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處女膜成為司法人權的底線

　　雲南“小學生賣淫案”本已經讓人拍案驚奇，後續發展更是跌宕起伏，最新消息又爆出:父親唆使女兒賣淫，為獲取高額補償，冒名頂替獲取虛假證明材料,輿論嘩然。

　　6月2日，雲南媒體報道，3月16日，昆明王家橋派出所的警員以15歲的劉芳芳與13歲的劉莉莉賣淫和襲警為由，将其一家四口以及兩朋友抓捕。劉芳芳、劉莉莉（均為化名）是親姐妹，都是小學六年級學生―事發時，兩個孩子出門吃燒烤，卻被“埋伏”的警察揪住頭發“制服”在地。事發之後，孩子們隻好辍學。

　　媒體曝光後，6月3日，昆明市公安局召開新聞發布會，稱由于被調查人員中僅有“嫖客”王某一人的陳述，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劉姓姐妹有賣淫行為，劉氏姐妹賣淫不成立；而王家橋派出所的6名警察被暫停執行職務。

　　不過，現在，案件又開始在一個細節上不斷發酵：其中一個孩子的處女膜有“陳舊性破裂”。

　　2日，有關媒體報道：涉案的小學生姐妹“劉芳芳、劉莉莉先後在昆明法醫院做了診斷，法醫院出具的證明書證明她們的處女膜完整。”但當天下午，昆明法醫院負責檢查的醫生證實，“當時的檢查結果是一個處女膜完整，一個是陳舊性破裂”。6日，雲南省委宣傳部副部長伍皓表示，劉家手中的兩份“處女膜完整”的檢查報告中，劉芳芳的檢查報告是假的，因為接受檢查的并不是劉芳芳……伍皓告訴記者，劉氏家人與相關媒體存在造假行為―目前調查組正在進行調查。

　　比法律更牛氣的處女膜

　　案情的發展，讓人不由發思古之幽情。處女鑒定，已經成為21世紀以來，神州大地上的警方濫權案中，還女性清白的唯一手段。

　　先有陝西少女麻旦旦，2001年1月8日晚，被陝西泾陽縣蔣路鄉派出所幹警帶回派出所訊問，要求她承認與某男有過不正當性行為并遭恫吓、毆打。然後是河北行唐縣19歲姑娘吳小玲，被行唐縣南翟營派出所王銀海等警察殘忍刑訊逼供，承認和9個男人發生過性關系。

　　2001年11月17日，在山東東營打工的女孩張旦（化名）和公司經理外出時，被4名公安聯防人員抓到辛北派出所第二警務區，逼他們承認了賣淫嫖娼。女孩被打到“行動不便”，男友也就此分手。

　　2002年3月8日，江蘇鹽城22歲的女青年金磊被鹽城市城東派出所幹警抓去刑訊逼供，理由是賣淫。在這裡，鹽城市公安局提出一個非常前衛的理念：處女也可以賣淫。

　　這些女孩最後證明清白的途徑，全部都是她們完整的處女膜。

　　現在“某媒體“遇到麻煩了―他們揭露的，雖然是警方已經認錯的暴力執法案，卻終于因為有一個女孩子的處女膜有問題，就被雲南官方指責“造假”；非但如此，雖然警方此前已經承認賣淫案隻有嫖客單方說法、沒有其他證據而不成立，但在雲南官方新聞發言人的最新說法中，這個“嫖客王某某”（之前叫徐某某）又呼之欲出了。

　　新聞發言人代表官方，當然得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在這裡，新聞發言人不斷強調一個不足為憑的單方面證人的存在，到底想說什麼？要知道，媒體從官方渠道，得到的應該是站得住腳的法律事實，而不是莫須有的家長裡短。退一萬步,即便父親真的唆使女兒賣淫,也不應将處女膜作為案情取證的關鍵證據。

　　讓我們看看比法律更牛氣的處女膜是什麼。處女膜（virginalhymen）是女性位于陰道口與陰道前庭的分界處，環繞陰道口的一層薄膜狀組織。有少數女性天生沒有處女膜，而有的女性處女膜即便有性活動也終生完好，而有那麼一部分處女膜極薄的女性，會因為體育活動或手淫而破裂。因此，處女膜的狀況，跟是否有過性經驗，不能畫等号。

　　熟女=賣淫女？

　　我說的這些，跟雲南省新聞發言人伍皓說的一樣，對于本案沒有意義。因為即便完全推翻現代醫學對處女膜的科學認知，沿襲我們前工業社會的老觀念，即，處女膜不完整、有舊傷，就是百分之百地有過性經驗，又跟這個案子有什麼關系呢？難道一位有過性經驗的女性，就可以被警察随意指為賣淫、随意毆打，随意曝光，讓路人皆知涉嫌賣淫？何況這隻是一個孩子！

　　在無端遭遇非法拘禁、名譽損害和警察暴力之後，即便劉家父母确實有作假小動作,但作為雲南官方的新聞發言人，絲毫不考慮作為公部門應該保護未成年人名譽和隐私權，反而對未成年女性非常隐私、并且根本與案情無關的身體特征，朗朗上口毫無顧忌，得到假造處女膜檢查的消息如握勝券，隻能說是文化格調和法律素養皆不及格。

　　這一系列邏輯混亂，不知道是警方和伍皓這樣的官方代表的故意混淆，還是他們真的無知到這種地步？無論如何，公衆與媒體應該關注的，仍然是這個案子的核心：警察濫用執法權力，侵害公民人身安全與自由。警方的執法，應該如何形成全社會都能監督的程序，把對公民人權的侵害控制到最小。公衆有權利質疑：是什麼樣的利益機制、多麼低廉的侵權成本，讓警察不惜對花季女孩拳腳相加來抓“賣淫”？對于警察暴力執法引起的系列後果，政府有沒有采取相應措施，幫助小朋友心理康複、落實她們的教育權利？

　　我們不希望，我們的司法人權底線，最終靠一張薄薄的處女膜來維系―那是法律之恥。

　　難道一位有過性經驗的女性，就可以被警察随意指為賣淫、随意毆打，随意曝光，讓路人皆知涉嫌賣淫？何況這隻是一個孩子！應該關注的，仍然是這個案子的核心：警察濫用執法權力，侵害公民人身安全與自由。

　　（責任編輯：克偉）

　　[我來說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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