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澤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一個十足的北方漢子,他一開口,即從聲音裡滲透出一股海水一般的鹹澀,尤其是在談及自己婚姻的時候,他就像一隻喪失了抵禦能力的受傷動物,靜靜地舔舐着自己的傷口,躲在角落裡等待着身體的自然愈合。
十五年的婚姻
我竟成了第三者
說出來都讓人難以置信,我養了十四年的孩子,突然有一天卻被自己的妻子親口告知孩子不是我的。我的妻子,竟在這場婚姻裡足足讓我做了十五年的第三者。而我竟也毫無覺察地把自己年輕和最有生命激情的十幾年,交給了兩個空洞的身份——丈夫和父親,原本每一個對于我來說,都意義重大,但是現在我隻感覺到羞辱。
十五年前,我在鋼鐵廠工作,經人介紹,認識了宋冰。那時候她穿着打扮都規規矩矩,舉止談吐也很有教養,家裡人都很看好我們。但是訂婚後,母親無意間聽到了一些謠傳,說宋冰不怎麼檢點,跟自己的領導關系暧昧。我父母都是知識分子,覺得不能隻聽信小道消息,就傷害了一個好姑娘,便讓我好好了解一下情況。說是了解,但是一直以來,我都認為宋冰是一個沒什麼心眼的人,畢竟她在單位年輕漂亮,或多或少都會引來一些嫉妒之心,我很不想讓這件事影響了我們的感情。加上那段時間,宋冰的母親經常帶些東西上我家,話裡話外都隐隐帶着催婚的意味,于是家裡也就沒有反對,很快我們結了婚。一度,我以為我們的婚姻是有感情基礎的,是水到渠成的。兒子雖然來得有些早,但我并沒有覺察到什麼異樣,隻是單純地沉浸在做爸爸的喜悅裡。之後我們的生活一直很平靜,我們都在全心全意地盡着做父母的責任。
兒子剛過十四歲生日,那幾天家裡的小妹要買房,找我借錢,宋冰一直遲遲不願拿出存折,我還幼稚地認為她是留着家用,不願借給婆家人。由于我一直都很疼愛這個妹妹,妻子因為這種小事不肯讓步,我便跟她大吵了一架。然而,我怎麼也沒想到,普通的一次夫妻争吵,卻牽扯出來一個驚人的事實。
宋冰說家裡沒錢,都借給了别人。我聽了很詫異,這個從來都不會擅自做決定的女人卻做出了那樣的舉動。她是一個不會說謊的人,當時我态度的确也有些惡劣,我第一次看見了她的爆發,她說自己這十幾年一直都活在我的強勢裡,之所以從來都沒有表達過自己的不滿,是因為我們之間從來都沒有感情。孩子的親生父親是這十幾年來都與自己有聯系的老情人。我當時便蒙了,接着宋冰又說錢是拿去幫他周轉生意了,現在困難已經解決,馬上就會歸還。
後來我才知道,孩子的親爸就是傳言裡的領導,比宋冰大五歲,這些年下海經商,兩人一直都有來往。宋冰懷孕的時候,男人已經結婚,而宋冰向我提出離婚的時候,那個男人也因為他們關系的暴露剛剛結束了自己的婚姻。現在回想起來,宋冰的母親應該也是知道這件事的。
我的确是一個失敗者,不管這是不是她的氣話,最後還是由她提出了離婚,并且很絕情地不讓我再見兒子。事後我偷偷去學校接過孩子幾次,原本開朗的孩子沉默了許多,明顯是受到了我們婚姻的影響。後來宋冰來找我,要給孩子改姓,讓我簽字,我當時很難過,但是沒有辦法,畢竟我沒有資格挽留什麼。那筆錢在還我的時候也被我退了回去,我說留給兒子用吧,我希望他過得好,怎麼說也有十四年的父子情。有時候想起來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這樣戲劇性的故事會發生在我一個普通人的身上。
婚姻并不像飯桌上的一蔬一菜,不是隻單純地構成我們的生活必需。每個人的存在并不是隻出于“需要”,而是還有“被需要”。看起來,肖澤隻是讓宋冰以一個妻子的身份存在,而并沒有從真正意義上去愛去了解,自己也隻是做了一個丈夫的空殼,可以說也并沒有真正了解到婚姻的實質。
我曾以為
我們是如此的合适
離婚後不久,我又遭遇了下崗。其實這倒沒什麼,下崗前的三四年,單位已經不景氣,我早先也聯系過換工作的事,所以沒多久,妹夫就介紹我去了南方,他朋友所在的一家輪船公司,做了船員。這期間很短的時間,我認識了劉艾萍。她是一個東北女人,年紀比我大不少,但是看上去很年輕。在我們當地的一家服裝公司做設計,也是離異,我們很談得來。
開始我一直把自己封閉在前一段婚姻裡,僅僅把劉艾萍當作自己的一個傾訴對象,而她一直都很主動約我。在我跟南方公司簽約後不久,我上了船,在澳大利亞一呆就是半年。我以為工作能夠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但是一個人的生活單調難耐,看着茫茫大海,我經常會有想念家的感覺,而每天最幸福的事便是跟她通電話,最誇張的時候我們一個月的話費支出到了1000澳元。我們的感情正是在這種長途電話裡不斷升了溫。
一年以後我第一次回家休長假,那時候她已經在公司拿到了不錯的薪水,而我也因為這份長期飄在海上的工作,賺取了高于從前三倍的酬勞。她提出結婚的要求,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畢竟人到中年,想找一個真正相愛的人不容易,我覺得自己很快樂很充實,這是在我之前的婚姻裡沒有過的感覺,我想,這也許就是所謂的“真愛”吧。家裡沒有任何的反對或贊成,隻是尊重我的意見,于是認識一年半後,我們步入了婚姻。
但是婚後不久,劉艾萍就把自己在東北的24歲的女兒和剛結婚待業的姑爺一并接來了家裡,我并沒有說什麼,但是緊接着,她又跟我提出自己想開店的想法。我當時是反對的,畢竟自己經營是有風險的,虧赢難料。但是最終我還是說服不了她,于是全部由我出資,當時我拿出了幾乎全部的積蓄,開了那家服裝店。可以說從始至終,店裡一直都在做賠本生意,她是一個毫無經營頭腦的女人,虧空不斷,最後連轉讓都出現了問題。總之,我之前全部的投資都打了水漂。從那以後,劉艾萍的脾氣越來越暴躁,經常摔東西,與之前那個體貼的女人簡直判若兩人。我想不出是我對她不夠了解,還是生意的不盡人意讓她變成了這副樣子,我曾經的強勢在她面前微不足道,隻要我休假在家,我們就會争執不斷,于是輪船成了我的避難所,合同不斷在續。休假的時候,我就一聲不響回父母家,騙家裡說自己已經離婚,事實上我已經不止一次在跟劉艾萍提分手,但是每次都換來一場哭鬧,離婚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不了了之。知道了真相的父母,除了歎氣,也不知說些什麼,隻好繼續去照料院子裡的花花草草。他們畢竟老了,孩子的事,也沒有精力再去操心。
我一直都以為自己抓住了真愛,但是,女人都是雙面動物,我永遠不了解同寝同食同床共枕的女人究竟在想什麼,我隻是看見了她溫順的一面,而另一面,卻在我全身心地投入其間的過程裡,不斷地露出馬腳。
肖澤的性格跟他的外表似乎截然相反,在面對婚姻危機的時候,他總是選擇回避,抑或順從接受,而不是積極地改變或争取一個新的扭轉時機。婚姻是一道複雜的方程式,等号一邊總會不斷出現大大小小的危機,避而不談,隻會讓方程式向不等式發展。
面對她
我隻是一個解悶工具
我能感覺出自己的生活又恢複到了沒有激情沒有動力的軌道上,被工作的齒輪帶着轉,而自己卻麻木不堪,喪失了對于婚姻和生活的歸屬感。
又過了兩年,我認識了夏方,她是一個條件很好的人,兒子繼承家業搞房地産,她自己則早年喪偶。那段時間我正好休假在家,劉艾萍不停打電話跟我借錢不知何用,搞得我心煩意亂。正好那時候跟老同學吃飯,碰到了夏方,是同學生意上的老夥伴,幾年沒見,人數不多,大家就并了桌,坐到了一起,這算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
她脾氣很好,說話細聲細語,每天遛遛狗,健健身,沒什麼特殊愛好,生活過得很惬意。那天我喝了酒,她有車,就順路送我回了家,當時,我因為生活上的煩心事,喝得醉醺醺的,事後才知道自己說了很多話,也吐了夏方一車。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就在夏方家裡了,我們的感情就是從這裡開始的。夏方說自己喜歡我是因為酒後的真言打動了她,能在人生的這個階段邂逅彼此,是一種緣分。
夏方對我真的很好。那一個月我們幾乎天天在一起吃飯,喝茶,聊天。這個女人性情溫和,善解人意,但是話題裡從來都少不了自己已逝的丈夫。一個人的生活就算再優越也還是孤單的,家裡請過保姆,但都因不盡人意而辭退,自己又不喜歡喧鬧,不喜歡參加集體活動。夏方談起這些的時候風趣幽默,不能否認,她是一個有魅力的女人。
我一直都把和夏方在一起作為對于婚姻的一種逃避,但是劉艾萍依舊電話不斷。那天夏方送給我一部新手機,一個新号碼,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她直言說希望我辭去船員的工作,陪在她身邊生活。我低頭笑了笑,千絲萬縷的苦意翻騰而上。我拒絕了這樣的生活邀請,夏方不想跟我結婚,隻是想跟我一起生活,我可以不工作,但是我永遠都不會取代她的前夫,我隻是她生活上解悶的工具。說白了,這隻是一個工作邀請。我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于是,我拒絕了吃軟飯。在我臨走的時候,夏方執意讓我帶上手機,說以後大家還是朋友,我收下了。回去的路上,我想起這二十年,我經曆的婚姻,我遇見的女人。想起這些,我覺得自己徒勞一場,一無所獲。不久,我又上了船。似乎隻有海上的日子是遠離生活的,是沒有傷害的。而女人,我已經再也不知道該怎樣把她們和諧地納入我的生活了。
肖澤的說法未免有些偏激了,其實不單是女人,任何事物都有它的兩面性,甚至是多面性。肖澤覺得自己已對女人失望,固然跟他兩段不幸福的婚姻密不可分,但他沒有在婚姻結束後真正去抛開一個丈夫的身份表象,看穿感情内部的真正構造也是原因所在。是他沒有了耐心還是失去了信心?其實,女人并不複雜,如同了解和學習世上的每一樣東西,是需要花心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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