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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徽因與金鐵霖同住一别墅

情感 更新时间:2024-09-10 12:45:47

  林徽因與金鐵霖同住一别墅(林徽因與金嶽霖)(1)

  在學術文化圈内,金嶽霖是邏輯學家,是“中國哲學第一人”,是清華大學哲學系創始人、中央研究院第一屆院士。

  學術文化圈外,大衆文化的叙事裡,金嶽霖是那個“癡愛林徽因而終生不娶”的大情聖,是“逐林而居”、深情守護林徽因的謙謙君子。

  01 可疑的“愛情對話”

  關于林徽因與金嶽霖感情糾葛,流傳最廣的故事版本來自梁思成的續娶夫人林洙。她說,因為社會上一直有金嶽霖為林徽因而終身不娶的傳說,她為此專門問過梁思成這事,而梁思成是這麼說的:

  “我們住在總布胡同的時間,老金就住在我們家後院,但另有旁門出入。可能是在1932年,我從寶坻調查回來,徽因見到我哭喪着臉說,她苦惱極了,因為她同時愛上了兩個人,不知怎麼辦才好。她和我談話時一點不像妻子對丈夫談話,卻像個小妹妹在請哥哥拿主意。聽到這事我半天說不出話,一種無法形容的痛苦緊緊地抓住了我,我感到血液也凝固了,連呼吸都困難。但我感謝徽因,她沒有把我當一個傻丈夫,她對我是坦白和信任的。我想了一夜該怎麼辦。我問自己,徽因到底和我幸福還是和老金一起幸福?我把自己、老金和徽因三個人反複放在天平上衡量。我覺得盡管自己在文學藝術各方面有一定的修養,但我缺少老金那哲學家的頭腦,我認為自己不如老金。于是第二天,我把想了一夜的結論告訴徽因。我說她是自由的,如果她選擇了老金,祝願他們永遠幸福。我們都哭了。當徽因把我的話告訴老金時,老金的回答是:‘看來思成是真正愛你的,我不能去傷害一個真正愛你的人。我應該退出。’從那次談話以後,我再沒有和徽因談過這件事。因為我知道老金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徽因也是個誠實的人。後來,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我們三個人始終是好朋友。我自己在工作上遇到的難題也常去請教老金,甚至連我和徽因吵架也常要老金來‘仲裁’,因為他總是那麼理性,把我們因為情緒激動而搞糊塗的問題分析得一清二楚。”

  身為梁思成的遺孀,林洙的說法被視為林徽因與金嶽霖之間感情的鐵證,幾乎所有關于林徽因的生平叙事都必引以為據,更不要說那些熱衷于林徽因情感故事,添油加醋把林徽因當作娛樂明星般演繹的網絡爽文。

  林洙是在三位當事人均已離世才托出這個故事的。也就是說,她這段活靈活現的轉述,除了梁、林、金他們本人,根本無人能斷其真僞,因此,梁思成是否真的會對後妻講述亡妻這樣驚世駭俗的愛情故事,是無從考證的。

  不過,上述故事的時間段裡,林、金兩位當事人的生活狀況卻是有據可查的。

  林洙正式的文字披露梁、林、金三人這段“愛情對話”前後共有兩次。首次披露是1990年,林洙在《人物》雜志發表《碑樹國土上,美留人心中——我所認識的林徽因》一文,林洙特别說明是梁思成親口所言;2004年6月,值林徽因誕辰100周年紀念,林洙推出新書《梁思成、林徽因與我》,再次将這段私密的愛情對話推至熱門話題。

  1990年的文章中林洙描述的對話時間是1931年,而到了2004年出版的書中,這個時間變成了1932年。不苛責林洙的說法前後時間不一緻,人的記憶難免有些出入嘛,而是根據她前後不同的說法,就此把考驗的時間跨度拉大,從1931年-1932年來考驗梁、林、金三人發生這段愛情對話的可信度。

  在《金嶽霖回憶錄》中,金老自述:“1931年我又有機會到美國留學一年,就到哈佛大學的謝非先生那裡學邏輯”。這個時間在金嶽霖的弟子劉培育所著《金嶽霖的回憶與回憶金嶽霖》一書中得到印證。書裡還提到那時清華有個規定:凡教授在校工作5年,即可獲一年的學術休假,公費去國外訪問進修。金嶽霖是1926年開始在清華教授邏輯學,1931年獲得第一個學術休假。

  金嶽霖赴美的準确時間是1931年7月20日,這是通過徐志摩寫給陸小曼的信知悉:1931年7月4日,身在北京的徐志摩給在上海的陸小曼寫信說:“……老金他們七月二十離北平,他們極抱憾,行前不能見你。” 7月8日,徐志摩又寫一信,信中說:“……老金、麗琳想你送畫,他們二十走,即寄尚可及。”(見徐志摩《愛眉小劄》)

  徐志摩給陸小曼的信除了為金嶽霖1931年赴美提供了确切的時間信息外,更重要的信息是,金嶽霖當時并非單身之人,他身邊有一位同居的女友,美國姑娘Lilian Taylor(中文名泰麗琳)。

  金嶽霖與泰麗琳的關系始于何時尚無據可查,但根據趙元任夫人楊步偉的回憶,1924年他們在歐洲遇見金嶽霖時,金嶽霖身邊就有了泰麗琳。那次金嶽霖向她借了30元,然後帶着女友去意大利遊玩。(見楊步偉:《雜記趙家》)1925年11月,金嶽霖帶着秦麗琳一同回國來到北京。

  據說,這位秦麗琳“倡導不結婚,但對中國的家庭生活很感興趣,願意從家庭内部體驗家庭生活”,而金嶽霖深受羅素試婚主張的影響,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在北京城開始了他們的同居生活。留洋的金博士帶回一個洋女友,這件事在當時廣為人知。

  據此,在1931年,林徽因和金嶽霖之間發生愛情故事的可能性幾近不存在。

  再看1932年。梁思成赴寶坻考察是1932年6月11日至17日,調查筆記對此有明确記錄(見《寶坻縣廣濟寺三大士殿》)。也就是說,按照林洙轉述的故事,梁思成從寶坻調查回來,林徽因就向他訴說自己“苦惱極了,同時愛上了兩個人”,那就該發生在1932年6月17日。

  這次考察共一周,梁思成僅攜東北大學的學生王先澤和一名仆人出去,林徽因确實未能同行。假設這段時間金嶽霖也從美國回來了,那麼,林徽因與金嶽霖可能在這期間迅速發展感情嗎?

  這個可能性還是非常非常之低,因為林徽因之子梁從誡于1932年8月4日在北平協和醫院出生,接生的是林巧稚醫生。

  那次寶坻考察,林徽因所以沒有同去,是因為她身懷六甲。實在很難想象,有孕在身,兩個月後即将生産的林徽因能夠這麼快愛上其他人。

  而梁思成這邊,“想了一夜”“把自己、老金和徽因三個人反複放在天平上衡量”“覺得自己缺少老金那哲學家的頭腦”“認為自己不如老金”......也難以想象,梁思成一夜痛苦的思考,竟然絲毫沒有想到即将出世的孩子,就慨然做出成全之舉?

  可見,這段似乎鐵證如山、深入人心的愛情對話,其真實性其實是經不住推敲的;而且其中人物對話的構詞——絕對堪稱經典、幾乎可作愛情教科書的标準答案——既十分契合人們熟悉的戲劇沖突橋段,又能夠為世人提供一個完美愛情的道德樣式,大概是故事太過完美,怎麼看都像是後期動用了“曆史濾鏡”。

  不得不提,梁思成這位續娶夫人在梁思成去世後,大肆販賣梁思成、林徽因有關資料,大講特講林徽因感情私事以博取熱度,吃相實在有些不堪,由其一手供應的故事版本難免不讓人懷疑。

  02 最親密的朋友和後加入的家庭成員

  雖然林洙版梁、林、金三人“愛情對話”的真實性十分可疑,但是金嶽霖與梁思成和林徽因非同尋常的親密,金嶽霖與梁家上下宛若家人的關系,卻是真實且公開、朋友皆知的,金嶽霖被朋友戲稱“逐林而居”。

  《金嶽霖回憶錄》是由金老晚年斷斷續續寫下的100多個片斷整理而來,内容涉及與他交往密切的老朋友、個人經曆和治學活動,以及生活情趣等。

  在“最親密的朋友梁思成、林徽因”這個目錄下,金嶽霖叙述了他與梁家的關系:

  “梁思成、林徽因是我最親密的朋友。從1932年到1937年夏,我們住在北總布胡同,他們住前院,大院;我住後院,小院。前後院都單門獨戶。30年代,一些朋友每個星期六有集會,這些集會都是在我的小院裡進行的。”

  “除早飯在我自己家吃外,我的中飯,晚飯大都搬到前院和梁家一起吃。這樣的生活一直維持到‘七七事變’為止。抗戰以後,一有機會,我就住在他們家。他們在四川時,我去他們家不止一次。有一次我的休息年是在他們李莊的家過的。抗戰勝利後,他們住在新林院時,我仍然同住,後來他們搬到勝園院,我才分開。”

  “我現在的家庭仍然是梁、金同居。隻不過是我雖仍無後,而從誡已失先,這一情況不同而已。”

  林徽因于1955年4月去世。在林徽因生命最後那段時間,金嶽霖每天下午必來看望,風雨無阻。他為病榻上的林徽因誦讀各種文章,其中多數是英文。

  1972年梁思成去世。1974年梁從戒及妻女搬到金嶽霖處同住,直至“金爸”1984年去世。

  有人因此總結說,“金嶽霖送走了林徽因,林徽因的兒子送走了金嶽霖。”

  也是在這個關于梁思成、林徽因的回憶片段中,金嶽霖專門闡釋了“愛”與“喜歡”這兩種不同的感情,以及他對親戚和對朋友不同的感覺,似乎是有意要道明他與梁家的關系:

  “愛與喜歡是兩種不同的感情或感覺。這二者經常是統一的。不統一的時候也不少,有人說可能還非常之多。愛說的是父母、夫婦、姐妹、兄弟之間比較自然的感情,他們彼此之間也許很喜歡。果然如此的話,那他們既是親戚又是朋友。我和我的二哥與六哥就是這樣。喜歡說的是朋友之間的喜悅,它是朋友之間的感情。我的生活差不多完全是朋友之間的生活。我差不多不到長沙去(注:金嶽霖原籍浙江省紹興市諸暨縣,出生于湖南長沙),到上海去有一兩次,住在二哥家裡,但主要是在徐家或張家,他們是徐志摩的親戚。我至少是從1914年起就脫離了親戚的生活,進入了朋友的生活,直到現在仍然如此。1932年到1939年我同梁家住在北總布胡同,我同梁從誡現在住在一起,也就是北總布胡同的繼續。”

  這段文字裡金嶽霖很直白地說明:親情與友情不同,但有些親情可兼得友情,“他們既是親戚又是朋友”;沒那麼直白,但順着前後文就能看明白,他其實要說的重點是:他與梁家的友情兼得了親情。金嶽霖對林徽因的閨蜜費慰梅說過,“我離開了梁家就跟丢了魂一樣”;費慰梅說,金嶽霖“實際上是梁家一個後加入的成員”(見費慰梅:《梁思成與林徽因》)。

  金嶽霖1914年到美國留學,先入讀賓夕法尼亞大學(十年後林徽因也就讀于賓大),後轉入哥倫比亞大學研究院學商科,又改學政治學,六年後獲政治學博士。金嶽霖哥大得同學中有徐志摩、張奚若、孫科、宋子文和蔣夢麟等。1920年金嶽霖轉道英國,在倫敦經濟學院學習西方哲學一年有餘。随後三年他遊曆在德國、法國和意大利等國,于1925年11月回國,次年出任清華大學教授。

  金嶽霖在海外生活超過十年,他穿西裝、戴禮帽,吃西餐、喝咖啡,能說一口爐火純青的英語,還有“同居不婚”的美國女友,學問和做派都十分西化。

  上世紀初年的民國學術文化圈裡,教授學者、文化名流大多有留學海外得經曆,因而在那些學貫中西的文化精英中,思想新潮前衛的,反叛傳統禮俗的,或生活方式極其西化的均不罕見。隻是,金嶽霖似乎比他們更徹底地擺脫了中國傳統家庭生活的羁絆。

  與徐志摩、胡适等人留洋前就早早地接受了家庭包辦的老式婚姻不同,家裡有六位兄長的金嶽霖與他的“老家庭”相當疏遠,沒有父母安排的“小腳媳婦”,也鮮與“老家庭”往來,似乎也放下了傳宗接代的家族責任。因而,金嶽霖能夠特立獨行地“脫離親戚的生活,進入朋友的生活”。

  03 跳出了世俗的“戀愛-結婚”公式

  金嶽霖是由老友徐志摩介紹認識林徽因與梁思成的,而他也像他的老友一樣,深深地被林徽因吸引。

  在林徽因這邊,金嶽霖也是極可愛、極有個性魅力的:“我們親愛的老金,以他具有特色,富于表現力的英語能力和豐富的幽默感,以及無論遇到什麼事都能處變不驚的本領,總是在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為朋友們保留一片溫暖的笑。”(見費慰梅《梁思成與林徽因》)

  金嶽霖無疑是愛慕林徽因的。在給費慰梅的信裡,他說:

  “人所共知她的爽直、前衛,擁有天賦天分和聰明(哦!她讨厭做聰明人)。她激情無限,創造力無限,她的詩意(不僅僅是她能寫詩歌),她敏銳的感受力和鑒賞力,總之,人所渴求的她應有盡有,除卻學究氣。學究氣的反面是豐富多彩,一個人學究氣越重也就越喪失色彩。我甯願自己更富于色彩,看看徽因多麼豐富多彩,而可憐的我!如此蒼白,徹頭徹尾的蒼白!”(見費慰梅《梁思成與林徽因》)

  抗戰爆發後,颠簸流離的生活嚴重地摧毀了林徽因的健康,她身體消瘦、面容憔悴,很多時侯要卧病床榻。然而,在緻費正清的信中,金嶽霖說林徽因:“仍然是那麼迷人、活潑富于表情和光彩照人——我簡直想不出更多的話來形容她”。

  無奈,金嶽霖是情感的“遲到者”,佳人已為人妻,并且擁有美滿幸福的家庭。

  在此,金嶽霖充分表現出了哲學家的理智和超脫,豁達且克制地對待“情感遲到”——他隻是無限地欣賞她、支持她,追随她卻不打擾。用費慰梅的語說,就是“由始至終,他都隻想以一種沒有絲毫破壞性的方式,參與她的人生”。

  作為徐志摩的老友,金嶽霖并不認可徐志摩對林徽因的狂熱追求,說徐志摩放縱情感,沒遮沒攔;他由衷地認為梁思成與林徽因才是絕配,并且極贊賞他們對建築事業的熱忱:

  “......林徽因被她父親帶回國後,徐志摩又追到北京。臨離倫敦時他說了兩句話,前面那句忘了,後面是‘銷魂今日進燕京’。看,他滿腦子林徽因,我覺得他不自量啊。林徽因梁思成早就認識,他們是兩小無猜,兩小無猜啊。兩家又是世交,……徐志摩總是跟着要鑽進去,鑽也沒用!徐志摩不知趣,我很可惜徐志摩這個朋友。比較起來,林徽因思想活躍,主意多,但構思畫圖,梁思成是高手,他畫線,不看尺度,一分一毫不差,林徽因沒那本事。他們倆的結合,結合得好,這也是不容易的啊!”(見陳新華《風雨琳琅—林徽因和她的時代》)

  金嶽霖有學生感情遭遇波折,痛不欲生要尋短見。金嶽霖得知,勸慰和開導他:

  (1)戀愛是一個過程。戀愛的結局,結婚或不結婚,隻是戀愛過程中的一個階段。因此,戀愛的幸福與否,應從戀愛的全過程來看,而不能僅僅從戀愛的結局來衡量。(2)戀愛是戀愛者的精神和感情的升華。戀愛的對象,在一定程度上,是戀愛者的精神和感情的創造物,并非真正客觀的存在。因此,隻要戀愛者的精神感情是高尚的、純潔的,他(她)的戀愛就是幸福的。不應從世俗的‘戀愛-結婚’公式看問題。(見周禮全《懷念金嶽霖師》)

  毫無疑問,金嶽霖自己就是這樣超脫了世俗的“戀愛-結婚”公式。

  他欣賞林徽因,更尊重林徽因的家庭現狀,也懂得享受知交之美妙,他才可能坦然地“逐林而居”,并赢得梁家上下一生的友情和親情。正如費慰梅說:“他沒有把她從她的家庭拉走的想法。思成和孩子們也都愛他、信任他,他實際上已經融入了這個家庭。”(見費慰梅《梁思成與林徽因》)

  04 示範了一種高貴的情感

  費慰梅這麼評說林徽因和金嶽霖:

  “她那衆人都感知的吸引力,向他提供了在他那深奧的精神領域内所缺乏的人性的漩渦。在她這方面,他的廣泛的人生經曆和他天生的智慧是他成為她的創造性的完美的接受者和可心的鼓舞者。”(費慰梅:《梁思成和林徽因》)

  波普藝術的倡導者安迪·沃霍爾有一段特别著名的話:

  “我其實并不特别喜愛‘美人’。我真正喜歡的是‘健談者’。對我來說,好的健談者都很美麗……健談者實際上是在‘做’一件事。美人是在‘當’一樣東西……跟做事情的人在一起要有趣多了。”

  這段話應該特别适合解說對林徽因“極贊欲何詞”的金嶽霖,什麼樣的一種什麼樣的“審美”情趣和精神享受!

  才貌雙全的林徽因被後世熱捧的同時卻難免被八卦輕薄,帶着“絕頂聰明”“健談好辯”“爽直熱情”“争強好勝”這些鮮明個性特征的林徽因在當時自然也少不了是是非非。“擁趸”李健吾都直言林徽因“缺乏婦女的幽娴的品德”(但此言顯然沒有貶意),冰心、錢鐘書這些背景相似的文人也曾撰文暗刺明諷。那麼,對于思維高度活躍、樂于輸出觀點和創想的“健談者”林徽因而言,金嶽霖扮演的這個“完美的接受者和可心的鼓舞者”彌足珍貴。

  金嶽霖是由衷地贊賞活躍好強的林徽因以及他們夫婦倆繁忙的事業:“林徽因太了不起了。她說過,女人不能隻講美,應當有自己的事業。”(注:這句話的背景是,金嶽霖愛給朋友作對子,他給梁、林兩人作的是“梁上君子、林下美人”;結果林徽因怼他說,“真讨厭,什麼美人不美人,好像一個女人沒有什麼事可做似的,我還有好些事要做呢!”)

  “這裡所回憶的生活是很多‘打發日子’的生活。我當時的生活,到了下半天也是‘打發日子’的生活。梁思成、林徽因的生活就從來不是‘打發日子’的生活,對于他們,日子總是不夠用的。”(見《金嶽霖回憶錄》)

  林徽因則贊歎金嶽霖:“他真是能了解同時又極客觀極同情極懂得人性”。

  有一種幸運就是,不管衆人如何,而你擁一個人,TA“同一曆史道路上碾轉而來,一見就會心領意會情緻怡然”(金嶽霖語)。這個人可能是親人、可能是愛人,更多時候可能是友人。

  人們把感情分作親情、愛情和友情三類。親情之美是自然、無私的包容和接納;愛情之美是神秘無邊的心靈照耀;而友情之美是純粹、廣闊的真誠和信賴。

  然而,由于男女的特殊性,異性知交總有些難以言表,有超出親情、愛情、友情三大分類的奇妙。有的或許隻是“友情之上、愛情未滿”的模糊,有的則是柏拉圖式的精神交流,抑或完全超越了性别的更深層的相知、信賴與默契......無一而中,故曰“第四種”“第四類”。

  但可以肯定,能夠糅合愛情和親情的友情,無疑是一種很高級、很高貴的精神世界。

  學術圈曾有人這麼總結梁、林、金三人相得益彰的關系:“林徽因修飾梁思成,梁思成修飾林徽因,金嶽霖潤色”。

  梁家客廳的常客蕭乾談起林徽因、梁思成、金嶽霖三人關系時說:

  “林徽因坦蕩,金嶽霖克制,梁思成寬容,三人皆誠信磊落之君,沒有見過這樣的‘三角’。”“我自己對于他們這種柏拉圖式的感情關系,對思成的胸襟以及梁與金之間深厚的友誼,既敬重又羨慕。這是八十年代的青年也許難以理解的。人間還能有更美的關系嗎?”(見《蕭乾全集》)

  當然,林、梁、金三人關系中,梁思成的深厚和寬廣至關重要,這裡且按下不表。

  回到林洙版的“愛情對話”,它的真實性所以可疑,除了時機和當事人的生活實際不支持外,金嶽霖的“三觀”也極不支持這個“說開來的愛情”版本,下面這個故事可以進一步作為佐證:

  林徽因首部詩文集的編輯者陳鐘英曾登門拜訪晚年的金嶽霖,拿出編好的林徽因詩文樣本請他過目。金嶽霖摩挲着書本,愛不釋手,陳鐘英趁機問他能不能寫篇東西附在書中。

  金嶽霖遲遲不開口,陷入長久的沉默。陳鐘英事後回憶說:“我無法講清當時他的表情,隻能感覺到,半個世紀的情感風雲在他臉上急劇蒸騰翻滾。終于,他一字一頓,毫不含糊地告訴我們:‘我所有的話,都應該同她自己說,我不能說。’他停頓了一下,顯得更加神聖與莊嚴,‘我沒機會同她自己說的話,我不願說,也不願意有這種話。’他說完,閉上眼,垂下了頭,沉默了。”(見陳鐘英《人們記憶中的林徽因》)

  自始至終,金嶽霖對林徽因的情感是深沉和克制的。

  僅有的例外是,林徽因病逝......

  金嶽霖的學生周禮全後來回憶道,在辦公室沉默已久的金嶽霖,突然開口說了一句:“徽因走了!”話音剛落,便号啕大哭。“他哭得如此沉重,悲哀……哭完後,擦幹眼淚,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一言不發。”“這次痛哭,是他幾十年蘊藏在心中的一種特殊感情的迸發,是深沉的痛苦,是永恒的悲哀,是純潔的人性……”(見周禮全《懷念金嶽霖師》)

  金嶽霖為林徽因寫下挽聯:“一身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道盡林徽因一生美好。

  汪曾祺在《金嶽霖先生》一文提到,林徽因去世後,有一年,金先生在北京飯店請了一次客,老朋友收到通知,都納悶:老金為什麼請客?到了之後,金先生才宣布:“今天是徽因的生日。” ......

  自始至終,金嶽霖對林徽因的情感是坦誠和深厚的。

  05 “終生未娶”或許隻是一個意外

  哲學無疑是高冷的學問,哲學家常常被貼上嚴肅、刻闆、孤僻一類的标簽。而“你才是哲學家、你一家人都是哲學家”這樣的流行語出街,“哲學家”居然還可以是惡毒的詛咒......

  其實,這裡的因果關系也可以有另一個說法:高冷、枯燥的哲學未必造就高冷無趣的哲學家,而是相反,一個真正有趣的靈魂才可能“玩轉”抽象、枯燥的學問,從中發現一般人體會不到的樂趣。有趣的靈魂才可能撲捉并忘情于哲學世界的奇妙,或許這才是關于哲學家的正解吧。

  金嶽霖留洋十餘年,帶着政治學博士帽,卻最終投入了一般人看來無比抽象、無比枯燥的哲學和邏輯學。據說,西南聯大某學生曾提問金嶽霖:“您為什麼要搞邏輯?”(言意之下,邏輯多沒意思呀)金嶽霖答:“我覺得它很好玩。”

  顯然,金嶽霖是從中獲得了一般人難以體會的樂趣,并樂此不疲。在他著述中,他正式地表達了這種“遊戲觀”:

  “坦白地講,哲學對我們來說是一種遊戲。……我們不考慮成功或失敗,因為我們并不把結果看成是成功的一半。正是在這裡,遊戲是生活中最嚴肅的活動之一。其他活動常常有其他打算。政治是人們追求權力的領域,财政和工業是人們追求财富的領域。愛國主義有時是經濟的問題,慈善事業是某些人成名的唯一途徑。科學和藝術、文學和哲學可能有混雜的背後的動機。但是一個人在肮髒的小閣樓上做遊戲。這十足地表達了一顆被抛入生活之流的心靈。”(見《金嶽霖文集》)

  辛亥革命爆發時,金嶽霖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他咔嚓剪掉自己的長辮子,然後,仿崔颢的《黃鶴樓》寫下一首打油詩:

  辮子已随前清去,此地空餘和尚頭。

  辮子一去不複返,此頭千載光溜溜。

  這麼看,金嶽霖天性裡似乎就帶有那麼點頑皮和嬉戲。

  哲學家馮友蘭曾這樣評價過金嶽霖:

  “金先生的風度猶如魏晉大玄學家嵇康,“越名教而任自然”,天真爛漫,率性而行;思想清楚,邏輯性強;欣賞藝術,審美感高。我想象中的嵇康和記憶中的金先生相互輝映。金先生是嵇康風度在現代的影子。”

  老朋友自然懂他的風趣幽默,欣賞他的率性天真,旁人看到或許就是憨直、怪癖或“老頑童”,甚至離經背道。不管标簽怎麼貼,金嶽霖确實給朋友們貢獻了不少趣事閑話。

  金嶽霖生于1895年,在清華教授圈裡屬于年長的幾個(比金嶽霖大4歲的胡适是公認的老大哥),大家都叫他“老金”。金嶽霖身材高大,又生得沉穩持重,但心性卻天真爛漫,是深受孩子們喜歡的“金爸”。他喜歡搜羅大梨、大石榴,然後拿去和别的教授的孩子比賽。比輸了,就把梨或石榴送給他的小朋友,他再去買。(見汪曾祺:《金嶽霖先生》)

  穿西裝說洋文的金嶽霖一方面十分摩登,另一方面他又卻十分癡迷鬥雞、鬥蛐蛐這些市井遊戲。他房間裡擺着很多蛐蛐缸。他第一次養的是一對黑狼山雞。冬天裡來了,因為擔心雞冷,他照書上說的給它們灌喂魚肝油,結果把這兩隻重達9斤的山雞送上了西天。在昆明他又養了隻很大的鬥雞,據說,這隻鬥雞可以随意啄食桌上的飯菜,與主人同食。

  楊步偉的《雜記趙家》也記錄了一樁金嶽霖養雞的趣事。清華的教授大多住在城外,金嶽霖那時與泰麗琳同居住在城裡。某日,金嶽霖打電話請楊步偉進城,說有要緊的事相托。楊問什麼事,金不肯說,隻是說來了就知道了,越快越好,事辦好了請吃烤鴨。楊步偉是位婦産科醫生,她以為是泰麗蓮懷孕了,連忙說犯法的事情我可不做。金回答說大約不犯法吧。楊步偉和趙元任這才将信将疑地進了城,到金嶽霖家時,秦麗蓮來開門,楊步偉還死勁地盯着她的肚子看。進門以後,才知道不是人而是雞的事。金養了一隻雞,三天了,一個蛋生不下來。楊步偉聽了,又好氣,又好笑。把雞抓來一看,原來金經常給它喂魚肝油,以至雞有十八磅重,因此雞蛋下不來,但是已有一半在外面,楊步偉一掏就出來了。金嶽霖一見,贊歎不已。事後,為表慶賀和感謝,請楊夫婦吃北京烤鴨。

  金嶽霖甚至還能忘記過自己姓什麼。30年代,他有一次給陶孟和打電話,電話是傭人接的,問他是哪位,好向陶先生通報,可是他一時竟然忘了,答不出來,隻好說别管它,讓陶先生說話就是了。”可是傭人非得搞清楚對方是誰才通報,金嶽霖隻好掉轉頭來問給自己拉洋車的車夫。車夫也不知道,金嶽霖說:“你就沒聽别人說過?”車夫回答說:“我聽别人叫你金博士”,他這才想起自己姓金。

  當然,金嶽霖貢獻給朋友們最大的話題,還是他對林徽因的一片深情。

  汪曾祺在《跑警報》一文中回憶到:

  “有一位研究哲學的金先生每次跑警報總要提一隻很小的手提箱,箱子裡不是什麼别的東西,是一個女朋友寫給他的信——情書。他把這些情書視如性命,有時也會拿出一兩封來給别人看。沒什麼不能看的,因為沒有卿卿我我的肉麻的話,隻是一個聰明女人對生活的感受。這些信實在是可以拿來出版的,我看過這個女人的照片。”

  汪曾祺文中的金先生,指的便是金嶽霖,女人則是林徽因。

  金嶽霖心性單純,隻求自由自在地生活、做學問,而不願做官搞政治。他創建了清華哲學系,時任清華大學教務長的周培源要他出任系主任,他推辭不掉,卻也不知如何辦公,隻好到辦公室呆着,見沒人找他,也沒事可做,呆了半天就跑回家看書去了。不久馮友蘭到了清華,金嶽霖馬上請他做了系主任。解放初期,金嶽霖被委任為清華文學院院長,他基本上是無為而治。

  他說:“與其做官,不如開剃頭店,與其在部裡拍馬,不如在水果攤子上唱歌。”

  面對這麼一個随心、随性,宛如“老頑童”,猶存“嵇康風度”的金嶽霖,最後我們再來看金嶽霖身上那個流傳深遠的标簽:“癡戀林徽因而終生不娶”。

  我們已經知道,1924年-1932年至少9年的時間裡,金嶽霖是與泰麗琳在一起(不知道1932年金嶽霖攜泰麗琳返美國學習,泰麗琳為什麼沒有再一起回來,這方面筆者尚未獲得資料線索)。如果嚴格使用概念,結婚就是指約定俗成的某種形式的話——讨論邏輯學家的問題,必須講邏輯啊——那麼,金嶽霖與泰麗琳是“同居未娶”,确實沒有結過婚。

  這裡要插播一段:金嶽霖“因為林徽因終生不娶”的說法被廣為流傳,以緻多年後,當有傳言他“早年是結過婚的,而且妻子是位西洋女子”,并認為他“隐瞞”時,他的弟子諸葛殷同專門發文,“以正視聽”:“金先生任北京大學哲學系主任時,曾對我同班同學公開承認他曾與一美國在華女士同居過。金先生如此坦誠相告,同學們甚為震驚。據悉此事發生在抗戰前夕……故勉為說明:同居非娶,傳言有誤。”

  學生顯然是“護師”心切,可是對于超然世俗的哲學家來說,這不隻是一個“定義”問題嗎?世俗的生活公式往往隻有一個,而哲學家對世界的解釋可以有很多。

  我們也知道1932年-1955年,直到林徽因去世,金嶽霖基本上是“逐林而居”。梁思成和林徽因是金嶽霖最親密的朋友,金嶽霖是梁家後加入的成員。這個狀态,套用今天的流行語講,是不是可以說,梁家滿足了金嶽霖關于家庭生活的全部想象?或者說,脫離“老家庭”的他,追求的就是依傍親密朋友的“新家庭”呢?

  1955年林徽因去世,梁家失去了靈魂人物。同時,所有民國時期過來的知識分子都經曆着生活環境的改天換地和思想靈魂的“洗澡”并追求進步。金嶽霖入了中國共産黨,也是民盟民盟中央常務委員。

  民盟中央常務委員李文宜在《回憶金嶽霖同志生活轶事》一文中透露,20世紀50年代末,民盟中央組織在京中央委員學習,金嶽霖因此結識《文彙報》駐京記者、被譽為戰時後方新聞界“四大名旦”之一的浦熙修。浦熙修是彭德懷妻子浦熙安的二姐。金、浦二人很是投緣,并開始談婚論嫁。不幸的是,适逢彭德懷在廬山會議上被批判,浦熙修也被打為右派。金嶽霖此時已是共産黨員,李文宜出于好意,勸金先生“不要急于結婚,再考慮一下”。不久,金嶽霖住進協和醫院,浦熙修也罹患癌症。待金嶽霖出院,浦熙修已是卧床不起,二人的結婚計劃就此化為泡影。

  如此而來,從客觀方面看,金嶽霖确實是終生未娶;但從主觀方面看,終生未娶或許隻是一連串的意外。

  不過,耽于“閣樓上做遊戲”且率性而為的哲學家,婚姻應該隻是承載情感的一種形式吧,何必執念“娶”與“嫁”呢,美好的情感以及對心靈的照耀才是“實在”(這是個哲學概念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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