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辮子粗又長……”

1993年，流行歌曲《小芳》風靡一時，使得大江南北都認識了一個美麗、善良、溫柔的農村姑娘——小芳。

而早在1991年，汪曾祺就發表了一篇叫《小芳》的同名小說。

汪曾祺作品中的“小芳”，是從安徽農村來北京打工的姑娘。

她美麗，“長得相當好看，高個兒，長腿，眉眼都不粗俗。”

她溫柔善良，在“我”家當保姆時，照顧小孩盡心盡力。

她才藝出衆，不論什麼歌、戲，聽兩遍就能唱下來。

然而，這樣一個美好的女孩，卻因為父母的愚昧，自己的戀愛腦，在抗拒了包辦婚姻後，嫁給了一個貧窮的男人，過上了艱難的生活，淪為了一個黑瘦平庸的勞動婦女……

女孩年輕的時候，往往重感情，輕物質，以為找的男人隻要對自己好就行，物質上的東西，慢慢打拼，總會有的。

可現實是，如果自身家庭條件不好，再找個條件更差的，奮鬥是一個很艱苦的過程。

女人結婚生孩子的成本很高。很多為了愛情嫁給貧窮男人的女孩，都會像小芳一樣，活成容顔憔悴、疲于生計的中年婦女。

汪曾祺的故事，發生在20世紀七八十年代。小芳出身在一個愚昧落後的農村家庭，在她6個月的時候，她奶奶就把她許給了表哥李德樹。

李德樹相貌猥瑣，好賭，不務正業，是個二流子，小芳看見他就讨厭。

為了抗拒這門親事，小芳喝過農藥，投過河，但都沒死成，最後還是被父親拿着戶口本，私自去登記，嫁給了表哥。（當時偏遠地區法律意識薄弱，近親結婚沒有被制止，本人未到場也可以打結婚證。）

小芳婚後随身帶着農藥，跟李德樹一天也沒同過房。有一次趁他出去賭錢，收拾一點東西就逃了出來，一路坐汽車、火車，來到北京找妹妹。

在妹妹的幫助下，小芳開始在北京打工。她給一個知識分子家庭當保姆，負責照顧“我”的孫女卉卉。

小芳當了保姆後，經濟獨立了，接觸到的新鮮事物多了，見識也大了，她開始用法律的武器保護自己。

起初，她給當地法院的人寫信，但信件很快就石沉大海。她跑到法院去大吵一架，卻沒有人理她。

因為“我”家有個親戚在安徽，和省婦聯的一個幹部很熟，就幫小芳把事情跟法院的人反映了一下。法院這才受理了小芳的案子，判她跟李德樹離婚，但小芳要付給李德樹九百塊錢。

九百塊錢在當時不是個小數字。小芳拿出她打工的全部積蓄，加上她爹和妹妹給的、借的一點錢，陸續賠償給了李德樹，才獲得了自由。

獲得自由之後的小芳，按理說是反抗命運成功了，但是她并沒有得到想要的幸福。

她從“我”家辭職後，到北京一家糖果糕點廠打工，認識了一個同樣從農村出來的男青年小胡。

小胡是她的同鄉，每天蹬平闆三輪到市裡給各家送貨，收入不高。而且他長得矮，配不上高挑的小芳。

當時，老家有個靠倒買倒賣衣服緻富的萬元戶追求小芳，但小芳說：“他就是億萬富翁，我也不嫁給他！”

她一心要嫁給小胡，她媽說：“小胡家窮，隻有三間土房。”小芳說：“窮就窮點，隻要人好！”

小芳和小胡結婚後，生了個女兒，日子過得十分辛苦。他們兩口子在鄉下過不下去，隻得來到北京打工。但是因為想念孩子，最後還是回了老家種田。

小芳從小身體就不好，生了女兒後，又小産了兩次。醫生警告她：“你不能再生了，再生就有危險！”小芳說：“我一定要給他們家留一條根！”小芳終于又生了一個兒子。

飽受生活折磨的小芳，變得又黑又瘦，神情憔悴。她沒有錢給女兒買新衣服，撿主人家孩子不要的衣服給女兒穿。

家裡有時連鹽都沒有。沒鹽了，小胡就拿了網，打一二斤魚，到鎮上賣了，買點鹽……

小芳的故事，是汪曾祺以自己家照顧他孫女的保姆為原型寫成的，大部分内容真實。

而正因為真實，所以讓人讀了之後才覺得悲涼。

小芳拼盡全力選的對象小胡，文化程度比她高，讀了初中。文中說：

小胡是矮了一點，但其實也不算太矮，隻是因為小芳高，顯得他矮了。小胡的樣子很清秀，人很文靜，像個知識分子。

那個年代的女孩，受瓊瑤劇的影響，内心浪漫，追求轟轟烈烈的愛情。小胡這樣外表清秀、氣質文雅的男生，對于愛做夢的女孩子來說，确實是不錯的戀愛對象。

但是，“金錢”是個很現實的問題。在那個改革開放剛開始，無數人下海創業的年代，務實地說，小胡不如那個靠倒賣衣服發财的萬元戶有前途。

小芳因為在知識分子家工作過，被文人一家善待，所以崇尚有文化的人，這是很樸素的想法，反映了她精神世界的單純美好。

但是，精神上的體面美好，需要強硬的物質條件來支撐。小胡貧寒的家境，初中生的文化程度，未必能支撐起他們的未來。

從家裡沒鹽，小胡打魚賣了買鹽的事情上看，小胡是個負責任的男人，願意為家庭付出。

而小芳流産了兩次還要給他生兒子，說明她很愛小胡，願意跟他一起吃苦受累，撫養後代。

他們在今後的日子裡，憑着自己的勤勞努力，未必能發家緻富，但能夠活下去。日子，應該會越過越好。

小芳的婚後生活雖然悲涼，但這就是大部分底層女孩的人生：

沒有金手指，沒有霸道總裁愛上我，隻是在自己的圈子裡，選擇一個條件相對不錯的對象，好好生活而已……

（本文圖片來源于電影《1980年代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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