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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語花香春天是美麗的季節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8-05 22:15:17

撰文 | 三書

01

清晨充滿啼鳥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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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曉》

孟浩然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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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跟随啼鳥,重返春天的家園,回童年待一個早晨。

我家庭院的四棵梧桐還在,疏朗枝頭桐花又開。清早醒來,聽院中沙、沙,是母親在掃落花。母親哼着歌,那時她還很年輕。梁間燕子飛進飛出,庭前屋後鳥雀啁啾,更遠處,啼喚着聲聲布谷。

有時我起得早,就在滿地落花中間,随手撿拾幾朵,拔卻花蒂,吮裡面些微的蜜汁,有時會吮出螞蟻。鄉下人不當花是花,更别說桐花。不論什麼花,開在那裡,就是個好,落了也就落了。

桐花落地,很快化為爛泥,像做了一場夢,過後就被忘記。然而,此刻當我回憶,落花又全部回到枝頭,我的舌尖又嘗到花蜜。也許這就是詩,詩可以讓時光倒流。

“春曉”,這兩個字清新如露水,散發花的香氣。不要問詩人表達了什麼意思,正如不要問春天是什麼意思。

這首“簡單”的詩,不同的人會讀出不同的感受。有人讀到惬意,有人讀出淡淡的惆怅,有人感受到春天的美好,更多的人可能兼而有之。

這些感受是不是詩意?回答之前,讓我們先來跟随詩句,體驗一下孟浩然的這個早晨。

詩往往始于驚異。“春眠不覺曉”,看似平淡的一句,卻傳達出日常體驗中的驚異。春天不是讀書天,也許更宜于睡眠。詩人可能飲了酒,即使沒有,春天的夜晚,也令人沉醉,使人酣眠。一覺醒來,天已大亮,你感覺你不是睡了一個夜晚,而像是睡了一千年。

“不覺曉”是今人的普遍感受,除非習慣了黎明起床,我們大都天亮後才醒,很少能看到破曉。對于古人,還有今天生活在鄉下的人,他們習慣了早睡早起,如果哪天睡得深沉,醒來發現天已大亮,心裡就會有刹那的驚訝。這種驚訝強烈卻說不清,恍若生命中電光一閃。

在還沒反應過來的意識空白中,冥潛于靈性深處的直覺取代了理性,這時人的體驗最接近生命的原初體驗。“處處聞啼鳥”,就是這樣被聽見的。

詩人聽到了什麼?他沒有說,他用“處處”和“啼”,把他的感受傳達給我們。從這兩個詞,我們可以聽到天亮,聽到雨過天晴,聽到某種緊迫感,也許還聽到什麼事情正在發生,或已經發生……

夜來風雨聲,于睡夢中深深沉埋。“花落知多少”,在這句詩中,聽得見時間在雨中折斷。一覺醒來,春天已遠。夢裡夢外,花落知多少。

現在我們來看詩意在哪裡。字面上看似普通的一個日常體驗,人人都經曆過的某個時刻,包括那些惬意或惆怅的情緒,但日常體驗和情緒本身并不是詩意,其中呈現出的驚異和神秘才是詩意。

這首詩的每個詞、詞與詞之間、句與句之間,都在傳達這種驚異,并試圖呈現春眠、啼鳥、夜晚、風雨以及落花之間的隐秘關系。詩人以自己強大的直覺将不可言說的神秘,顯現為幾個本真的形象,給我們既熟悉又陌生的觸動。

鳥語花香春天是美麗的季節(春天是花的季節)1

清 華嵒 《花鳥草蟲圖冊》

02

用語言的意外揭示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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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夢令》

李清照

昨夜雨疏風驟,

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卷簾人,

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

應是綠肥紅瘦。

/ /

好詩都是真誠而敏感的。詩人的敏感,就在于能夠從日常的經驗中,發現常人未能覺察的現實。

一首詩總讓人想起更多的詩。讀孟浩然的《春曉》,就想起李清照這首詞,它們本質上像同一首詩,但擁有不同的音調和亮度。孟詩音調高些亮些,有天大亮的感覺;李詞輕柔如喃喃低語,殘留着昨夜的氣息。

也是清晨醒來,但即刻想起昨夜的風雨。海棠花開在清明前後,春天雖然剛剛過半,但風雨已開始将花朵摧殘。

“濃睡不消殘酒”,飲酒大抵為了濃睡,濃睡醒來,酒仍未醒。昨夜的雨疏風驟,令她深為隐憂半夢半醒,此時也許有些頭疼。

“試問卷簾人”,卷簾人應是侍女,問她什麼?問題就在答案中:“卻道海棠依舊”。可見,問的正是花,一夜風雨,花還在不在。比起内容,更重要的是試問的時間和語氣。詩人濃睡醒來,第一時間就想起昨夜風雨,想起那些花,她急切地想知道花有沒有被打落。而“試問”二字,又透露出她内心的怕,她擔心那些花真的落了。

對卷簾人的回答,詩人用了“卻道”,她預料那些花在夜裡落了,所以當卷簾人說海棠依舊時,她感到有點意外。細味詩意,也許“卻道”還暗示了她感覺卷簾人未免太遲鈍。也許卷簾人是為了安慰她,故意說海棠依舊的,那将是多麼善解人意啊。

下面的“知否知否”,表明海棠花的确還在,卷簾人并沒有說謊來安慰她。連呼“知否”,既是對卷簾人的喚醒,也是詩人的自我喟歎。

“應是綠肥紅瘦”,用肥瘦來形容顔色,造語實在新奇。詩人的天職就在于激活語言,發明出母語中的母語。通過把貌似不相關的詞組合在一起,制造出語言的意外和驚喜,從而幫助我們擺脫在習慣用法中對語言的麻木,進一步喚起我們内在的感知和審美,最後揭示出一種超現實的真實。

當然,任何驚喜流行一段時間之後,都會變成習慣和俗套,“綠肥紅瘦”也是如此。因此,每個時代都需要新的詩人,需要創造出新的母語。對語言的麻木,在某種程度上,就是對生命的麻木。

“應是”的語氣頗為叮咛,詩人即使還沒有出去看海棠,她已經在夜晚的風雨聲中,敏銳地感知到季節的流逝,并内在地看見了綠肥紅瘦。也就是說,詩人覺察到了比卷簾人用眼睛看到的現實更為真實的現實。

鳥語花香春天是美麗的季節(春天是花的季節)2

清 朱耷《海棠春秋圖》

03

一個懶洋洋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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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成二首·其二》

杜甫

江臯已仲春,花下複清晨。

仰面貪看鳥,回頭錯應人。

讀書難字過,對酒滿壺頻。

近識峨眉老,知予懶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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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成”,懶洋洋的題目。我們不妨懶洋洋地去讀。

《漫成二首》其一寫花溪外景,寫草堂環境的自然随性。其二盡上章未盡之意,聚焦于日常生活的近景。

“江臯已仲春,花下複清晨”,時間地點簡直不能更完美:仲春的江臯已經春色爛漫,花下又正值清晨。“已”和“複”的語氣,洋溢出詩人閑适自得的心情。

這是杜甫人生中難得的日子,他暫且把憂國憂民放到一邊,全身心地投入眼前的春天。蔔居草堂的前兩年,杜甫為春天寫了很多詩,包括《江畔獨步尋花七絕句》、《絕句漫興九首》等組詩。

三四句形象生動,細節呼之欲出。“仰面貪看鳥”,身閑無事,仰面看鳥,真率可愛。“回頭錯應人”,這個細節很有表現力,一句頂一萬句,瞬間讓我們看見詩人的忘我和發呆。

接着寫“讀書難字過,對酒滿壺頻”,更見他春日生涯之懶慢疏放。讀書破萬卷、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詩人,也許是酒醉眼花,也許是真的懶散,難識之字,一任其放過,不複考索。

最後,杜甫大概覺得别人可能不信,便幽默地說,新近結識的峨眉隐者可以作證,不信你去問他,他知道我是真懶。舊相識或因先入之見而不大相信,新識之人看到的才是他現在的狀态,更何況此人是一位無為的隐者。隐者說一個人懶,必定就是懶得不容置疑了。

懶,發呆,無為,我想這些都是詩人和藝術家必不可少的狀态。人隻有在靜置和空靈的時候,才能傾聽萬物和自己的生命,也才能在心中清晰地呈現出世界的倒影。

鳥語花香春天是美麗的季節(春天是花的季節)3

元 王淵《花鳥圖》

04

這是誰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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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

李商隐

風露澹清晨,簾間獨起人。

莺花啼又笑,畢竟是誰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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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題目,我就喜歡。我已放棄了早起,如果不是必須,我會盡可能晚起,即使醒了,也在夢中多停一會兒。不是因為懶,而是耽于夜晚,遠勝白天。“早起”對于我,向來是一個懸念。早起做什麼呢?

李商隐似乎也沒什麼可做,也許隻因睡不着。他并沒有去散步,也沒有别的事情要做,他隻是獨立簾間。

風露澹蕩,清晨多麼靜谧,世界仍在睡夢中。早起的詩人,看見自己被獨立出來,在夜晚與白天間隙。“簾間獨起人”,這句可作詩人的自畫像。為什麼不是庭院或花前,而是簾間?

早起意味着提前進入新的一天,但對于成年人,新的一天也許并不新鮮,甚至可能比昨天更為陳舊和晦暗。那麼,你還有沒有心情走進去?然而如果已經早起,再退回夢裡也不可能。“簾間”,恰好在進退之間,為詩人提供了一個觀看的位置。

看什麼呢?看風露,看清晨,看自己,看“早起”這件事。

當然,還有春天。莺啼花笑,李商隐寫成“莺花啼又笑”,不是出于格律的需要,而是出于詩意本身。“莺花啼又笑”,在語言上更添參差的美感,于修辭上又具互文效果,這樣的表達無疑更加豐滿。

尚在睡眠中的世界仍然寂靜,但莺花啼笑已這般熱鬧,讓詩人不禁發問:畢竟是誰春?

春天是花的季節,是鳥的季節,是你的季節嗎?“畢竟”二字,問得心酸,顯然,詩人覺得自己不是春天的人。

詩,并沒有到此為止。畢竟是誰春?多問幾遍,便把莺花也包括進來。比起詩人,春天更像是莺花的,然而即使得意如莺花,不也是春天的匆匆過客嗎?它們的快樂,詩人也有過。

在提問的時候,詩人的聲音已擴散到無窮的未來,并把我們全都包括進來。是啊,畢竟是誰春?不必回答,提問本身已是一種回答。

Q:《唐詩三百首》為什麼是三百首,不是兩百或一千首?

三書:自《唐詩三百首》問世并流行之後,“三百首”已成某種标準和範式,各種選本繼之而來,《宋詞三百首》、《元曲三百首》等等。若問為什麼是三百首?可能很少有人知曉其原因,人們對此習以為常,甚至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但我們想想,編于清康熙四十四年(1705)的《全唐詩》,總共收錄唐代詩人2200多人的48900多首詩,僅僅目錄就有13卷。要從如此卷帙浩繁的唐詩“總集”(後人不斷還有補遺)中,選出大約三百首,這項工作是不是有些困難?

暫且不說工作量之大,喜歡唐詩的讀者都知道,更難的在于取舍。如果要求選三百首,那麼必将大面積地割愛遺珠。那麼,問題來了:誰要求隻能選三百首的?

并沒有人要求。既然沒有,為什麼不多選些?比如說選個一千首,就像宋代劉克莊編選的《千家詩》(今之通行本是後來的删減版,共226首)。但蘅塘退士偏偏選了約三百首,不是兩百首,也不是四百首。

“三百”這個數字并不是偶然。說到三百,我們很難不想起“詩三百”。《詩經》在先秦時代就叫《詩三百》,孔子不亦雲乎:“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可以推測,蘅塘退士在選唐詩時,他其實在暗中對《詩經》做出回應,也寄寓了以期承續《詩經》以來詩歌傳統的抱負。

作者 | 三書

編輯 | 徐悅東

校對 | 李項玲

來源: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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