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振聲 朗誦 | 王曉音

上世紀70年代初期，作為中國人民解放軍測繪部隊的一員，我和我的戰友們參加了為期5年的填補青藏高原“無圖區”空白點的測繪會戰。“無圖區”東到唐古拉，西到喀拉昆侖，北至阿爾金山，南至喜馬拉雅山，面積約140萬平方公裡，平均海拔近5000公尺，由于冰雪永凍、高寒缺氧、無人敢進，所以又被世人稱為“無人區”。

在“無人區”測繪作業，要面對極端險惡的環境，要挑戰生死極限的考驗，然而再苦再累官兵們都能忍受，唯一忍受不了的，是寂寞與孤獨！走進與世隔絕的“無人區”，就等于把自己封閉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那時沒有無線電話，更不知網絡為何物，與家人聯絡的唯一方式是書信，但隻能寄到格爾木會戰指揮部，然後由運送物資的牦牛送進帶出，送到收件人的手裡至少要輾轉兩三個月時間。有的親人去世，别說奔喪送别，就是得到消息都得在數月之後。有的妻子生産，丈夫不僅不能在身邊照顧，甚至連當了爸爸都一無所知。

人食五谷雜糧，豈無兒女情長？無法與親人交流的孤獨，對親人牽腸挂肚的思念，便成了官兵們無法排解的煎熬。白天還好說，任務壓身沒空多想，可一到了晚上，那思親的情愫就像天邊的烏雲黑壓壓地撲了過來，壓得你透不過氣來。每到這個時候，月亮就成了官兵們共同的寄托，因為大家知道，此時此刻家鄉的親人也正在遙望月亮念叨着我們。于是，月亮就成了親人的影子，月宮就成了故鄉的象征，它像一座親情驿站，連接起了兩團火熱的心房！于是，隻要是有月的夜晚，幾乎每個人都陷入了失眠狀态，各自悄悄地找個角落，手拿親人的照片，深情地舉頭望月，看雲卷雲舒，看月隐月現，尋找“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的感覺，回味“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的甜蜜，表達“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婵娟”的心願。

記得有一年正月十五，楊興龍參謀長帶領勘探組工作到很晚，直到月懸中天才回到駐地。大夥露天而坐，楊參謀長親手打開幾筒罐頭，還從挎包裡拿出一瓶白酒，說今天是無宵節，家中的親人正在賞月吃湯圓呢。我們雖不能與親人團聚，卻能通過圓月看到他們的笑臉！他指了指月亮，俏皮地說，找找看，吳剛身後的那些老樹，哪一棵來自我們的故鄉？嫦娥起舞的那片院落，哪一間是我們的老屋？與玉兔逗趣的那群小鳥，哪一隻能為我們傳遞親情？讓我們舉杯邀月，祝願家鄉繁榮，祝願親人平安！

說來也巧，參謀長話音未落，一團白雲先是遊絲一般慢慢延伸，而後撲天蓋地風湧而至，剛剛還無遮無覽清清朗朗的銀盤突然就被層層包圍，淹沒在了濃雲之中。

“哇，多像我們的心境呀！”不知誰喊了一句，頓時讓大夥顯得特别興奮！對呀，那雲不就是思念、就是親情、就是牽挂？那月不就是故鄉、就是爹娘、就是你我？它們擁抱在一起，你能分得清哪是雲、哪是月嗎！伴着激動的淚水，官兵們喝下了今生最難忘的一杯元宵美酒。

如今幾十年去了，當年在“無人區”望月寄情的情景還曆曆在目宛如昨天。隻要夜晚有月，我仍然會倚偎在窗前，深情地望着月亮。看到月亮，我就看到了青藏高原的雪峰，看到了可可西裡的羚羊，看到了祖國版圖上那片空白點長滿了等高線，看到了長眠在雪山上的戰友那一張張年輕英俊的笑臉……

作者簡介：李振聲，阿紫藝術團特約作家，山東萊州人，山東省财政廳退休幹部。年輕時喜歡文學，退休後更是醉心于文學研讀并潛心創作，曾有數十部作品發表在省級以上多家文學刋物。著有《高原情未了》、《故鄉戀》等多部散文集，現為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山東作家協會會員、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山東老幹部詩詞學會會員。

朗讀者簡介：王曉音，阿紫藝術團成員，曾就職于人保财險山東省分公司， 高級經濟師、高級核賠師、高級培訓師 ；熱愛生活、興趣廣泛、真誠善良、樂于助人；人生态度：在半夢半醒中，用知足常樂的心态，過随遇而安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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