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太太,沖朱良付喊:
我想把你撕成碎片!原因?
她覺得朱良付“害”死了自家老爺子。
可一邊這麼喊,這老太太一邊又擠到朱良付辦公室:
我近來血壓高了,你再給我看看。嗯。朱良付是一名醫生。
河南省人民醫院醫介入腦血管二病區主任,國家高級卒中中心副主任。
患者去世後,講述着那些一邊投訴他一邊讓他繼續看病的患者家屬,朱醫生身體往前一探說了句:
我也不希望高灌注(腦高灌注綜合征)發生啊他們也知道你是個好大夫……但是不耽誤她投訴你
在抗擊新冠肺炎戰役中,我們見過無數對醫務工作者的歌頌。
但贊歌之外,我們同樣有必要認識一下他們。
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
中國醫生
放心,《中國醫生》沒有歌功頌德,但它提出了一個我們必須要回答的問題。
肉叔想請大家先回憶幾條消失在歌頌中的新聞。
19年10月,甘肅省人民醫院,副主任醫師馮某某,被患者持刀捅傷,搶救無效身亡。
19年12月,北京民航總醫院急診科副主任醫師,楊文。遭到患者家屬的惡性傷害,搶救無效死亡。
2020年1月,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朝陽醫院的眼科主任,陶勇。被患者用菜刀砍傷,雙手和頭部多處被砍傷,左手、前臂肌腱斷裂。
實際上。
近10年來僅據公開報道,至少發生295起暴力傷醫案件,362名醫生在暴力中受傷(包括緻殘和死亡)。
即便如此,哪怕是新冠肺炎形式如此嚴峻的今天,暴力傷醫事件在疫區依然上演:
《中國醫生》的那個問題就是:
醫護,患者,明明是共同對抗疾病的戰友。
到底是什麼,把他們撕扯成如此對立的兩方?
肉叔一開始提到的朱醫生就說過:
家屬覺得好像我們醫生把這個病人整死了實際上醫生是百分之兩百是想救他的低概率事件發生之後醫生不比家屬難過得少
朱醫生每天要面對的疾病,是腦卒中。
俗稱:中風。
調查顯示:
因腦卒中具有發病率高、死亡率高和緻殘率高的特點,城鄉合計腦卒中已成為我國第一位死亡原因,也是中國成年人殘疾的首要原因。
沒經曆過的人,可能很難想象有多兇險:
一個平時看着健健康康的人突然倒下——
然後這人能否再次健康站起來的概率,就在以分鐘為單位快速遞減。
片中一個真實案例。
家屬在病房,就遲疑了那麼一小下要不要開刀。
那邊醫生還在極力搶救的患者,心跳就突然停止。
針對腦卒中的特質,朱醫生領頭,組建了一個專門為腦卒中急症病人服務的綠色通道。
說是“通道”,其實這條救命的路,是用人鋪的:
這條綠色通道呢,要像軍隊一樣的24小時全天候,刀出鞘,弓上弦,整個流程都通暢所有的醫生相關鍊條上,都是住院值班
第一塊磚,就是朱良付自己。
負責手術室的護士說,做手術做到淩晨十二點,對朱醫生來說是家常便飯。她還見過一路直通,做到淩晨五點的。
就因為朱醫生是這個綠色通道小組組長,隻要有病人——
不管淩晨幾點,朱良付都要親自到場。
一個真實案例。
朱醫生做完手術,深夜到家,吃了一碗白水面,抱了抱小女兒,還沒來得及跟大女兒聊兩句,電話聲響。
朱醫生接起:
情況怎麼樣了?好的,我知道了。我現在過來。然後,一路小跑着返回醫院。
沒得偷懶,不能懈怠。
一年365天,天天如此。
因為隻要他的手稍稍一松,從指間漏過的,就可能是一條命。
朱醫生經常在走廊裡的幾塊“名人名言”牌子底下看。
博學而後成醫,厚德而後為醫,謹慎而後行醫。
行醫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一人生死,關系一家。倘有失手,悔恨何及?
朱醫生解釋了下他對這幾句的理解,提到最多的是兩個字:謹慎。
首先你得博學,技術是沒有止境的。
然後是醫德。
最後,是謹慎。
沒有醫生會希望自己的病患死亡,就像朱醫生,不管他有多麼勤奮、多麼努力、多麼謹慎,也要面對不可逾越的概率——
《中國循環雜志》發布的第四版《中國腦卒中防治報告2018》中的數據顯示:
1994~2013年中國男性腦卒中人口标化死亡率年下降率為2.7%,女性下降4.1%。
但是,腦血管病仍是我國成年人緻死和緻殘的首位原因,2017年,我國城市居民腦卒中死亡率為126.48/10 萬,農村腦卒中死亡率為157.00/10 萬。
換句話說:沒有一個醫生可以保證100%治愈每一個病患。
但“一人生死,關系一家”,腦卒中患者多為40歲以上男性,很多是家裡的頂梁柱。
當低概率事件發生後,面對親人離世以及家庭垮塌的雙重打擊,很多病人一時會難以接受低概率事件發生在自己的親人身上,更遑論去理解醫生。
比低概率更不可逾越的,是技術上的鴻溝。
1990年,中國科學技術大學附屬第一醫院的孫自敏醫生所屬的血液科,做過一個15年分析回顧,結果……
非常凄慘。
慘到時至今日講起來,她都忍不住目中痛色。
所有的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就剩一個病人
最後那個病人還是不在了就整個的全軍覆滅
什麼意思?
他們整個科室那麼多醫生,十五年辛勤的勞動成果是……
0。
現實就是這麼殘酷。
從1975年到1990年,他們科室所有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患者……
一個都沒活下來。
白天無顔面對新病人,夜裡反複輾轉又會夢到逝世的舊病人。
那些逝者裡,有一個人的身份還很特殊。
她叫胡燕翎。
既是孫自敏的同學,還是孫醫生的病人。
親眼看着曾經一同上課,花名是“小林黛玉”的少女死在自己負責的病床上,孫醫生大受打擊。她甚至想過放棄:
病人都死了,你講我們天天在做什麼?
但再三考慮,她多給了自己一次機會:
就是要攻克白血病。
不攻克白血病,我這個醫生也做不下去了。
孫醫生成功了嗎?
2000年後,孫自敏和她的團隊,攻克了非血緣臍帶血移植中植入率低的難題,給國内醫治白血病提供了一個可行性和成功率都更高的方向。
不要小看僅僅是字面上的“成功率更高”。
這5個漢字,背後是鮮活的生命——
目前,他們已經成功完成兒童及成人臍帶血移植900餘例。
這是治愈患者術後2年,在中國科學技術大學附屬第一醫院(安徽省立醫院)血液科的感謝留言:
現在,孫醫生所在的科室,已成為世界上最大的臍帶血移植中心。
換句話說,一樣的白血病,一樣的病人。
到了别的地方,别人可能兩手一攤,告訴你我們實在沒辦法了,還是早點準備後事吧。
但到了孫自敏這,她可以告訴你:我還有點辦法。
為了這一句話,她努力了24年。
看着自己手下第一個移植成功的病人,多年後還能回來探望。
一邊喊着“孫媽媽”,一邊講說自己最近在中山醫院工作。
孫醫生和護士長的臉上,是舒心又寬慰的笑容。
低概率事件、技術瓶頸,還不是最難的。
低概率事件,可以靠技術的精進,繼續壓低概率。
技術瓶頸,人力投入也好,物力投入也罷,總有一天能實現跨越。
真正不可逾越的。
是人心。
《我不是藥神》裡說:
這個世界上很多病都能治好。
唯有一種病你怎麼都治不了,那就是窮病。
南京鼓樓醫院,燒傷科住院醫生徐晔接到了一位全身燒傷高達95%的病人。
病人是位老大爺。因為不慎使用煤氣,發生爆燃。
為了護住妻子,大爺的燒傷程度高達95%,他們每天光是換藥,就得要2小時。
換藥不僅僅是換藥。
徐醫生說:
基本上臨近不可忍受,跟酷刑也差不多其實。就你磕傷以後,往上面撒一點點鹽的那種感覺。他是全部都得撒,就是這種,沒有辦法。
盡管痛,但患者的情況還算良好。
如果一切順利,老大爺隻需要在病床上靜養,養到自己全身的皮肉能自愈的都自愈了,不能自愈的再做植皮手術,躺上個一年半載,就能順利出院。
聽上去,還好?
那如果你知道,這一年半載裡,光一動不動地躺着換藥,病人每一天就能花掉大幾千塊呢。
這還沒算上手術和别的。
真要一項項仔細算下來,一百多萬跑不掉。
第一次從病人家屬嘴裡聽到這個數字時,徐晔的眼神暗了。
這還是大爺的老伴傷勢較輕,已經轉回當地醫院的情況下。
數目越大,大爺被放棄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而作為醫生,天天看着老人的狀況,他很清楚——
明明是可以治得好的,明明,還不到放棄的時候。
敏感地察覺到什麼後,徐晔也很努力,默默活動,跟醫院的基金會申請經濟援助。
拿着申請下來的2萬塊,他跟病人家屬再次進行了談話。
結論是需要手術和長期治療。
為此,患者的女兒和女婿發起了慈善衆籌。徐醫生建議,患者情況還算良好,把尚未籌滿的善款提出來,将手術做了,未來肯定是向好的。
但家屬拒絕了:
衆籌你要提款,要先停止停止也就是說後面沒有人再募捐給你就說明你不需要(繼續募捐)了我們也需要這一筆錢,也不希望XX籌現在停下來現在就是這個事情最為難了
你好像也沒辦法責怪家屬。
我們的積蓄都拿出來了,該借的也都借了我們今年正好自己搞了一個小廠,然後錢也投了一點進去,前幾年也弄了一個房子。現在你一次性給支出了,你也不知道怎麼拿這些錢,廠子你現在賣也不可能,說賣廠子那也不現實。這個困難,不是一點兩點的困難,這困難是特别特别大。
醫生的考慮是在保住患者生命的前提下,盡量保證患者出院後的生存質量。
但家屬跟醫生不同。
他們不僅要考慮患者的生存質量,還有自己的。
其實大家都知道,大爺即便術後,也不能恢複到傷前的身體狀況。最好的情況,就是保住雙手。
可家屬呢?
大爺還是被轉了院,可能回到了他們縣——
甚至都沒有這種能幫助翻身、減輕壓力的設備床。
病人是在徐晔不在的時候辦的出院手續。
連道别,都沒來得及說一聲。
知道這件事後,對着人去床空的病房,徐晔久久地握着床把,顯得有點難以釋懷。
年輕的醫生臉上其實不是茫然,倒更像是不忍:
其實治療到最後的話,不僅僅是醫術啦可能醫術的瓶頸都還沒有遇到,就已經遇到人心的瓶頸了
植皮手術都沒來得及做的老大爺,哪怕命硬得不行,保住了命。
以後還能有多少生活質量呢?
徐晔可能早就看到了答案。
低概率事件,技術瓶頸,人心的複雜。
特殊時期。
在我們歌頌醫護工作者的真善美時,歌頌中國醫生“不計報酬、無論生死”的奉獻和犧牲精神時,可能會不經意地忘記這些。
可是。
真善美當然值得歌頌。
但,歌頌不能制造真善美。
說到底。
當我們陷入隻片面對中國醫生們真善美的贊歌。
就可能會有人忘記,他們有他們的束手無策。
就可能會有人忘記,他們不是天生神力的天使,而隻是凡人——
一個做出了耀眼選擇的凡人。
朱良付醫生,你别看他title長得吓人:
醫學博士,主任醫師,碩士生導師。
河南省人民醫院醫介入腦血管二病區主任,河南省介入治療中心副主任,國家高級卒中中心副主任,神經内科教研室副主任。
國家衛計委腦卒中篩查及防治工程中青年專家委員會常務委員,中國抗衰老促進會神經疾病專業委員會常務委員兼副總幹事,中國醫師協會神經内科分會神經介入專業委員會委員,中國老年醫學學會腦血管病分會委員,中國卒中學會腦血流和代謝委員會委員,河南省介入治療專業委員會副主任委員,河南省腦卒中分會副主任委員,河南省神經内科分會常務委員。
技術精湛、心理素質過硬,攝制組拍攝期間,正好趕上朱醫生的一台手術,是面向第17屆東方腦血管病的介入治療大會直播。
有來自20多個國家的3000多人參加,全球數萬名醫療同道在線觀看。
可你看他的家,你看他的交通工具:
哪裡超凡?
甚至他跟我們一樣怕死。
天天就這樣作息不規律,工作量大我就擔心我有時候突然會死掉但我不能死國家培養一個主任醫師,要25年我死了,那就是浪費國家資源但再怕死,一個電話進來,他還是會放下手裡的碗筷,奔赴他的戰場。
朱醫生的道理特别樸素:
假如這個病人是你的直系親屬,你做不做這就是你的良知
你看。
世界上沒有英雄。
英雄隻是那些選擇了良知的人。
到今天。
至少68支來自全國各地的醫療隊、8310名醫療隊員,奔赴疫情最嚴重的湖北省,同當地醫務工作者們,奮戰在抗擊新冠肺炎的第一線。
(其中援助武漢市醫療隊共57支、醫療隊員6775名)
對做出了“逆行”選擇的他們。
肉叔不反對用“白衣天使”“華佗再世”“扁鵲重生”這些帶有神性的詞,去美化這個群體。
但也請永遠不要忘了——
他們是一群選擇了這個職業的父親、母親、丈夫、妻子、兒子、女兒。
他們隻是一群有着共同名字的凡人:
中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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