機、乘過輪船，到過北京上海青島，看過天安門、 世博會、大海，跟外國人跳過舞，吃過“山珍海味”，可以說 是 農村這麼大年紀見過世面的人了。 俺爹去世後， 家裡把俺娘 成寶貝疙瘩。尤其俺娘右邊肢體行動不便後，為了讓 我在外地安心工作 ，兩個哥哥輪着贍養，在上海的姐姐每年也回老家專門伺候 ，大家從沒有在老人花費上，算過賬、計較過 。 或許在敬老孝親方面做得較好，哥哥家多次獲得 五好家庭、好媳婦、最美家庭等榮譽 ，有些媒體還做過宣傳報道 。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複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德， 昊天罔極 。老爹 73歲去世，幾乎沒趕上好日子，讓他的兒孫遺憾無比。俺娘93歲去世，雖算長壽，但也讓她的兒孫痛惜無比。傳承是最好的緬懷。俺爹俺娘一輩子披荊斬棘的付出永遠記在他們兒孫們的腦海，優秀品質永遠融入他們兒孫們的血液。真正的親情是四季 常春的風景。俺爹俺娘不在了，但 我們的大家庭永在，彼此的濃厚親情永在 。

壹點号青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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