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新聞Knews記者 黃伊罕

2022-01-29 12:12

2022年春節臨近，首先祝觀衆朋友們新春快樂，虎年大吉。這幾天，家家戶戶都在準備年貨迎接農曆新年，但是俗話說病從口入，健康從飲食開始。前不久江蘇徐州有一對父子，他們因為使用了不潔的肉制品而攝入了肉毒素，被緊急送來華山醫院進行救治。

為什麼不潔的肉制品裡會含有肉毒素？春節期間我們應該如何健康飲食？本期大咖說，我們有幸邀請到了華山醫院副院長馬昕教授和急診科主任陳明全教授，和我們聊一聊春節飲食健康。

【被美容行業濫用的肉毒杆菌】

張譯心（主持人）：

說到肉毒素，很多女生都不陌生，這是一個醫美的産品。首先可以請馬院長跟我們解答一下，為什麼肉制品中會有肉毒素呢？

馬昕（複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 副院長）：

肉毒素在美容業應用的非常多，但它其實廣泛存在于自然界，尤其是肉制品。肉毒素是肉毒杆菌所産生，肉毒杆菌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做臘腸杆菌。為什麼叫臘腸杆菌呢？因為它經常存在于肉制品當中，尤其是密封的罐頭，比如臘腸、熏肉裡面存在非常多。

肉毒素的毒性是非常大的，它是一種神經蛋白毒。它的毒性經常會用在美容液裡，因為它會阻斷神經傳導，讓肌肉松弛。所以我們打了肉毒針或美容針之後，可以讓皺紋變得扁平，讓臉部的表情肌放松。所以大家都知道打了美容針之後，臉部看着非常光滑，同時也比較塑料。現在美容行業應用的越來越廣泛，但是也存在濫用的情況，容易出現肉毒素的中毒。

比如這幾年比較流行的“瘦腿針”，作為一個醫生，我很不建議大家做這種治療，風險非常大，它是把肉毒素打在小腿，并且用量比較大，讓小腿肌肉萎縮。其實這種方式不是瘦了脂肪，而是瘦了肌肉，會讓你四肢無力并出現中毒的症狀。

在我們日常生活當中，尤其是肉制品裡，很容易被肉毒素、肉毒杆菌所污染，産生很嚴重的後果，讓你全身的相關肌肉都出現松弛萎縮，會有很嚴重的後果。

【父子中毒肉毒杆菌，緊急轉院搶救】

張譯心（主持人）：

我們想問一下陳主任，開頭我們提到的江蘇徐州這對父子，當時送到華山醫院的時候，他們是什麼情況？醫生怎麼判斷他們到底中了什麼毒呢？

陳明全 （複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急診科 主任）：

在患者過來的時候，我們會有一個院前通告，告知我們徐州120急救車轉運過來兩個這樣的病人。通告裡有患者的初步表現，主要是肌無力，呼吸不是很通暢，需要用呼吸機，在當地醫院也有肉毒杆菌中毒的初步考慮，但沒法确認，沒有監測到肉毒杆菌毒素的成分，就沒法明确診斷。

收到病人的時候，患者當時的狀況已經比較嚴重了，眼睑下垂，睜不開眼睛，四肢肌力幾乎為零，不能有任何抵抗的狀況。使用呼吸機也沒有收縮能力，要靠機器給他輔助通氣。

我們詢問了患者整個得病的過程，主要是一家四口在家裡聚餐，其中一種食物是從冰箱裡拿出來的驢肉火腿，他們沒太在意到底存放了多長時間，估計是有過期的情況。四個人第一次吃的火腿是煮熟的，後來又去冰箱拿了一部分，沒有再切再煮就吃了，應該是收來的這位患者吃得比較多。

緊接着三四個小時以後，就出現了拉肚子、肌無力等中毒表現，當時他們就到當地醫院去了，當地醫院也做出了食物中毒的預判，但一直沒得到很好的診斷，做了很多努力，還是沒得到明确的病原學診斷，隻是認為患者的肌無力症狀應該是神經系統的中毒性病症，打聽了一下華山醫院還不錯，就轉到我們醫院來了。

張譯心（主持人）：

那麼治療肉毒素中毒複雜嗎？父子倆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陳明全 （複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急診科 主任）：

如果患者已經确診，那麼治療其實不是很複雜，關鍵是要發現的非常及時，非常迅速的去救治，假如治療不及時，就會出現肌無力，呼吸衰竭，和更多并發症等二次傷害，所以一定要快速。

這個肉毒素中毒的患者來華山醫院就診時，已經是第九天了，錯過了最好的救治時間。肉毒杆菌、肉毒素的中毒性疾病，都有抗毒素解藥，那麼最主要的問題，就是肉毒杆菌有不同的基因型，分為“ABCDEFG”七種基因型，不同的基因型對應不同的抗毒素，不是随便拿一種抗毒素類就會有效果，一定要查清楚它是哪一類基因型，再用相對應的抗毒素，才有解毒的作用。

患者來到華山醫院後，我們馬上就啟動了中毒救治流程，因為他的病症還是很嚴重的，肌無力和呼吸衰竭的症狀都非常突出，必須要弄清楚是哪一種基因型，然後用對應的抗毒素進行治療。

入院之後，首先很快就查清了是肉毒素中毒，我們啟動了全國的中毒救治網絡，聯動到北京，拿到了檢測結果，是a型肉毒素，那麼很快a型的抗毒素也拿到了。用上特效藥以後，病人第二天、第三天就很快恢複了記憶力和神智狀态，整個人的生命活力體現出來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恢複。到現在為止，已經有5周時間了，通過我們的努力，他已經可以在家屬的攙扶下走動了，情況比較樂觀。

【快速響應，應對中毒事件的唯一方法】

張譯心（主持人）：

剛才您提到一個詞叫快速，對于中毒患者來說，快速真的很重要。我們也想請教馬院長，遇到這種千鈞一發的時刻，醫院有沒有什麼應對的計劃？

馬昕（複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 副院長）：

中毒事件在醫療機構經常會遇到。作為醫療機構，尤其是地區性的、在應急保障方面有一定特色的醫院，我認為需要加強這方面的建設。

首先是人員培訓，因為這種情況比較常見，尤其是規模性的食物中毒事件，在我們醫院會經常遇到，所以我們日常對急診醫生和相關科室醫生，在這方面有很多培訓，實戰見得多，培訓也多了，大家都會有警惕性。

我一直覺得，在大型城市、中心城市或者有特色應急保障的醫院，應該有一支中毒檢驗隊伍，診斷的同時能夠治療。因為我們時刻會面對各種中毒事件，尤其是群體中毒，需要一家醫院的檢驗人員、救治人員、治療藥物都要跟上。因為中毒事件，相對來說不像感冒發燒那麼常見，但是作為一個城市的儲備是非常必要的。

我們醫院這段時間也碰到了很多類似的情況，比如群發性的铊中毒，或者其他的中毒事件，都給我們敲醒了警鐘。

還好平時我們的訓練，讓醫生對這些疾病有一定的認識，我們全國的救治網絡、診斷網絡還是比較健全的，但是心裡總有絲絲擔憂。

通過這些案例，我們需要讓普通群衆知道，如果懷疑自己中毒了，或者基層醫療機構懷疑患者中毒了，首先應該怎樣處理。它應該有一個規範的治療流程，治療手冊，治療經驗。初步救治結束後，處理不了應該往哪些醫院轉送，形成一個很好的轉診關系，這是我們目前迫切需要做的事情。繃緊這根弦，這樣才能讓城市更加安全

【春節囤貨，食品安全第一位】

張譯心（主持人）：

剛才您也提到了我們的肉毒杆菌，也叫臘腸杆菌，那你看春節期間，可能很多家庭都會吃肉制品，包括會自制一些像肉腸這一類的肉制品，怎麼才能夠避免這樣的一些食品安全上的隐患？

馬昕（複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 副院長）：

首先，我們肉制品的食材來源要正規，還有制作過程，應該逐漸走向集約化，要相信有資質的加工廠。如果是有經驗的家庭去制作這種臘腸，可能問題不大，但是經驗不豐富的家庭小作坊，可能就不太安全。

大家也不要盲目相信所謂的土特産、自制或者家釀，有時候個人家庭作坊式的生産工藝，啊質量不一定能得到保證，不同批次生産的質量也不一定能得到保證。

有時候往往是自己家做的熏制品、臘制品，才容易出問題，因為有些可能覺得肉有一點變質了，扔掉可惜，就繼續進行熏制和腌制，這是非常不安全的，并且小作坊肉的來源也令人擔憂。

對我們老百姓來說，要盡可能去購買有資質的、大廠生産的臘制品，因為機械化、規模化的生産，就意味着在食品安全方面有國家部門進行強有力的監管。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的要求非常嚴格，必須要有食品安全規範，定期進行檢測。

過年期間，家家戶戶都在準備年貨，尤其在農村，大家經常會自制臘腸和腌制品，肉毒素中毒的事情屢見不鮮。所以過年期間，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準備年貨，還是要購買有資質的大型廠家生産的肉制品，會比較安全的。

張譯心（主持人）：

陳主任，從咱們急診科接診的情況來看，春節期間除了肉毒素中毒之外，還會有哪些食品問題引發的中毒和健康隐患呢？

陳明全 （複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急診科 主任）：

醫院急診每天都會碰上各種中毒相關的病例，尤其是年關将近，大家要歡度春節，會有更多飲食安全方面的問題。

從我們急診的中毒案例來看，首先最多的還是酒精，飲酒過量和暴飲暴食導緻的一系列中毒事件。其次還有藥物中毒，很多還是治療性的用藥，比如吃多了降血壓的藥物，降的太低，有的時候安眠藥吃多了，就醒不過來。食物中毒，包括剛才提到的河豚，各種毒蘑菇，還有釀制食品，也有零星案例。雖然我們非常強調食物的安全性，但是總體來說，食品質量還是能夠得到保證的，大家也不用太焦慮。

還有一些個案，往往是一家人都來了，都吃了某一種腌制品或者吃了冰櫃裡放了兩三年的食物，扔掉覺得可惜，結果一吃，全家人都不行了。

另外，不單是飲食問題，冬天大家有各種取暖方式，洗澡的時候使用天然氣，也很容易産生一氧化碳中毒，也比較常見。所以從基層來講，這些基本是最主要的中毒性事件。

【建立全國聯動的毒物檢測中心，迫在眉睫】

張譯心（主持人）：

春節期間，從您專業的角度有沒有什麼關于老百姓健康飲食方面的指南，能不能再給我們說說？

陳明全 （複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急診科 主任）：

我可以從我們急診相應的案例給大家提個醒，也許構不成指南，但是可以給你們參考。

首先，春節期間不要暴飲暴食，這是非常重要的。我們有很多時候暴飲暴食導緻胰腺炎，急性胃腸炎的情況，這些構成了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急診事件。

第二，飲酒要适量，人的酒量不是無限的，有時候心情一到了，就會喝多，那麼這樣很容易酒精中毒的。另外，大家也需要謹慎喝藥酒，很多時候用來泡藥酒的是成年老酒，過年親朋好友聚會就拿出來了，要小心喝的量，總歸不要太多。

另外，我們服藥也不要有一頓沒一頓的，過節期間生活節奏會被打亂，藥品還是要按時按量服用，不要超劑量使用。

我覺得從飲食的角度講，大概就是避免暴飲暴食，不要過量飲酒，也不要去吃放置了很長時間的過期食品，隔夜飯菜，應該還是要再熱一熱，或者直接丢棄。

張譯心（主持人）：

馬院長，那麼咱們華山醫院對于毒物中心的建設有什麼樣的規劃和設想？

馬昕（複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 副院長）：

毒物中心這個機構的雛形一直在運作，我們越來越發現中毒事件對城市的安全非常重要，雖然這是小概率事件，但是它必須要在有能力的醫院進行集中建設，這也是我們今年非常重要的工作之一。

今年，通過我們前期的臨床實戰，以及和國内同行的交流，我們覺得這件事迫在眉睫，需要整合更多力量。因為毒物治療中心，不僅是一家醫院的工作，它需要整合國内很多相關機構。不同情況的中毒，檢測方式方法可能不一樣，并且每種毒物都不一樣，需要的設備和檢測人員也是不一樣。

基于這些，我們需要一個非常順暢的網絡，大家可以第一時間互相支持，這是非常重要的架構，不僅僅是一家醫院，而是整個國家網絡，甚至跟國際相關的機構都要建立很好的研究聯動網絡。

以前我們也碰到過類似情況，是非洲的一種傳染病，雖然和中毒不同，但是我們國家沒有儲備的藥物，因為發生的太少了，我們的急診和感染科第一時間跟日内瓦的 WHO總部共同建立了網絡。

中毒也是同樣的道理。現在網絡很發達，大家互相溝通，可以知道每一個毒物大緻的症狀是什麼，檢測機構在哪裡，治療的藥物在哪裡，治療的方式方法，什麼機構相對來說比較發達，我們要想辦法把它給整合在一起。所以，毒物中心的構建，不僅是一個點，而是一張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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