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清明的感悟?作者:習習過年記,今天小編就來說說關于庚子清明的感悟?下面更多詳細答案一起來看看吧!
作者:習習
過年記
趕在除夕晚飯前貼好了春聯:“三春吉祥人無恙,萬事如意歲有餘”,橫批:“幸福吉祥”。
今年蘭州允許放鞭炮,新舊兩歲交接時分,鞭炮聲四起,高樓間,爆竹聲格外脆亮。父親說,炸得好。先前,老人說“年”是一種獸,過年便是過難,年過了,什麼都好了。爆竹四面八方炸響,就是要吓跑“年”這個獸。
春晚在電視上挂着,手機上刷新聞看疫情,心裡寥落,睡時已是庚子年。
初一一早趕火車,兒子在重慶,火車票是二十多天前“搶”的。火車站罕有的清靜,水落石出似的,先前人頭攢動的入站口看上去格外陌生。
車廂裡總共8人,都戴着口罩,包裹得嚴嚴實實,前後望望,每個車廂都寥寥幾人。我有過敏性鼻炎,怕在車上打噴嚏,提前幾天吃了抗過敏的藥。坐定,問丈夫,真的要去嗎?說完都笑,我們都忍着,等車啟動了,才提起這個話題。其實,我們都暗暗思忖這種情況到底要不要去兒子那裡,但大半年沒和孩子見面,太想他了。
挑個暖氣邊的座位,一下子睡着了。忽然被乘務員叫醒,說要在我旁邊的窗玻璃上貼個“福”字。一張紅豔豔的塑料剪紙,兩隻喜鵲托着一個大大的“福”。窗外,黃土村落一閃而過,農田裡蓋着一層薄雪,格外安谧。不時望望那個“福”,那張紅豔豔的剪紙,陪了我一路。
重慶下毛毛雨,霧一樣飄着,車站人很少。兒子不讓我們打的,他開車從内江趕到重慶,逢路口排隊量體溫,接到我們時已是到站兩個多小時以後。天兒擦黑了,路燈把積水照得亮汪汪的。
到了家,關了家門,把惶恐不安留在了外面,和兒子在一起,百感交集,心裡終歸安甯了很多。
時時刷新聞,疫情之下,世态萬象紛至。像一場亂風忽然刮來,輕易掀起了人性的複雜。看到專家通過電子顯微鏡拍攝到的一張新冠病毒的圖像,像一幅悄寂的灰白抽象畫。就是這些肉眼看不到的潛伏在人體裡的怪物,蠕動繁殖,流布肆虐。災難讓人人都直面一個平時避諱的話題:死亡。死亡沒有預告,随時來襲,這是惶恐的最大根源。全國疫情地圖上,湖北是绛紅色的,绛紅色裡的武漢,每天都有人死去,死亡叫人多麼疼痛。
疫情一天一天地持續。再讀加缪的《鼠疫》,依舊震驚于書裡對疫災的描述,上次讀《鼠疫》是SARS那年。我想,對今天的讀者而言,加缪不該隻是知識分子的加缪,《鼠疫》也不該隻是疫災中的閱讀消費。一場災難,教給人的應該是多維的更深刻的警醒和思考,苦難總該在骨頭上留下些印痕。
重慶的白天和夜晚一樣安靜,往日,這裡的喧嘩直到深夜才能褪去。自從兒子上大學,之後在重慶創業安家,多少年來,我們從未這樣親密安靜地一起過春節。
假期延長了,盡管如此,上班在即,又要回蘭州了。清早出門,門前那棵不知名的花樹一夜之間竟爆出雪白的芽苞。車廂裡還是10人不到,每個人戴着口罩低頭看手機。7個多小時後,到了蘭州,我們車廂下站的僅4人。夜色裡,多日不見的蘭州那麼親切又那麼生疏,馬路上看不到人,往日這個時段,許多好酒的蘭州人正在街頭巷尾東搖西晃。黃河在低處流淌,濱河路邊齊整地挂着兩排亮亮的紅燈籠。
到了家,突然想起沒和兒子拍張合影。多少年了,我們隻是每年的一兩個長假在一起待幾天,每次都忘了合影。2020年的春節沒有留下一張合影,更是覺得遺憾。
立春了,太陽明媚,“春天”這個詞多麼好,幹淨、清亮、萬物新生。沿河看看,黃河水清澈,鷗鳥紛飛,碎浪翻起的水花,翡翠一般。
深夜,看武漢一個青年拍的6個短視頻,6天裡他眼中封城的武漢,視頻親切溫暖。最後一個視頻中,一個姑娘說,疫情過去以後很想找個人談一場戀愛。我的眼睛濕了。
天天看武漢的天氣預報,總是陰雨。睡不着,手機上看到李文亮醫生去世了,那麼多跟帖的人淚流滿面。李醫生生前說,他隻是在做自己分内的事情。我想起《鼠疫》的主人公裡厄醫生的話,他說,他作為一個普通人在為那些受苦的人做最普通的事,他說他不是英雄,是一個起碼的人。
在這次疫情中,我常常流淚,聲音哽咽。我想,幹澀的眼睛裡原來還有水,被日常磨蝕得枯燥的心還有柔軟。
守卡記
正月十五以後,單位多半兒人到社區疫情防控點配合街道守卡。
天氣忽寒忽熱,最冷的一天,四個半小時裡,守卡的同事一直在卡點小跑取暖。我們值守的兩個卡點在蘭州東部市郊的南山下,隔馬路相望,一個卡點叫小樹林社區,另一個卡點叫88—89号院樓,裡面住的幾乎都是外來租戶。
馬路上空蕩蕩的,眼前的一切都是少有的慢節奏。太陽明亮的一天,覺得世間徒撒了這樣的和煦與明媚。每天,和守卡的同事一見面,先交換有關疫情的消息和看法,最後總會落到那些正忍受着病痛折磨的患者和最終離世的人們,還有那些為他人置個人生死不顧的醫護人員。也因而,我們雖則守護着的是小小的一方天地、兩幢樓裡不多的陌生人,但也懷着一種鄭重和責任。從88—89号院樓卡口望到對面,總看到小樹林社區裡那片還在沉睡的槐樹,作為大自然的一部分,它們正那樣安詳地過渡着時序。
常常是,趕到卡點換班,從早晨6點值守到9點的第一班社區工作人員,在冷風裡說話聲音都是抖的。太陽漸漸升上來,對面蒼蒼莽莽的大山一下子變得柔和了。十幾天下來,卡點裡住的人幾乎都認識了。一對兒80多歲的老人說他們老兩口都有糖尿病,不活動不行,隻有40多平方米的屋子,轉不開身子,隻能在卡點附近走走,老人說他們一定戴好口罩,一定不走遠。牆角枯敗的芙蕖花被冬天凍住了猩紅的花瓣,地裡的枯草堆裡冒出小小的新綠了,老頭兒對老太婆說:“你看,草兒都活過來了。”聽到身後這話,有點兒想流淚。蘭州話裡有很多兒化音,别的地方的人怎麼都學不來,明明是表達疼惜,蘭州人的“兒”字從腔子裡發出來,聲音又深又厚。
嚴防、死守、宣傳,是守卡的任務。告知卡點的住戶不亂竄不添亂就是對國家的貢獻、對湖北的支援。對外地回來的人,做檢測給各種告誡,他們都安靜配合點頭稱是。樓上下來一個取快遞的女孩,跟我說從過年到現在,沒做幾單彩妝生意,特别是口紅,一隻都沒賣出去。說完,她自己先笑起來,我也笑,隔着口罩,我隻能看見她的眼睛、夾彎的睫毛。
最缺的是口罩。在一個陽光明亮的下午,一位志願者竟然給我們送來整整一百個醫用口罩。每天中午,幾個志願者開着車,挨着卡點送來熱騰騰的包子。總有不斷的感動,人和人多出很多關切。進出買菜取快遞的人喜歡在卡口和我們閑聊幾句,說湖北、武漢、自個兒家蘭州的疫情,還有國外的疫情,沒有哪個時候讓我如此深切地感受到普通百姓的淳樸和他們的胸懷家國放眼世界。
那天在卡點,同事給我講了個一早讀到的段子:天剛亮,丈夫在床上喊,白了!兩片!睡眼惺忪的妻子吓壞了,以為丈夫說他的肺白了,丈夫說,西藏青海沒疫情了。是啊,這段時間,除了病痛惶恐,還有很多故事段子,能叫人笑着笑着笑出眼淚來。
甘肅累計确診病例91人,眼見得已經治愈了87人。眼見得湖北治愈的病人越來越多,病逝的人越來越少。天漸漸暖了,小樹林卡點的槐樹眼看就要綠起來了,驚蟄到了,真正的春天來了。
《光明日報》( 2020年03月06日1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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