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釋】
載(zài)馳載驅,歸唁(yàn)衛侯。驅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跋(bá)涉,我心則憂。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視爾不臧(zāng),我思不遠。
既不我嘉,不能旋濟?視爾不臧,我思不閟(bì)。
陟(zhì)彼阿丘,言采其蝱(méng)。女子善懷,亦各有行。許人尤之,衆稚(zhì)且狂。
我行其野,芃(péng)芃其麥。控于大邦,誰因誰極?大夫君子,無我有尤。百爾所思,不如我所之。
【簡析】
此詩當作于衛文公元年(公元前659年)。據《左傳·闵公二年(前660)》記載:“冬十二月,狄人伐衛,衛懿公好鶴,鶴有乘軒者,将戰,國人受甲者,皆曰‘使鶴’。……及狄人戰于荥澤,衛師敗績。”當衛國被狄人占領以後,許穆夫人心急如焚,寫下了這首詩。
《詩經》中許穆夫人的作品有三篇,除此篇外尚有《邶風·泉水》《衛風·竹竿》二詩也為其所作,其中尤以《鄘風·載馳》思想性最強,它在強烈的矛盾沖突中表現了深厚的愛國主義思想。
詩的第一章,交代本事。當詩人聽到衛國滅亡、衛侯逝世的兇訊後。立即快馬加鞭,奔赴漕邑,向兄長的家屬表示慰問。可是目的地未到,她的丈夫許穆公便派遣大夫跋山涉水,兼程而至,勸她馬上停止前進。處此境地,她内心極為憂傷。這一章先刻畫了詩人策馬奔馳、英姿飒爽的形象,繼而在許國大夫的追蹤中展開了劇烈的矛盾沖突。
現實的沖突引起内心的沖突,經過以上的鋪叙,第二章便開始寫詩人内心的矛盾。詩人正是處于這種前不能赴衛、後不能返許的境地之中,左右為難,十分矛盾。然而她的愛與憎卻表現得非常清楚:她愛的是娘家,是宗國;憎的是對她不予理解又不給支持的許國大夫及其幕後指揮者許穆公。
第三章矛盾沒有前面那麼激烈,詩的節奏漸漸放慢,感情也漸漸緩和。夫人被阻不能适衛,心頭憂思重重,路上一會兒登上高山以舒解愁悶,一會兒又采摘草藥貝母以治療抑郁而成的心病。所謂“女子善懷,亦各有行”,是說她身為女子,雖多愁善感,但亦有她的做人準則——這準則就是關心生她養她的宗國。而許國人對她毫不理解,給予阻撓與責怪,這隻能說明他們的愚昧、幼稚和狂妄。這一段寫得委婉深沉,曲折有緻,仿佛讓人窺見她有一顆美好而痛苦的心靈,簡直催人淚下。
第四章寫夫人歸途所思。此時夫人行邁遲遲,一路上考慮如何拯救祖國。“我行其野,芃芃其麥”,說明時值暮春,麥苗青青,長勢正旺。所謂“控于大邦”,指向齊國報告狄人滅衛的情況,請求他們出兵,但詩人又想不出用什麼辦法才能達到目的。此處既寫了景,又寫了情,情景雙繪中似乎讓人看到詩人緩辔行進的形象。同第一章的策馬奔馳相比,表現了不同的節奏和不同的情緒。而這個不同完全是從生活出發的,蓋初來之時因始聞衛亡的消息,所以心急如焚,快馬加鞭,不暇四顧;而被許大夫阻撓之後,報國之志難酬,心情沉重,故而行動遲緩,眼看田野中的麥浪好似詩人起伏不定的心潮。詩筆至此,真是令人贊歎。
最後四句,有的本子另作一章,不無道理,然依舊本,多與前四句并為一節,這樣似更為合理。這四句當是承前而言,謂夫人歸途中一邊想向齊國求救,求救不成,又對勸阻她的許大夫心懷憤懑。此處朱熹《詩集傳》釋雲:“大夫,即跋涉之大夫;君子,謂許國之衆人也。”“大夫君子,無以我為有過,雖爾所以處此百方,然不如使我得自盡其心之為愈也。”照此解釋則與首章“大夫跋涉,我心則憂”,前後呼應。字面上雖是“無我有尤”,實質上應是她對許大夫不讓她适衛赴齊産生怨尤,正話反說,語氣委婉,體現了《詩經》“溫柔敦厚”之旨。末二句,表現了夫人的自信心,意為:那些大夫君子縱有千條妙計,總不如我的救衛之策高明。“我所之”的“之”字,若作動詞解,便是往衛國或齊國去一趟的意思;也有訓為“思”的,就是自指夫人的想法。不管哪一種解釋,都反映了許穆夫人是一個頗有主張的人,她的救國之志、愛國之心始終不渝。全詩至此戛然而止,但它卻留下無窮的詩意讓讀者去咀嚼回味,真是語盡而意不盡,令人一唱而三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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