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彎灣
插圖|Revolutionary Road
我有5段感情,每一段都不一樣。
我的第一個女朋友,叫文君。
那是我剛大學畢業的時候,在地鐵上認識的,我倆一見鐘情,我被她的顔值所吸引,她好像也覺得我長得不錯。
我們倆快速在一起了,她說她很愛我,每天都會給我說一些情話,說什麼我是這個世界上她最愛的男人、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誰要敢跟她搶我她一定會以命相搏……
我很開心,因為從來沒有任何人對我說過這種騷話。
她的情話很動聽,我覺得自己找到了真愛,剛在一起不久,我就給我媽打電話說,媽媽,我找到了愛情。
我們在一起不到半年,我就發現事情好像不對勁了,文君依然每天對我說各種情話,但在一起半年以來,我給她端茶倒水、端屎端尿,對她無微不至,為她花光了我所有的錢,甚至包括我媽把家裡老母豬賣了支持我北漂的錢。
但她除了對我說騷話,其它一切都沒有。
在某個夏天的早晨,我突然醒悟了,發現這好像不是我要的愛情,或者說,這都不能叫愛情,這種用嘴說的愛情,我不要,沒什麼意義,我想要一個在行動上對我好,而不是隻會用嘴說的女孩。
我就想啊,要是有個女孩對我能像我對文君那麼好,我會拿命去珍惜她。
光動嘴的愛情,肯定不算真愛。
跟文君分手後,我開始尋找心中的真愛——一個在實際行動上對我很好的女孩。
我的運氣很好,沒過多久,我就遇到了昭君——我的第二個女朋友。
如我所願,昭君對我無微不至,每天都給我端茶倒水、端屎端尿,她把她掙的錢都給我花,還說我不用上班,她養我,還把他爸爸麻包谷賣的錢給我花,我很感動,覺得我家祖墳冒青煙,祖上修了八輩子的福,終于輪到我享受了。
可是過了半年,我突然有點不舒服了,我感覺,昭君雖然對我很好,但她也隻是對我很好,我跟她基本上沒什麼可聊的,每天都聽她說那些無聊的綜藝八卦什麼的,我覺得她沒有思想深度,我倆聊不到一塊兒去,我受夠了,我想要去尋找我想要的愛情,我想找個靈魂伴侶。
光是對我好的愛情,也不算是真愛。
我跟昭君分手了,傷痛了一段時間,有時候後悔自己失去了一個對我很好的女孩,怕以後再也找不到對我這麼好的人了;但有時候我又覺得,我還年輕,應該大膽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愛情。
我想去找傳說中的靈魂伴侶,我不要一個女孩對我好,因為對我好沒有意義,我有手有腳的,不需要誰對我好,隻要我們彼此喜歡、能聊得來就行。
不久之後,我又走了狗屎運,确實遇到了我想要的愛情,我遇到了若蘭——我的第三任女朋友。
我們聊得很投機,從詩詞歌賦到人生哲學,什麼都聊,很多時候,面對一件事,我們的看法居然是那麼出奇的一緻,我真的覺得,我跟若蘭,是靈魂伴侶,跟這樣的女孩在一起一輩子,都不會覺得膩。
我們相處了差不多一年都沒事,可是年末的時候,我上班的公司倒閉了,我失業了。若蘭坐下來跟我說,彎灣寶貝,别上班了,不如自己創業吧——她把她的所有錢都用來投資,算一半股份。
我們開了一家炸雞店。
炸雞店沒什麼生意,我們在經營理念上,出現了沖突,但我們都深愛着彼此,想克服一切困難過下去,她辭掉工作,決心跟我住到一塊兒去、一起經營我們的小店。
生意有了一些好轉,我每天都忙得暈頭轉向的,詩詞歌賦和人生哲學早已被現實碾碎,慢慢地我們除了炸雞店的事,就沒什麼别的可說了。
有一天,我們剛吵完架,她神情冷漠地對我說:彎灣,我愛上别人了。
在嫉妒和憤怒的驅使下,我看了她跟情人全部的聊天記錄,除了一些辣眼睛的照片和視頻,剩下的都是她跟情人聊的詩詞歌賦和人生哲學……
我們分手後,我痛了很久,想了很久,我發現:
靈魂伴侶聽起來很讓人羨慕,但它無法完整地代表愛情,愛情終究要落地,人終究要面對生活。靈魂伴侶應該是凡夫俗子的羽化登仙,而不是彩衣飄飄的神仙下凡。
在這個時候,我覺得愛情還是要先解決現實問題、要接地氣,而且遭遇背叛打擊的我, 下了決心,以後再找對象,一定要找那種安全的,我不想再被綠了。
一如既往的幸運,我很快又找到對象了,她叫婉兒。
她很崇拜我,覺得我很帥氣、很有思想、很有能力,用現在流行的話來說,就是滿眼都是我。
她對我也很好,我們也聊得來,但可能是她太喜歡我了吧,我不知不覺的就飄了。
一次參加市裡的優秀餐飲企業表彰大會,我認識了一個姑娘,她叫朝雲。
我出軌了。
婉兒得知後,跟我分手了。但跟朝雲打得火熱的我,并沒有因為跟婉兒的分手而感到一絲悲傷。
跟婉兒分手那天,我從跟她合租的房子搬出來,收拾東西的時候,我在想:
我原本以為找一個滿眼都是我的人,不用擔心她會背叛我的人,結果我卻背叛了她。
跟朝雲在一起以後,我似乎找到了跟之前的靈魂伴侶若蘭在一起的感覺,但跟朝雲在一起,明顯要好過跟若蘭在一起,因為我跟新歡朝雲不僅可以談詩詞歌賦人生哲學,還能一起談生意、搞投資。
朝雲滿足了我對女人的一切幻想——漂亮,性感,我們彼此吸引,我們聊得來,我們一起進步、一起成長、一起掙了更多錢,她對我也很好、她也說她滿眼都是我。
我以為我們可以走進婚姻,然後幸福一輩子,可是在一起不到三年,某天朝雲給我打電話,說是晚上想跟我聊聊。
她說,她跟我在一起,以為自己找到了愛情,可是,她總感覺對我差了那麼點意思,她不想耽誤我。
當時我就被幹懵了——不喜歡我?不喜歡我怎麼會對我那麼好?為什麼我的感覺是我們那麼般配,你卻覺得對我差點意思?你說的差點意思,到底是什麼意思?
想不通……合着跟我在一起三年,就完全是演戲呗?有必要這樣嗎?你圖什麼呢?
說被欺騙吧,她又沒騙走我什麼東西,還幫我掙到了是之前好幾倍的錢;要說沒有欺騙吧,可在一起三年,她居然心裡沒有我。
這算哪門子的事?
我一直講究的愛情要看實際的感受和行動,一個人對你真實付出,但内心居然沒有你,這算愛情嗎?
我的三觀,自從跟初戀文君分手以來,第一次被颠覆了。
我雖然想不通這個問題,但由不得我,朝雲還是跟我分手了。
在跟朝雲分手後,我其實對愛情已經有些麻木了,想後半輩子自己一個人過得了。
可是,我家祖墳又一次冒青煙了,剛分手不久,我就遇到了如月,這是一個各方面都堪稱完美的女孩。
她集齊了我前面戀愛中所有女友的優點,而且毫無缺點,我們很相愛,在一起一年就結婚了。
結婚十年後,我們慢慢話少起來了,沒什麼争吵,但已經沒什麼熱情了,兩個人睡在一起,簡單聊幾句,都是從前聊過的,房事一個月也難得有一次了。
有天出差,我覺得人生無聊,便自己去看一個先鋒音樂的演出,演出在一個很僻靜的院子裡,沒什麼人。
在這裡,我認識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她的名字跟我初戀女友一模一樣,也叫文君……
好了,我的故事,就講到這裡。
大家不用糾結故事的真實性,因為很顯然這些故事都是編的,我的目的是想說明道理,而不是單純叙事。
在這個故事裡,我經曆了5段感情:
第一段,文君,她用嘴說愛,那樣的愛情有虛無實;
第二段,昭君,她用行動說愛,但我們沒有太多共同語言,那樣的愛情有實無虛;
第三段,若蘭,靈魂伴侶,虛大于實;
第四段,婉兒,一切都完美,有虛有實,體驗很好,愛是真的,可惜情是假的;
第五段,朝雲,毫無瑕疵的愛情,但敵不過時間,最後敗給了新鮮感。
這5種愛情,大部分的人,都可能會遇到前三種。
先說第一種,隻動嘴不動手的愛情,被我排在了第一個,因為那是最膚淺、最初級的愛情,小孩子、不經世事的人或者在生活中缺乏關注、很少被人欣賞和誇贊的人會覺得那是愛情。
這種愛情,分布非常普遍,大量分布在初戀、婚外情、網戀這些地方。
當然,它有一定的積極作用,因為很多人在生活中,她們很平凡、很普通,沒什麼人在乎、沒什麼人關注,甚至沒什麼人對他們說幾句好聽的話。
在這樣的情況下,好聽的話,也是很重要的。
但除此之外的大部分情況下,這樣的愛情都毫無意義,尤其如果你付出了實際的行動,而對方沒有,那就顯得更虧了。
畢竟,用嘴說愛情,跟印冥币一樣,想印多少印多少,面額想要多大就可以多大,但是,印得再多、面額再大,終究也隻是灰燼一堆。
這樣的愛情不上檔次是因為——它不産生任何積極的結果,等戀愛結束後,你會發現以前那些“甜蜜時光”“美好回憶”都跟空花泡影一樣,不留下任何痕迹。
除了第一種,剩下的4種愛情,都是以有實際的付出作為前提來讨論的。
我們接着看第二種愛情——用行動表達愛,務實大過于務虛——這是很多情侶的真實情況。
嚴格來說,這肯定不是人們理想中的愛情,但沒得選。
如果有得選,很少有人會選這樣的愛情,就像如果卡裡的餘額充足,誰會選擇幾百塊的手機、幾萬塊的車、幾十平的房呢?隻是很遺憾,我們大部分人,受限于自己的年齡、顔值、才華、學曆、能力、家境、工作、财富等等這些條件,可選擇的餘地并不多。
沒有人喜歡挖煤煉鋼、沒有人喜歡流水線、沒有人喜歡996,隻是——不喜歡又能怎樣,有得選嗎?
第三種愛情——靈魂伴侶式的愛情——這是很多人理想中的愛情,但它在現實中長期存在的數量非常之少,一般隻會出現在兩個人的戀愛初期或者很多婚外情中。
因為,再平凡的人,都很難接受自己平凡的這個事實。在戀愛這件事上,我們看過那麼多電影電視小說,都是講些極度浪漫化的愛情,而且身邊很多人在熱戀期都會誇大自己的戀愛感受,看着别人都那麼特别,這讓我們很難接受自己愛情的普通。
所以,我們為了自洽,也會誇大和美化自己的愛情,在婚外情中尤其普遍,因為如果不是“靈魂伴侶”,人們很難為自己卷入婚外情找到合适的理由。
此外,處于戀愛初期的人們,也會将自己和另一半在主觀上升級為“靈魂伴侶”,一來是不甘落後于别人的愛情(包括影視劇裡的愛情)二來是大家為了維系戀愛,都會做一定程度的妥協、隐忍、遷就甚至是附和,這就造成了一種兩個人真的有“上天注定”“不解之緣”“天造地設”的幻覺和錯覺。
但其實吧,這個世界根本不存在靈魂伴侶,如果兩個人在一起時間夠長、進入生活足夠深的話。
因為,男人和女人本來就不是一種生物,兩個性别的人,從小接受的是兩套幾乎完全不同的價值觀,從小關注、喜歡、追求的東西,也有很大差異,而且即便是同性戀,人們本質上隻關注自己、隻關注跟自己利益相關的和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在這樣的背景下,何來靈魂伴侶?靈魂伴侶強調的是兩個人的共性和一緻性,别說争吵了,就是聊天中分歧足夠多,你也不會覺得你們是靈魂伴侶吧。
如果你覺得你跟對方是靈魂伴侶,那麼,要麼是你在自欺欺人,要麼是他在哄着你玩兒,或者——他對你實施降維打擊。
第四種愛情——兩個人的戀愛感受很好、分開的時候也留下了很大一筆戀愛遺産、人也進步和成長了很多,總而言之,你得到了很多實實在在的東西,除了知道人家心裡沒有你這件事有點膈應之外,其他的一切堪稱為完美。
在現實中,這樣的愛情是幾乎不存在的。
現實中大部分的愛情,要麼是第一種,用嘴說愛的,要麼是以滿足自己私欲為目标的行動——無論是他行動上為你付出很多也好,還是他心裡覺得很愛你也罷,但你們的感情實際上就表現為一種互相消耗,在一起不成長、不進步,隻是虛度光陰,浪費年華,等分手的時候回頭一看,什麼也沒剩下了,就隻剩下所謂的回憶。
所以,嘴巴上的愛、或者說行動上的愛但實際表現為彼此消耗的感情,會好過有積極的結果、但其實沒有“真情”的感情嗎?
就像有個人,他跟你說,你是他全天下最好的朋友,但他總是拖累你、總是麻煩你、總是讓你不舒服;而另外一個人,他說他不喜歡你,但他每年都會給你介紹一個輕松就能淨賺百萬的項目。
這兩個人,到底該選哪個呢?
我的選擇傾向當然很明确了,我把跟跟婉兒的愛情放在第4個,就說明它比之前的三種感情都要好。
比起“甜蜜的回憶”,能留下感情遺産、留下積極結果的愛情(哪怕不是愛情)會更有意義。
在這個時代,誰也無法保證我們的感情能走多遠,甚至無法保證我們的婚姻能持續多久,在這樣的背景下,什麼樣的愛情才是好的愛情?
私以為,能産生積極結果的感情,才是好的感情。具體些說,就是——如果某天我們分手了,我複盤我們的感情,發現自己變得更成熟了、更有錢了、眼界更開闊了、學識更豐富了等等——我變成了一個更好的人、我有了面對生活更好的态度,我沒有虧、沒有虛度光陰、我不後悔,這樣的愛情,就是好的愛情。
比起用嘴的愛情,真實付出的愛情層次會更高;比起真實付出的愛情,真實所得的愛情會更好。
第五種愛情——完全理想化的愛情,但問題是,即便一個人擁有了完全理想化的愛情,也逃不過終究要平淡的命運。
愛情這個東西,自從誕生的那一天開始,它就不可避免的跟激情、新鮮感牢牢地聯系在一起。
即便愛意不會消失,即便情誼不會消失,但激情、熱忱、新鮮感這些愛情最顯著的特點,早晚一定是會消失的,市面上有很多講婚姻保鮮的文章甚至付費的課程,私以為,這些東西都站不住腳,而且沒有必要。追求婚姻或者愛情的保鮮,跟追求青春永駐、長生不老是一樣荒謬的,那些40多歲的女演員,再漂亮,跟20來歲的小姑娘站在一起,無論她保養得多麼好,一眼就看得出歲月的痕迹——作為40多歲的女人,與其去跟20多歲的小姑娘比傲然與挺拔,倒不如去彰顯自己成熟的魅力。
所以,人更重要的,應該是去适應和接受變老,而不是費盡心機去抵抗,因為抵抗無效——追求愛情也如此,你可以在恰當的年紀、恰當的生活狀态下追求愛情,但如果一個人一生無論什麼狀态、無論什麼年紀、無論結婚與否都在追求愛情,那得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你要麼把你的另一半拽入動蕩中,要麼把自己投入危險中。愛情應該是一列火車,它的功能是運輸,目的是把一個人送到他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一列遊樂場的過山車,為了娛樂和刺激服務,讓人想坐一次又一次……
好了,漫漫長長五千多字,重點在于5種愛情的分析和比較,希望能給各位一些對照和參考。
願各位好運——能被愛情所滋養,能在愛裡有所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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