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暗流湧動，蘅蕪院卻一派清甯。

杏花紛飛，如蝶飛舞。

一碟杏花糕、一盞杏花茶，顧青陽坐在杏花樹下的搖椅中，手捧着《綴術》，認真研讀。

二品及以上權貴嫡子嫡女有近百人，雖都能入讀梨山書院，入學之時，卻要經過層層考核，以此分個高低上下。顧青陽決定進梨山書院，自然不願意被分到以甲乙丙為高低标準的丙班。

一本書看完，太陽已西落，晚霞染紅天際，将粉白的杏花都鍍上一層燦爛色彩。

顧青陽伸手，接住兩片飄落的花瓣。重新回顧書中内容，才知當初容铮教導她，的确是用了心的。

将書放到一邊，接過青霜遞來的杏花茶，一邊喝一邊聽她說外面的事。

暗流湧動了一整日，連永順帝都被驚動。将顧霆宣進宮中，仔細問明其間過程後，一面賜下無數珠玉錦綢寬慰顧青陽，一面讓太醫務必要醫治她的傷口不算，還讓顧霆嚴查到底。

永順帝的态度，讓前日圍觀顧青陽和謝長錦比鬥的公子小姐們所屬的府邸都繃緊了心神，深怕一個不對勁，就被卷入其中。

……

顧霆将永順帝的賞賜送到蘅蕪院時，顧青陽正在看第二遍《綴術》。

壓下心中的訝異，顧霆在她身旁坐下來，接過她遞來的茶抿了兩口，“齊二公子身上的傷沒有兩三月恐怕好不了。”

顧青陽并不意外。

齊文宣最大的依仗就是陳泊遠以及容衍。

陳泊遠如今自顧不暇，容衍在這風頭上，也絕不會冒險。忠勇侯又是個慣會見風使舵的，别說請大夫，恐怕還會落井下石，以求鎮北王府的諒解。

“他說他不知道你被暗算一事。”顧霆見她神色平淡，方又繼續說道。

“那他倒知道拿出鴛鴦玉佩自保。”顧青陽嗤笑。

顧霆點頭，認可她話的同時，還是意外于她對齊文宣的冷淡。又抿了兩口茶，不動聲色的将昨夜到忠勇侯府看到的情況都跟她叙述了一遍。

“二叔，”顧青陽擱下茶杯，“權貴世家小姐那麼多，除了一張臉外，我幾乎一無是處，齊二公子樣貌才學都名列前茅，他為什麼獨獨選擇我？”

“胡說八道！”顧霆冷臉，“你是我們鎮北王府的郡主，身份……”

“是呀，我是鎮北王府的郡主，他隻是個庶子，”顧青陽神色肅冷，“我縱無才無德，也不是他能高攀的！以前是我無知蠢鈍，如今我已經看清，自是不會願重蹈覆轍。”

顧霆哭笑不得的看着顧青陽。顧青陽表情很無辜，她說的是事實。

“對方行事謹慎，幾乎沒有留下什麼有用的線索，僅憑踏雪腿上的傷和圍觀時衆人的位置，恐怕難以将之定罪。”顧青陽能夠看清，顧霆還是很欣慰的。

顧青陽撥弄着永順帝賞賜的青玉珠子，明眸染笑，“線索？二叔放心，最遲明日，就會有人将線索送到我們手中。”

“你說的是……”

“誰在外邊！”青霜冷喝一聲，閃身追了出去。片刻，她拎着雲浮進來，将她扔到地上。

“郡主，奴婢不是有意要偷聽的，”雲浮惶恐的遞過來一個錦盒，“剛剛門房那邊送來這個錦盒，說是郡主受傷的證據，奴婢不敢耽誤，才急急送來……”

青霜接過錦盒，走到角落警惕的打開，确定裡面無毒無機關後，她才拿過來遞給顧青陽。

“可有說是何人送來的？”顧青陽看着盒中的兩顆鵝卵石問。

兩顆鵝卵石都隻有手指頭大小，其中一顆還沾着血迹。這樣水光潤滑的鵝卵石，隻有南苑外的渭河有。

渭河起源于玉佛山，途經京城，再蜿蜒盤繞着南苑那一片綿延的群山，之後彙入關瀾河。南苑那一片河岸，有許多的鵝卵石。京城許多富貴人家，都喜歡用這樣的鵝卵石鋪陳在花園小道或是點綴盆景。

因而，就算有這兩顆鵝卵石，也不能做指證某一個人的證據用。

“來人将錦盒留下，點名讓交給郡主後，便走了。”雲浮小心的回答。

“起來吧，”顧青陽指腹在盒蓋印刻的雲紋上滑過，眸光閃過一抹異色，“以後你就跟着青霜，負責衡蕪院中的雜事。”

“謝郡主。”雲浮暗喜，快速起身屈膝謝禮，而後乖覺的退了出去。

顧青陽看一眼青霜，青霜緊跟着出去，叫住要離去的雲浮，兩人一道守在門口，禁止再有人誤闖。

“來的比我預料的要早，”顧青陽将鵝卵石拿出來擱到茶幾上，“看來這次算計我的人不僅計劃要落空，恐怕還會有不小的麻煩。”

兵部尚書謝垣可不僅是手握實權的兵部尚書，他還是容國四大家族裡最殷實鼎盛的謝氏嫡出一脈，是各大勢力明裡暗裡争相拉攏的對象。隻是謝垣為人正派，從來不站隊。可謝二公子謝行意是個例外，他和容铮的知交好友的關系，無人不知。

容衍此番借朱子甯的手暗害她墜馬受傷，除了想扶持齊文宣，牢牢把控鎮北王府外，也是想借此事挑起鎮北王府和謝氏的矛盾，繼而斬去容铮的這股助力。

一石三計的盤算是好，但他卻低估了謝行意此人，或者說是低估了容铮。

“二叔，将得到證據的消息暗中傳出去，并将輿論引到謝二公子身上……”

半個時辰後，顧霆離開蘅蕪院。

顧青陽站在院中，擡頭朝鎮南王府的方向看去。

容铮是哪裡得來的鵝卵石，又為何要送她，顧青陽都不想探究。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将這兩顆鵝卵石最大化的利用。

哪怕對手是容铮，也不例外。

一日十二個時辰，每時每刻都有人在闖忠勇侯府，讓京城變的十分熱鬧。

但兩天後，謀害顧青陽受傷的證據已找到的消息傳出，京城變的更加熱鬧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謝行意、容衍和朱子甯身上，都在猜測，誰會是真正的兇手。

連賭坊，都為此而開設了賭注。

顧青陽拿了一千兩，分成五份，在五個賭坊同時押注朱子甯。

“見過外祖母。”

這日正午，在各種猜測聲嚣塵上之際，容衍來了鎮北王府。陪同他來的，還有顧喬身邊的桂嬷嬷。

“老奴見過老夫人，見過郡主。”桂嬷嬷分别見完禮，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顧青陽身上，“郡主的傷可好些了？”

“她的傷不礙事，你且告訴我，宮中可是發生什麼事了？”顧老夫人忙追問。等閑無事，桂嬷嬷是不會出宮的。

“老夫人不用擔心，老奴是奉娘娘的命令，來看望郡主的。”桂嬷嬷笑言，“郡主受傷，娘娘一直放心不下，這幾日裡每日都要問上好幾回。原本是想請郡主進宮的，又怕郡主傷還沒有好，來回颠簸受累，這才讓老奴代為前來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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