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茶樓裡等待着子惠的到來，透過落地玻璃窗看到屋外陰沉沉的，似乎在醞釀着一場風雨。當子惠和我相向而坐時我看到她的情緒和外面的天氣相差無幾。提及8年的婚姻，子惠默默地垂下了頭，無言的淚水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将嫁人列入“日程”

　　當我的閨中密友一個個披上婚紗踏上紅地毯時，我才意識到嫁人該列入“議事日程”了。這一年我22歲。找個什麼樣的男朋友，當時我心裡朦胧得很。唯一的想法是找一個可靠的人和他相依終生。什麼樣的人才算可靠呢？其實還是沒底。這個時候經朋友介紹，認識了我現在的丈夫阿根。經過一段時間的交往，他雖沒有什麼甜言蜜語，我們也沒有一點花前月下的浪漫，但他卻給了我安全可靠的感覺。阿根性格内向，少言寡語，但是他心地善良，為人誠實厚道，雖然他家道不算富裕，但日子還算和睦。我想就嫁給他吧！于是我們在認識一年的時候，登記結了婚。

　　生活中我們互敬互愛

　　我們這個家是個很和眭的家，我和阿根相親相愛，雖然婆婆脾氣暴躁、嘴碎，但我能體諒她，處處依順她，婆媳關系也很融洽。我們的家庭漸漸受到鄰居的稱道和羨慕。有人說，看人家這一家人多好，知老知少，有疼有愛，一天喝三頓涼水心裡也舒服。聽了别人的誇獎，我和阿根兩人心裡都樂滋滋的。

　　我和阿根都有一份相對穩定的工作，上班之前，互相把對方安排好；下班了誰回來晚了，另一人就牽腸挂肚；逢到節假日，我們總是雙雙對對去遊玩或探親。隻要我喜歡的東西，阿根總是千方百計買給我，阿根喜歡的東西，我也盡量為他做。每天下班時他不回來，我就不吃飯，做點好吃的東西，我總是先留給他，我覺得阿根工作辛苦，每天早上我都在他碗底埋上兩隻雞蛋。他看到我碗裡沒有，總會分出一隻給我，我不吃又還給他，就在這麼一推一讓間，我們的感情更加深厚了。

　　有一次，我在一家醫院看完病後，一看醫生開的處方價格太高，便偷偷跑到一家藥房去買藥。回來後我告訴阿根，他急了：“你怎麼不在醫院取藥呢？”我說：“醫院的藥太貴，外邊的藥便宜點。”他很擔心地說：“看病怎麼能怕花錢呢？隻要能為你治病，花多少錢都應該。你為省錢在外邊買藥，萬一買到假藥怎麼辦？治不好病，人還受罪，以後千萬别在外邊買藥了。”像這樣的事不勝枚舉，想到這些，心中總有暖流湧動。

　　家裡的陰雲因我蒙上

　　幸福生活的腳步總是走得那麼匆匆，一月一月，一年一年，不覺間，我和阿根結婚已經6年多了。可是，随着歲月的增長，幸福的生活也會發生不幸的意外。6年了，我們漸漸覺得生活中缺了些什麼，那就是孩子。

　　家庭，總是由老人、孩子和夫妻組成。老人是家的依靠，孩子是家的希望。沒有孩子的家庭是冷清的，是死氣沉沉的。孩子是家的延續，沒有孩子，家豈不就走向死亡了？傳宗接代，人之天職。我們沒有孩子，生活漸漸呈現出了缺憾。幸福的平靜被打破，猜疑、碎語、冷面，漸漸出現。我的心情也由猶豫到漸漸地沉重起來。看得出，阿根的臉上也漸漸多了愁容。不生孩子，是不是身體有病？在這期間我們去醫院、看醫生、訪鄉賢求偏方。想尋求能夠生孩子的靈丹妙藥。盡管我們家的生活比較艱難，婆婆和丈夫還是不惜花錢，領我到各類醫院去檢查、去治療，隻要聽說可以生育，再遠的醫院也去，再貴的藥也買，我也下了決心，再痛苦的治療方法，我也忍着，再苦的藥我也吃……可是，幾經努力，卻不見效應。此刻，全家人盼孩子的心情日益加重，家庭的陰影漸漸濃重起來，尤其是丈夫和婆婆。

　　說起我們這個家，我是能夠理解家人的心情的，我丈夫兄弟二人，他是老大，弟弟不幸早亡，隻有他這一根獨苗。如果我終生不育， 家豈不從此斷代？可我，偏偏不争氣，竟泯滅了女人生育的天職，是我給全家蒙上了陰雲。

　　我們相擁淚千行

　　孩子的問題出現之後，我們這個家便漸漸地少了歡樂。特别是我在求醫無果之後，婆婆沒了笑臉，丈夫終日郁悶，我更是精神壓力與日俱增。有時也想：如今是新社會了，什麼傳宗接代，沒有孩子的人家多了，日子不是照舊過嗎，有什麼不好？可是，我卻又常常自責，不能那樣去對待一個家庭。任何人的家庭無不企盼着完美，企盼着有老有少，一代接一代，盡享天倫之樂。這麼想了，再看看丈夫和家人終日難解的憂郁，我下了決心：離開這個家庭，與丈夫離婚，讓他再重新組織一個家庭。

　　我在理智上決定與丈夫分手，可是在感情上，我痛苦萬分，關起門來，痛哭不止；然而，蒙在家庭和丈夫面上的陰郁使我無法走出痛苦——我和丈夫是尋求過彌補之路的，在朋友們的勸說下，我想過收養一個孩子。家中有了新生命，也許會驅走陰雲，迎來歡樂！我把想法告訴了阿根，他默不作聲，問急了，他便搖着頭說：“收養的孩子再好，那也是人家的，能跟咱親嗎？”我的心冷了，現在隻有一個辦法了，我離開這個家，讓他再尋找一個能生育的女人。我懷着極端的痛苦，向丈夫提出離婚！

　　聽說我要與他離婚，阿根先是很驚訝，驚訝得有些發呆發愣，随後，他哭了。哭得十分痛心，好大一陣子他說：“不，不離婚，咱就這樣過下去吧，我不能沒有你。”我說：“我也不想離婚，我也想和你一起這樣過下去。可是，再過十年後，咱還是沒有孩子，咋辦？”阿根沉默着，哭泣着。就這樣，我們相擁哭了很久，還是沒有一個好辦法。

　　但既然我給大家帶來如此大的痛苦，那我何不早早離開呢。我離開了，阿根再娶一個能生孩子的女人，人家一家人不是會有歡樂了嗎？我得走，得遠遠地離開。我對阿根說：“這樣吧，猛一離婚，誰心裡也适應不了。暫時不提離婚也行，我先搬回娘家去住，适應一段，也許會好些。”阿根看我決心已定，便點頭答應了。從此，我們便分開了。

　　跌入痛苦的深淵

　　我離開家的那一天，又痛苦又感動。我和阿根畢竟是恩愛夫妻，同甘共苦8年，一旦分手，難呀！就是那天，我性格倔強的婆婆也讓我感動了，她看我要走，流着淚對我說：“孩子，我不想讓你走。”她見我走心已定，又說：“咱娘們相處這幾年，你對我關心甚好，我忘不了。以後再見了我，你還認得我嗎？還叫我一聲‘娘’嗎？”說着，婆婆扯起衣襟擦淚。阿根也是難割難舍，他見我往包裡收拾衣服，便默默地從包裡一件一件往外拿，拿出來又放回原處。我問他為什麼又拿出來了？他說：“你把衣服都拿走了，以後就不回來了，我咋辦？”

　　我離開丈夫回到娘家。離開得是那麼痛苦，許多天都像害了大病一樣，寝食不安，我更覺得想念丈夫，離不開他，像往日一樣，早晨想為他準備可口的早點，中午盼他回家休息，日落西山就盼着早早見到他，陪着他吃晚飯……後來，我給阿根打電話，他在電話裡說：“你回來吧，趕快回來吧！”我也哭着對他說：“我想回去，我想你！”可是，一想起孩子的事，我又死了心：“不，不能回去！”

　　這就是我目前的處境和心情，我該怎麼走？我到哪裡去？何處是我的歸宿？渺渺茫茫，迷迷糊糊，交織在我腦海中的，是我跟丈夫難割難舍的情感，恩恩愛愛的往事和身邊缺少孩子的壓抑和痛苦。都說人到30有主張！今年我正好30歲，可30歲的我，幸福和痛苦雙重高壓壓得我無所适從，不知進退。(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那天我與子慧一直聊到近午時分。窗外陰郁的天氣不知何時晴朗起來，麗日透過落地玻璃窗盡灑眼前。我們又聊到現代女性應如何把握婚姻，如何把握幸福……她那寫滿愁容的臉似乎也呈現出一絲亮色。過了一會她起身告辭走出茶樓。我在心裡祈禱子惠早日走出今天的憂郁，堅強些，做一個能把握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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