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自難忘。半個多世紀過去了，我是多麼想念住在北京城南的那些景色和人物啊，而今或許已物是人非了。可是随着歲月的蕩滌，在我，一個遠方遊子的心頭，卻日漸清晰起來。我所經曆的大事，也不算少了，可都被時間磨蝕了。然而這些童年的瑣事，無論是酸的、苦的、甜的、辣的，卻永久，永久地刻印在我的心頭。”

“每個人的童年，不都是這樣的餘霭而神聖嗎？”

《城南舊事》電影的開頭是一段畫外音獨白，以原著作者林海音的口吻，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念下了這樣一段話。北京城南是作者的童年，但《城南舊事》卻是我們每個人的童年。

電影的畫面一開始，就又讓人想起了小學課本上小英子讀的那首《我們看海去》，想起我們那同樣餘霭而神聖的童年。

陽光射入房間後顯現出飛揚的細塵，小英子的大眼睛中閃爍的淚花，雨夜下惠安會館落寞的牌匾......所有的場景都和童年時腦海中想象的一樣，即便已經多年未回憶過其中的内容，在電影開場的那一刻起，又或者是在聽到“長亭外，古道邊”的歌聲響起的時候，一切就又從記憶深處傾瀉而出了。

《城南舊事》由吳贻弓執導，沈潔、鄭振瑤、張閩、張豐毅等主演，于1983年上映，是一部幹淨、純粹的影片，豆瓣高達9.0分。

01、惠安會館和瘋女人

電影的情節一開始，六歲的小英子問爸爸駱駝為什麼挂個鈴铛，爸爸笑了笑，“趕狼呗”。

小英子搖搖頭說“駱駝走遠道悶得慌，挂個鈴铛又好聽又熱鬧”。短短的兩句對白，就刻畫出了小英子天真爛漫的形象。

胡同口的惠安會館門前總站着個瘋女人秀貞，每次經過惠安會館，小英子的奶娘宋媽都要緊緊拉住小英子，生怕英子被瘋女人抓走了。

孩子的眼睛都是純淨的，小英子很快和這個“瘋女人”交上了朋友。

其實秀貞不瘋，隻是六年來一直在尋找自己被送走的女兒小桂子，已經陷入了有些癡狂的地步。

她告訴小英子，小桂子的脖頸後面有一枚青記，年紀和小英子一般大。

小英子在胡同裡交到的第二個朋友是唱戲的妞兒。妞兒的生活不比小英子，妞兒是被撿來的，後爹後媽對她不好還經常打罵她。

妞兒的童年生活就隻有唱戲、幹活，和小英子知識家庭的生活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要知道唱戲是很苦很累的，那個年代，哪個人家會舍得把孩子送去學唱戲呢？

一次小英子和爸爸坐着人力車回家，爸爸卻讓車夫在惠安會館門前停了車，說是要進去談點事。

後來我們在他和小英子媽媽的談話中可以得知，惠安會館住了好幾個學生，小英子爸爸把他們稱為“了不起的新青年”，上次的在惠安會館的談話就是在為他們的學生運動出主意。

而秀貞孩子的爸爸也正是他們中的一員，但他在孩子出生之前就被抓走了，小桂子也就沒了爹。

後來種種的機緣巧合，小英子得知小桂子當初被秀貞的家人遺棄在了齊化門的城牆根下。齊化門，正是那個常常出現在妞兒夢裡的地方。

在一個雨夜裡，小英子看到了妞兒頸後的青記，原來這個苦命的妞兒，就是秀貞一直在找的小桂子。

妞兒和秀貞終于相認，母女倆冒着雨去趕火車，卻在路上被火車壓死，命運還是沒能放過她們。

02、我們看海去

第二年，小英子上小學了，搬到了新的胡同裡。她也學會了那篇課文，《我們看海去》。

小英子喜歡這篇課文，她說“念着這篇課文，就好像躺在船上”，我想或許也是因為這篇課文讓她想起了遙遠的家鄉，想到了很小很小的時候從台灣省來北京時坐船經過的那片大海。

一天放學了之後，小英子和同學們踢球，在去撿球的時候無意中遇到了一個蹲在草叢中的人。接下來就出現了我們所熟知的那句經典台詞：“你是來拉屎的吧”！

交談中小英子得知，這個人的弟弟和自己一樣也在廠甸兒小學念書。這人說，弟弟的成績很好，長大了還要漂洋過海去念書呢，可惜自己不争氣沒能耐，都快要供不起弟弟念書了。

他問英子，自己是好人還是壞人。英子回答“人太多了，我分不清。我們有一課書，叫《我們看海去》，可我沒見過海，我分不清海跟天，我也分不清好人跟壞人”。

用世俗的眼光來評價，這個蹲在草叢裡的人不是好人，他是賊，偷了胡同裡好些東西，草叢就是他藏着贓物的地方。

但在小英子的眼睛裡，她不願意随意地把人劃分成好人或者壞人，确實，人都是複雜的，沒有誰是純粹的好人或壞人。

蹲在草叢裡的這個人是張豐毅飾演的，也就是《霸王别姬》的段小樓。其實在這部電影裡，每一個演員都把人物形象诠釋的十分傳神，足以見出導演選角的用心。

比如說飾演小英子的小演員沈潔，就用那種“求知的問号式的眼神”打動着觀衆的心。

影片中宋媽的扮演者鄭振瑤在這部電影之前，飾演的多半是貴婦、知識分子這一類的形象。

為了更好适應角色，化妝師把她鬓角和額頭上的一部分頭發剃掉了，這樣一來秀氣的臉型變成了方臉。化好妝之後鄭振瑤一照鏡子就把臉捂上了，覺得是真的不好看。

也正是從導演到演員再到每一位工作人員的用心，為我們呈現出了這樣的一部優秀作品。

影片中的北京老胡同也給很多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趣的是，雖然《城南舊事》講的是發生在北京城南的故事，但這部電影卻并不是在北京取景的。

1982年劇組來到北京，發現已經很難找到原著中所描寫的那種原汁原味的胡同了。影片中經常出現的胡同、老街，其實都是在已經廢棄的上海江灣機場中搭建出的場景。

不得不說，電影中的每一個場景看起來都是如此的真實，讓我覺得和小學的時候在課本裡讀到的并無兩樣。

03、送别

我想，《城南舊事》大概可以概括為是關于離别的故事。秀貞和小桂子的離别，妞兒和小英子的離别，還有“爸爸的花兒落了”，小英子爸爸和她的離别。

影片的最後，沒有用太多的語言來鋪叙，也幾乎沒有對白，但離别的傷感也就蘊含在了這樣一個無言的結尾中。

鏡頭最終定格在了“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在《送别》的歌聲中，小英子也将要送别自己的童年。

正如作者所說，童年裡的這些瑣事，不論是酸甜苦辣，都會永久地刻在心頭。

或許有一天，歲月也染白了我們的頭發，不過，隻要回想起童年在家鄉小城裡發生的往事，回想起那年身邊一起捉小雞蕩秋千的朋友，回想起那些不舍卻又無法抗拒的離别，我們的心裡也會泛起同樣的感傷與幸福。

所幸的是，童年雖已離去，但我們一直都大踏步走在成長的路上。（撰文：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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