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本文延續前幾篇文章的内容，繼續展現北宋汴梁城各個角落的面貌。關于北宋末年汴梁城的生活及其他方面的描寫，集大成者莫過于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了。有幸拜讀過幾遍，頗多感慨，在暖風熏得遊人醉的杭州城裡，孟元老心中的那個東京依然是如此鮮活，以至于我每次捧卷在手，内心都充滿了傷感。為那個繁華又充滿了生機的東京汴梁，為許許多多像孟元老一樣的汴梁人。天地依舊，故園何在？

背景：文中的主人公叫李憨子，是一個民間圍棋高手，生活在仁宗年間的東京汴梁。為了簡化故事的脈絡，文中忽略了他的年代，所列人和物均來自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從時間上，要比李憨子所處年代晚幾十年。

正文

今天在街上碰到一位老友，最近要成親了，給我發了喜帖。突然想到自己，不免有些惆怅，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我也老大不小了，該考慮娶妻生子這件事了。

在我們宋代，婚姻可以算得上是頭等大事，雖然可以納妾，但妻子作為"主母"隻能有一個，而且妾要想成為主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娶妻對于每一個男人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

婚禮場景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我們宋朝是婚姻的唯一條件，換句話說，婚姻是由父母做主的，但必須有媒人這個角色來完成婚禮。所謂"明媒正娶"就是這個意思。

先秦以後，婚儀有"六禮"的傳統，也就是"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徽宗年間改為"五禮"。每一禮都要有媒人參加，沒有媒人參與是一種違反法律的行為，所以在我們宋朝，媒人是一個專門的職業。

媒人首先是征求雙方父母的意見，如果雙方父母有了繼續下去意願，就按照六禮的步驟來進行。納采就是拿着禮物來求親。問名和納吉就是由男方通過女方及雙親的名諱去做下占蔔，如果沒有問題就确定下來，然後交換寫有雙方生辰八字的草貼，最後就是定婚期和迎親。整個一套婚前的禮儀就完成了。

聘禮這我是不擔心，在我們宋朝，女子的嫁妝要多于娶妻的聘禮。很多豪門大戶去金榜下捉金龜婿，一出手就是幾千貫的嫁妝。

婚禮場景

關鍵是我得找個媒人，媒人既然是一個職業，自然就分出來不同的級别。最高等的媒人穿着紫色背心戴頭蓋，這類媒人你想請也請不到，因為他們專門為皇家子弟服務。

還有一等就是紮黃帶，穿系裙，手拿清涼傘。媒人的禮金通常是完婚後才付。其實我最羨慕的是那些富門大戶，隻要有錢就能買宗室之女為妻，為妾也未嘗不可。

有個做帽子生意的田家和做桶生意的張家競富，最後張家買了三十幾個"縣主"。

一個縣主要五千貫，唉，我這個以陪下棋為生的底層小百姓，想都不敢想啊。況且我連屬于自己的住宅都沒有，想到住宅，不禁再一次心煩意亂起來，昨天聽李大哥說這片要搬遷。看來我又得去找房了。

不像李大哥，人家是自己的房子，還能夠得到170貫的拆遷補償。我是租房，隻能搬家了，這處居所是張驸馬幫我找的，離他家近，可以方便陪他下棋。這回也不好再麻煩他了。

汴梁城人口分布

其實我最喜歡的地方當然是内城了，尤其州橋到朱雀門禦街兩側，都是民居，還可以開個小店什麼的。但那裡是黃金地帶，我是住不起的。

汴梁内城46坊，有32550戶。外城75坊，63200戶。外城面積是46平方公裡，内城才11平方公裡。可見内城人口密度之大。所以我就不湊那個熱鬧了，對城南比較熟悉，還是住城南吧。

高橋東這片我常去，感覺還行，離保康門瓦子也近，沒事去看個戲也方便。城東商業氣氛比較濃，也熱鬧。明天就去那裡找下房子吧。

環顧四周，破家值萬貫。在這住了幾年，這家當也不少。房子找好以後還得找個車和幾個人幫我搬家。

貨車

在汴梁城裡，最大的貨運車稱作"太平車"，有車廂，沒有頂，是露天的，車廂也是欄杆圍起來的，裝運貨物比較多，通常有20多匹驢或者騾子來拉，分成兩排。車後面也有兩匹驢或者騾，下坡的時候要向相反方向拉。這種車可以裝幾十石的貨物。有點大，我搬家用不着。

比較适合我搬家用的是一種被稱作"平頭車"的車，與太平車形式差不多，拉車的是牛。大點的酒店常用這種車來拉那種比較長的酒桶。回頭去碼頭看看，預定一輛車。或者出城去那些運貨的農民那租一輛也行。

幫着搬家的人好找，橋市街巷口每天都有三五一群的等着被招工的人，我們稱他們為"羅齋"，随便哪天早上去都行。

集市

正當我胡思亂想之際，小花蹿了過來，看見它我才想起來，我需要去給它買點貓食。這個到好辦，集市裡大多有專門賣貓食和小魚的店。小花比較愛吃小魚，多給它買點。順便再找個補鞋的匠人，把我的靴子補下，這些市場裡都有，其他如補鍋修碗等都沒問題。

這時候又想起一件事，隔壁老王家孩子滿月酒已經邀請我了。按照我們宋朝的習俗，這個時候要送一些漂亮的衣料以及繃繡的金錢和果子等。我一未婚男人，就送點果子吧。明天去果子巷轉轉。

果子巷在州橋的西邊，順着西大街向西，過了開封府和玄帝廟後就是果子巷，這裡有全國各地的水果，西川的荔枝、金桔、龍眼、橄榄，河北的梨和栆，西京的雪梨，河陰的石榴等，種類非常多。

果子巷位置

近來很多人喜歡吃鎚石蓮，賣鎚石蓮的店鋪在果子巷一下子出來幾十家，我不妨買點鎚石蓮吧，蓮子這個名字也合适。

汴梁城的商業區還是很有規律的，主要集中在汴河兩岸，州橋西的果子一條街，州橋東則是邸店一條街。我住的這塊離南熏門比較近，這附近是豬肉的批發市場，還有大型的屠宰場。每天晚上都有十幾個人趕着上萬頭豬從南熏門進城。這麼點人趕這麼多頭豬，那些豬竟然不亂跑。

由于魚大多來自城西的汴河以及金明池，所以新鄭門、西水門、萬勝門這一圈成為了汴梁最大的魚市。漕運的糧食大多走東水門，所以這一帶是糧倉和米麥行及面行集中的地方。

不過在我看來，汴梁城最多的就是酒肆了。大型的正店就有七十二家，小點的稱作"腳店"的就不計其數了。這些酒店都在門口建一座非常華麗的用彩帛裝飾的門樓。在九橋門街的兩側都是酒店，各家的彩樓繡旗招展，遮雲蔽日。

商業分布區域

酒店的興旺讓廚師業異常火爆，汴京城裡出了不少名廚，最有名的是一位白大廚和城西安州巷的張大廚，我準備搬家去的那個保康門也住着一位李大廚。這些人都是名動汴京的大廚。我是無緣享受了。

一頓胡思亂想之下竟然把早上來報時的頭陀給等來了，在一片破鑼聲中我感到有些饑腸辘辘。想起昨天路過武成王廟張家燒餅店買的幾個胡餅，心裡不禁有些竊喜。

汴梁城的餅店有油餅店和胡餅店兩類。油餅店裡主要是蒸餅(筆者注：饅頭)、糖餅、還有包裝在盒裡或者帶盤子的。胡餅也是花樣不少，有門油、菊花、寬佳 、側厚、油禍、髓餅 、新樣、 滿麻這些種類。

胡餅制作由不同人完成不同的工序，通常是三五個人坐在一張案子上，有擀面的，切面的，還有捏花邊的。汴京城裡最火的胡餅店就是這個張家店和皇建院的鄭家燒餅店。最好的饅頭店是開封府旁邊的萬家饅頭店，絕對可以算是汴京第一了。明天買果子的時候順路買點回來。

繁華的汴京城

我把幾個胡餅拿出來，順便拿出來了一些腌菜，我們宋朝腌菜種類也不少，有姜辣蘿蔔、生腌木瓜、西京筍、芥辣瓜兒等。汴京有家張姓酒店的腌菜特别出名，我前陣專門去那買了一些回來。

上次在夜市吃酸菜餡包子的時候看到有人拎着水瓶賣熱茶，我後來也買了個熱水瓶回來，這個東西很好用，據說外面塗了一層水銀。水放到裡面可以保持溫度。每天晚上我都會燒點熱水放裡面，最近我們宋朝氣溫驟降，每天早上能及時喝上點熱水，的确很舒服，都拜這個熱水瓶所賜。

倒了杯熱水，就着腌菜，我狼吞虎咽的把胡餅吃了個幹淨。吃飽的感覺真是不錯，雖然一夜未眠，此刻卻一點也不困。正在我水足飯飽之際，突然窗外一片紅光，緊接着響起尖叫聲，我心想不好，不知道旁邊哪家着火了。

我們宋朝對防火還是很重視的，整個汴京城，每隔三百步就會有一個軍巡鋪，裡面駐守五個士兵，負責所轄區域夜間的巡邏。同時在高處會建一個瞭望哨，下面的房間可以駐紮幾百名兵士，并儲存了很多救火工具，一旦有火情，有人會快馬報告給這個廂的負責人。馬步軍、殿前三衙和開封府會率隊前來滅火。

望火樓

我還沒緩過神的時候，"潛火隊"已經趕到現場，在一片喧鬧聲中，外邊的火光暗了下去，想必火情已經被撲滅。

我這時候也走出院門，看街坊四鄰大多出來了，李大哥在那高聲談論着，拆遷他是最大受益者，現在心情想必非常好吧。沒想到他看到我出來就走了過來，滿臉笑容的告訴我了一件事。

他聽說最近開封府有一批公房要出售，會在衙門口貼上公告，裡面有要出售的房屋位置和間數以及期限，不過有個條件，凡是想購買房屋的人，需要有住房進行抵押。

李大哥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了我一眼，補充道，沒有住房抵押的人可以找一個保人擔保。我沒有看他，幾個胡餅還不能支撐起我藐視天下的勇氣，我就是一無所有的小百姓，的确沒有什麼資本讓自己驕傲的。

這個房屋招标我肯定不去了，實在丢不起那人，望着天邊冉冉升起的朝陽，我默默地說了一句，總有一天我要在宣德門外擁有自己的一套住房。

熱鬧場景

附注：本文知識點

①北宋的婚俗②貨運車輛③集市情況④商業分布⑤特色飲食⑥消防預警⑦售房招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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