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訴人：王钰 女 29歲 服裝店店員

　　記錄人：本報記者 陳琳

　　見到王钰時，她一臉愁雲，8年前她一心想嫁給有婦之夫的心願未了，隻好懷着腹中胎兒遠走他鄉，可惜天機洩露，秘密終究是藏不住的，她甯靜的生活從此陷入混亂不堪中。

　　八年後 回故鄉

　　春節剛過，我決定帶着兒子福娃回家鄉走一趟，此行的目的是取得相關證明，為下半年福娃上學前班作些前期準備，順便再拿上戶口簿，回漢後和楊書領個結婚證，算是給他幾年耐心等待的一個交代。

　　就在我到達老家的兩天後，關于我傍上城裡男人，隐姓埋名多年，潛心生子養家的說法，如春天田裡成片冒出的油菜花，一夜之間傳遍了全鄉。我的情況有點複雜，說起來可以寫成一本小小說了。簡而言之，8年前，我稀裡糊塗跟本地果農劉德明好上了，當時他承包了好幾百畝果園，2000年左右已是經濟實力雄厚的主兒了。劉德明怕老婆，又忍不住在外偷腥，和我偷偷摸摸地交往了一年多。關鍵時刻必須躲起來的那個隐形人，還是我。那一年，我抱着必死的心跳進湖裡，可惜天不絕人，我被過路的人救上岸來。這死裡逃生後，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思前想後，我決定偷偷地遠走高飛，帶着腹中胎兒從此消失。

　　次年，我生下福娃，投靠在漢做生意的朋友家中，這些年我從不回鄉過年，一心躲着劉德明。街坊鄰居見我們孤兒寡母過得怪可憐，好心從中牽了根紅線，從此長我8歲的楊書走進了我的生活。怎麼說呢，楊書是個好男人，待咱們母子不薄，隻是他于我，就像一根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以我這種不便曝光的未婚媽媽身份，根本沒資格挑三揀四，不過楊書不能生育也是事實，與我的條件算是旗鼓相當吧。當然，不到迫不得已，我是不會暴露自己的過去的，所以隻好對楊書扯了個完美的謊，讓他相信我僅僅是一個遭到風流老公遺棄的怨婦。

　　毫無疑問，福娃不是我和楊書的兒子。但是，他不止一次委婉地試探過我，可不可以做福娃的爸爸，隻怪我太不争氣，恐怕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個叫劉德明的薄情郎了。好在楊書有着釘子般的精神，時常見縫插針，終于動搖了我終身不嫁的決心。

　　隻不過家鄉人都知道，我已經離開很多年了，此次突然現身着實好比往平靜的湖水裡投了一枚炸彈，餘震很快波及到劉德明耳邊。不好的事接踵而來。

　　舊情人 找上門

　　正月初九一早上，劉德明一襲黑色棉襖偷偷現身我家院子内，他今年整四十了，依然毛發濃密，面色紅潤，不比8年前的模樣差到哪裡。當時我在廚房做飯，福娃撒着腿在前院玩泥巴正歡，摸不清狀況的劉德明湊上前伸頭去看：“你幾歲了？”

　　福娃這孩子從小不認生，張嘴就答：“快6歲了。”

　　劉德明又不是個傻子，隐約想到點什麼，接着胳膊一擡，摟起福娃的腰，順手抱進懷裡，仔細端詳起來。這時，我出來喊福娃吃飯，正好撞上這一幕，心裡頓時像烙鐵燒似的，慌忙大步上前，把孩子奪了下來，“你想幹什麼？”

　　氣氛陡然緊張了起來，劉德明掃了我一眼，慢條斯理地說，“好久不見，過得還好吧？當年你不辭而别，我找了很久……”

　　我一陣心酸，心想當年他哪裡找過我，巴不得我早點消失才好。“托你的福，我們一家人很幸福。”這樣一句話堵住了他的嘴，他不再發話，直至我目送他憂心忡忡地走出院門。

　　夜裡，我翻來覆去，徹夜難眠，為免後患無窮，我決意不再逗留，連夜收拾好行李，次日清晨，便匆匆抱着福娃奔去汽車站。臨走前，我特别交代過家人，不要向外人走露半點風聲，就讓這個秘密跟着我走進棺材吧。

　　回漢後，一切安好，我以為這事就算過去了。

　　2009年3月3日這天，劉德明突然闖進了我租住的房間。我大吃了一驚，“你怎麼來了？”“沒什麼大事，就是來看看我兒子。”他咬着後槽牙，一個字一個字狠狠地吐出來，語氣裡充滿了快意恩仇。“瞎說什麼？！誰是你兒子！你趕緊走，我老公就快回來了，别讓他誤會了。”我冷汗直冒，生怕他不安好心，存了陰謀詭計。“少裝蒜！”劉德明迫不及待地亮出底牌，“上回我就有點懷疑了，我說怎麼這伢的眉眼看着那麼眼熟呢？回去一拍腦袋，原來是像我啊！”“你也太欺負人了！當年辜負我就算了，現在好不容易熬出頭，你竟從中作梗。給我滾！”

　　幾分鐘後，楊書接福娃放學回來，我和劉德明僵持的局面不得不被打破。他一改怒臉，謊稱是上城裡來探親的表親舅舅，假裝和顔悅色地對我低聲耳語，“今天到此為止，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說罷揚長而去。

　　逃過一劫後，我趕緊往老家打了一通電話，原來精明的劉德明在見過我家福娃後，便發動金錢攻勢，暗中開展起孩子身世的調查來。按照時間推算，孩子剛好在我失蹤後七八個月出生，這種巧合實在很容易引起人的種種猜測。劉德明花了5000元，就順利撬開了我一親戚的嘴，套出我根本沒結過婚的事實。

　　原本以為是虛驚一場，如今卻是暗流洶湧。

　　奪子戰 傷人心

　　兩天後，福娃沒能按時回家，楊書十萬火急地告訴我，孩子在幼兒園被三名陌生男子接走了，幼兒園阿姨矢口否認是她們失職，并堅持說，是福娃親口說認識那些人的。

　　當時我還在看店，不敢随意走動，好在楊書及時趕到，陪着我在忐忑不安中過了半個小時。正在這時，劉德明用不明号碼的座機打來電話，揭開了他精心安排的奪子序幕，“孩子在我這裡，你放心，他很安全，吃得也好。”

　　“姓劉的，你要是不把兒子還給我，我跟你拼命！”我被惹毛了，恨不得抱着他一塊兒去死。

　　劉德明無動于衷，接着進攻，“勸你最好老實告訴我，福娃到底是不是我的親生兒子？不過你不說也沒關系，我準備明天帶他上醫院做親子鑒定，如果是，以後就得跟我姓，替我養老送終！”

　　經劉德明這麼一威脅，我幾乎被逼上了絕路，苦苦哀求道：“你就高擡貴手，把福娃還給我吧。”劉德明知道我已經給了他答案，滿意地匆匆收了線。

　　我再也忍不住，抱着楊書痛哭失聲，将隐瞞的實情一一道出。聽罷，老實人楊書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我反正是沒有希望了(指不能生育)。事到如今，我也認了，誰叫我那麼愛你呢。這些年，我早當福娃是自己兒子了，舍不得啊！這事我一定撐你到底。”楊書的話無疑給我吃了一顆定心丸，畢竟他家在武漢，生活了幾十年，多少有些熟人朋友。

　　次日，劉德明暫時将福娃送回，并開出價碼，一次性支付精神損失費、撫養費外加教育費10萬元，孩子從此歸他撫養，母親有探視權。當年我心身俱傷，尋死不成，後來懷胎十月，含辛茹苦把福娃拉扯大，如今叫我拱手讓人，是誰都不會答應。

　　眼看談判破裂，急不可耐的劉德明讓兩個同伴抱着福娃抽身就走。楊書寡不敵衆，隻好從廚房拿起一把菜刀，揮舞着沖上前去，那兩人忙着躲閃，這才放下了驚魂未定的福娃。劉德明連忙急步往外跑，嘴裡還不忘對着楊書抖狠，“我們走着瞧！看我不找人修理你。”

　　果不其然，第二天，咽不下這口氣的劉德明花錢雇來幾名大漢，伏擊了從超市下夜班的楊書，将他打得頭破血流才收手。從此，我不敢再送福娃去幼兒園，天天帶在身邊寸步不離，見此事久拖不決，劉德明隔三岔五就夥同幾個無賴來鬧店，存心讓我做不成生意。老闆說如果再因私人恩怨妨礙了做生意，隻好請我另謀高就。我十分苦惱，曾私下找劉德明深談過，想起當年他老婆也是個人物，是絕對不會允許他把與别的女人所生的孩子帶回家的，誰知時過境遷，劉德明早已不把她放在眼裡了，惡狠狠地說，“福娃是我們劉家唯一的香火，她生了三個女娃，有臉跟我談條件嗎？”

　　這些天，楊書沒少出謀劃策，隻是遇上像劉德明這樣的無賴，正常人都沒了對策，見他生出白發來，我的心疼和愧疚都隻能放在心底。昨天他勸我，“别再作踐自己了，看劉德明那副德性，像跟咱們講道理的嗎？劉家肯定不會虧待孩子的，要不以後我們再去領養一個，換份安甯的生活吧。”

　　(口述實錄 文中人物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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