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加油帶頭人#
你有沒有想過,最愛你的人,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1.
蘇音下班回家,隔着老遠的,就聽到媽媽的吵鬧聲,那聲嘶力竭,悲悲慽慽的哭罵聲,蘇音知道,陳大福又來了。
隻有陳大福來家裡的時候,那昏暗的房子,才發出一絲生息,是媽媽争吵不休,據理力争的生息,媽媽的聲音,在長樂街回蕩着,長樂街是早年間的出租屋,有股北京四合院的味道,但它不值錢,等着拆遷,等不來拆遷,就成了四散打工人流竄的地方。
這裡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唯獨媽媽住得最長久,即便換再多的人,他們對媽媽這種垂死的哭罵聲,也屢見不鮮了,但凡有個别好奇的探個頭出來,也有人勸道說,“那是蘇嬸兩口子又吵了,家常便飯,我們别吃飽了撐着,去管這閑事了。”
可媽媽跟陳大福不是兩口子,陳大福的一家三口,住的是另外一棟,挨着我們的房子,那房子,早些年他買下來,重新裝修了,很多人都想不明白,長樂街就是一個爛了的地方,不值錢,陳大福為什麼會在這裡買房子。
陳大福總是憨笑的說,人總要有一頭家的,他沒有錢,隻買得起這裡,說不定哪天這裡拆遷了,他就一夜暴富了。
陳大福說這些話的時候,時常躲閃的盯着蘇音看,有時候,蘇音看到他眼角濕潤。
可蘇音恨他,噬骨侵心的恨,長樂街的人都知道。
蘇音打開家裡的門,随着門咯吱的開鎖聲,那争吵聲才有一刻的消停,她連看也沒看一眼陳大福,“你又來做什麼?”
陳大福搓着雙手,剛才與蘇英争吵的氣焰一下子就蔫了,“阿音,聽說你要結婚了,我想,我想送你出嫁。”
“不需要。”蘇音坐在沙發上脫着鞋子,“我結不結婚,跟你一個外人有什麼關系?”
“阿音,别置氣了,我知道你恨我,可你說,你結婚那麼大的事,沒有爸爸送你出嫁,婆家人怎麼看你,以後你要怎麼在婆家過日子,那可是會給她們瞧不起你,白白受委屈的。”陳大福走到蘇音跟前,語調慈軟。
蘇音昂着頭,看着陳大福,他永遠是這副無辜的表情,仿佛他婚内出軌,非婚生女,抛妻棄女,都是無奈之舉,仿佛蘇音一夜之間就能長大似的。
蘇音喉嚨幹硬,“我沒有爸爸,我從小就沒有爸爸,你想送女兒出嫁,麻煩你再等上幾年,等陳燕出嫁再送。”
“阿音……”
“出去!”蘇音雙目噙淚,生硬擠着笑意,“我都給人小瞧了二十幾年,也不在乎往後過得怎麼樣,你走,以後都不要出現在我跟前了。”
陳大福怔在那裡,還是那副無辜又失落的樣子,蘇英上來推搡着陳大福,“還不走,賴在這裡做什麼,走啊。”
陳大福走後,屋子裡又是一片寂靜,蘇英試探性的問,“阿音,是媽媽對不起你,這些年讓你吃的這些苦,都是媽媽沒用。”
蘇英說着,淚目如珠,“不如,你就讓他露露臉,讓他送你出嫁,以後在婆家,你的腰闆子也硬一些。”
蘇音用手背抹把淚,“媽,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們過得怎麼樣,都跟他無關,我結婚以後,會盡快想辦法,把你接過去住的,從此我們跟他,再無瓜葛。”
“那不行,你接我一起住,婆婆會怎麼看你。”蘇英一個勁的搖頭。
蘇音深歎氣,“媽,我累了,這事以後再說,我先睡一下,晚飯不用叫我了。”
“阿音……”
2.
蘇音原叫陳音,在她八歲那年,父母離婚,她改了名,随了母姓,蘇音。
在蘇音的記憶裡,她對兒童的記憶不深,但經常夢回少時,她的記憶裡,有一個場景,是刻在骨子裡忘不掉的。
陳大福原本帶着蘇英一家三口在這座城市打拼,在長樂街租的房子,陳大福的工廠還給他配了單身宿舍,蘇英是在陳大福的宿舍發現陳大福婚内出軌,那個女人肚子裡的孩子都要生下來了。
那年蘇音才六歲,陳燕在那個女人的肚子裡,已到瓜熟蒂落的情況了。
蘇英大鬧工廠,隔着工廠兩名保安,她那啐了毒的嘴,罵着陳大福背信棄義,抛妻棄女,因為蘇英張牙舞爪,言語污穢,尖酸刻薄,這場明明占了上風的捉奸戲碼,反落了妒婦的惡名,大家多半站在陳大福那邊,同情陳大福怎麼就娶了這麼一個沷婦。
陳大福要離婚的時候,蘇英趁夜帶着六歲的蘇音,趁保安打盹的時候,溜進工廠,那夜蘇英抱着蘇音蜷縮在工廠的一個角落,待天稍亮時,蘇英領着蘇音上了天台。
幾百人的廠房,看着頂樓上一個女人帶着一個小孩子,哭生哭死,驚心動魄。
蘇英說,如果陳大福敢離婚,她就敢抱着蘇音跳下去,兩條命,就看陳大福顧不顧了。
跳樓那會,鬧得很難看,最後驚動了警察跟電視台,陳大福承諾不離婚,蘇英才從頂樓處走下來。
蘇音的記憶裡,一直有那日頂樓的風,呼嘯而過的風,還有蘇英抱着她,痛哭流涕的樣子。
那兩年,是蘇音過得最艱難的日子,家裡每天吵鬧不息,她看到蘇英與陳大福打得臉腫滲血,也看過蘇英拿着菜刀追着陳大福滿街的跑,在長樂街的人眼裡,蘇音是個可憐的孩子,陳大福也是個可憐人,怎偏生遇上蘇英這樣的女人了。
瞧,明明是陳大福的錯,别人明裡暗裡罵蘇英的嘴臉,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後來,蘇英去看過那個女人跟她的女兒,回家後,她把自己反鎖在家裡一整宿,第二天,他們就去了民政局,把婚離了。
離婚的時候,蘇英拉着蘇音的手說,“阿音,看着他,他以後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了。”
末了,蘇英回過頭看着陳大福,報複性的說,“陳大福,你最好不要消失在我的視線裡,否則有一天,我瘋起來,說不準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比如,突然想吹吹頂樓的風。”
陳大福聽着這話,毛骨悚然的,而蘇音對陳大福最後的一句爸爸,消失在風裡,從此,她成了沒有爸爸的孩子了,那天,剛好是她八歲生日。
3.
有人說,女兒長大,多半是母親的影子,蘇音最懼怕活成母親的模樣,尖酸刻薄,目不容人,控制欲強,但這些并不影響她愛蘇英,她深知,蘇英一個人拉扯她長大,确實不容易,所以,她拼命的工作,拼命的想要逃離陳大福。
可是蘇英不願意離開這裡,蘇英執着的要在長樂街過下去,她要天天盯着陳大福過日子,稍有不順心的時候,她就指着陳大福的屋子處罵,罵完陳大福就罵陸雨貝,那個搶走陳大福的女人。
蘇音畢業的時候,蘇英以死相逼,也要把蘇音留在這裡,蘇音丢不下蘇英,逃不過陳大福,她以為,她這輩子就這麼完了,她不會愛人,也不會有人愛她。
可蘇音遇上了現在的男朋友,家境不算好,好在人老實,願意對蘇音好,也願意溫撫蘇音内心極度缺乏的安全感。
蘇音第一次跟蘇英吵架,是想搬離這裡,好好過日子。
那日蘇音提出來要搬出去住的時候,蘇英把家裡能摔的東西都摔了,指着蘇音的鼻子處罵,“我就不要離開這裡,我就要看着陳大福,我沒有好日子過,他也别想過得舒坦。”
蘇英一邊摔,蘇音就一邊撿東西,“媽,你何必那麼執着,這些年,你過得還不夠苦嗎,你放過他,也放過自己,我們重新好好過日子,再說了,你在這裡,也一點都不妨礙人家一家子團團圓圓,和和氣氣的。”
蘇英拿着頭撞在牆上,“你這個白眼狼的,現在都會幫他說好話了,陳大福你這個挨千刀的,我養了二十幾年的女兒,就這麼白白的給你占去了,我不活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我一頭撞死算了。”
蘇音蹲在地上,看着一地的狼藉,她突然就淚眼婆娑,她咽着淚水說,“媽,别說了,你知道,我恨他,我比任何人都恨他,我怎麼會幫他說話, 這裡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
蘇音一個人跑出去,她蹲在江邊,哭了很久,哭得虛脫,她知道蘇英不會尋死的,她不過是千年不變的演着這個戲,以前但凡蘇音有一丁點想原諒陳大福的苗頭,都被蘇英這戲碼扼殺在搖籃裡。
江邊的黃昏暖暖的灑在蘇音的腳下,陸雨貝突然在蘇音的木椅旁邊坐下,蘇音瞟一眼眼前這個女人,她陰晦的擠出一絲笑意,“你來看我笑話是不是。”
陸雨貝隻是輕微的搖着頭,其實蘇音不恨陸雨貝,她是一個溫婉得讓人恨不起來的女人,就算這些年蘇英撒沷打滾的擾亂她的生活,就算陳大福一意孤行的在長樂街買下房子,長樂街的人,從沒聽說過陸雨貝發出過一絲責罵抱怨的聲音。
如果陸雨貝跟蘇英站在一起,無疑誰都會選陸雨貝,可這不是陳大福婚内出軌,抛妻棄女的理由。
陸雨貝從容地從她的包裡取出一個金飾盒子,“這個是大福的一點心意,你要結婚了,人不到,禮也該到的。”
陸雨貝打開那個盒子,是一對足金的手镯,蘇音冷冷的笑了一下,她不是笑陸雨貝,是笑自己,笑自己這荒謬的人生,“你拿回去吧,以前我用不上他的錢,現在我也用不着他的禮,如果送一些禮,能讓他心裡好受一些,那大可不必,我收或不收,都不會原諒他的。”
陸雨貝把盒子放到椅子上,“禮物我帶到了,收不收是你自己的事,如果你不收,那你自己拿回去給他。”
在長樂街,蘇音經常會碰見陸雨貝,其實這二十幾年來,她們說過的話,十根數指都數不完。
陸雨貝輕輕歎息,“蘇音,你是個成年人,有些是非,得自己會分辨了,你也别怨大福了,這些年來,如果不是你媽阻在中間,大福也不會對你不聞不問的,哪次大福去看你,不是讓你媽拿着掃帚把他趕出來的,哪次大福去送錢,又不是被你媽打得鼻紅臉青的。”
“所以,還是我媽的不對了?”蘇音鄙笑,好不容易幹了淚痕的眼角,又泛起絲絲淚水,“為什麼,為什麼所有人都替陳大福抱不平,明明是他錯在先。”
“這些年,大福對你們母女,已經仁至義盡了,他沒有欠你們的。”陸雨貝起身,深幽的看着蘇音,“蘇音,我真誠的請你,結婚以後,帶着你媽媽搬走,這對你,對我們,都是最好的選擇,何必把兩代人都拴在這個死結上面,在這件事情上,我燕子是最無辜的,陳大福為了你們,願意步步退讓,我無話可說,可将來一旦牽扯上我燕子,我是不會任由着你媽胡來的。”
陳燕是陳大福跟陸雨貝的女兒,陳燕比蘇音小六歲,二十二歲的陳燕,其實也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陸雨貝肯定要為她做打算的。
望着陸雨貝的背影,蘇音叫住她,“這麼多年,你為什麼無怨無悔的跟着陳大福?”
陸雨貝轉過身,她沖着蘇音輕笑,那是一個幸福女人該有的恣意,“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大福的不容易,我不忍心再為難他。”
呵,一語見高低,比起蘇英,的确陸雨貝更适合結婚過日子,整個長樂街新人舊人,對蘇英都是懼而不談,若是談論起,便是那淬了毒的目光,含着恨的薄唇,那些刻薄的話,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4.
蘇音拿着陸雨貝留下的金镯子,去拉面店找陳大福,當年被蘇英這麼一鬧,陳大福丢了工廠的技術工作,便開了這個拉面館,倚着這個拉面館,竟讓他日子越過越好,還買了房子。
陳大福透過厚重的玻璃窗瞧見蘇音,他咧嘴的笑着,從廚房走出來,卻又隔生,他憨厚的說,“阿音,你來啦,吃飯了沒,我給你下碗面。”
“不用了,我拿這個東西來還給你的,我不需要你這個東西。”蘇音把盒子遞還給陳大福。
陳大福雙手搓着不見一點油迹的圍裙,沒有接下那個盒子,“阿音,這是我跟你陸姨的一片心意,雖然不多,好歹也是個心意,你就收下吧!”
蘇音鼓動着一口氣在嘴裡,她在旁邊位子上坐了下去,打量一番拉面館,陳大福懾怯的在蘇音的對面坐下,“阿音,婚期定在哪天?”
“你問這個做什麼,那天你最好别出現,我不想丢人現眼。”蘇音惡狠狠的瞪一眼陳大福,“其實,你為什麼要在長樂街買房子,你既然都不要我們了,又何必在我們跟前晃着,這些年,你倒是重新開始過日子了,我跟我媽過的什麼日子,吃不飽,穿不暖,就連我上大學的學費都是我媽省吃儉用省下來的,憑什麼你一個心意,就要我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了,我恨你,你為什麼不走得幹幹脆脆的。”
蘇音印象特别深刻的一次,是她大二的時候,醫院打了個電話給她,蘇英急性胃炎,痛到暈了過去也不舍得住院,當時蘇音一時半會也回不來,她試圖想找人去照顧蘇英的時候,卻發現,她連一個人也找不到。
蘇音那晚在火車站坐了整整四個鐘,才趕到一班車回縣城,蘇英永遠也忘不了,那晚火車站的風,有多刺骨,她也忘不了,那晚她拿着手機的手都握不住,她擔心蘇英,卻隻能一個人躲在火車站的過道,掩頭偷泣。
這一切,都是陳大福間接造成的,也是那會,蘇音對陳大福的恨,見縫插針,越演越烈,再無迂回的餘地。
陳大福隻是一個勁的說對不起,對不起,可是,蘇音不要對不起,一輩子還那麼長,她想逃離這裡的一切,她想重新開始過日子,她說服不了蘇英離開,她希望,陳大福離開。
蘇音隔着淡漠的目光,眼巴巴的望着陳大福,“你離開這裡,好不好?”
陳大福嘴皮哆嗦的看着蘇音,良久,才從咽喉處擠出一個字,“行!”
5.
星期五下班晚了些,蘇音走出辦公大樓,外面下了瀝瀝的大雨,她站在那裡躲雨,掏出手機,想打電話讓男朋友來接自己,陳燕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猝不及防的一個耳光,結結實實的落在蘇音的臉上,大家紛紛看着她們,兩個年輕的姑娘打鬧,多半猜測是争男人。
蘇音捂着火辣辣的臉,“陳燕,你瘋了是不是。”
“我早就該瘋了,我們家到底做了什麼樣的孽,才遇上你母女倆的,我告訴你,蘇英若再去我家裡鬧,你看我不把她撕爛了。”
蘇音大概猜到,蘇英又去鬧陳大福了,至于是為了什麼事,她并不關心,這種事情,隔三差五的。
蘇音呵笑,“那你要問陳大福,他做了多少孽。”
陳燕冷笑的盯着蘇音,“這話,你應該回去問你媽,我實話告訴你,你壓根就不是我爸的親生孩子,你以為你媽跟我爸離婚,是因為我媽嗎,錯了,從頭到尾,都是因為你媽,因為你,你就是一個不清不楚的野種。”
蘇音捋着微濕的頭發,她不以為然的扯着嘴皮笑着。
陳燕的話,她半句都不信,陳燕這個樣子,像足了當初她護着蘇英的樣子那般,像一個渾身是刺的刺猬,她當初也任性的做着很多荒唐的事。
比如,那年老師讓蘇音在課堂上朗讀朱自清背影一文時,一向成績優越的蘇音,當着老師同學的面,把那篇文章撕得碎爛。
比如,蘇音會在半夜兩三點,她拿石頭從陳大福家的窗口丢進去。
又比如,蘇音給電視台寫過信,責罵陳大福罔顧父女情義,電視台添油加醋的采訪,險些讓陳大福走不過這道坑。
不管陳燕如何對蘇音,蘇音都不恨她,她不過是跟自己一樣,都是一個可憐人,攤上陳大福這樣的父親。
蘇音拿着背包遮着雨,跑了回去,依然聽到後面陳燕叫嚣的說,“有本事,你就去做親子鑒定。”
6.
蘇音回到家裡的時候,看到蘇英坐在陽台那裡,目光呆傻,她隐隐覺得,這次的事情,有些不簡單。
蘇音走過去拉着蘇英的手,溫和的說,“媽,今天你又去陳大福那裡了。”
蘇英目光躲閃,她遲緩一下,才吞吞吐吐的說,“我,我就是不小心,順手拿起那個茶杯砸過去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蘇音心裡咯噔着,“很嚴重?”
蘇英微露着怯色,點點頭,“本來也沒什麼事的,一塊碎瓦賤進他的眼裡,當場就流血了。”
蘇音着急了,“這次到底又是為了什麼事?”
“他想搬走,我看到樓道裡貼着他要把房子賣掉的紙,一時就慌了,我就,我就……”
蘇音哭笑不得,她雙手緊緊握攥,“媽,他離開不是挺好的嗎,你為什麼非得把自己綁在他身上,原本沒有他,我們也能過得很舒心的,你為什麼非得讓他在我們跟前礙眼,你到底有沒有為我想過的。”
蘇英氣悻悻,一下子又變得刻薄了,那滿目的恨意,“我就是甘心,我不甘心讓他過得好好的,他如果過得好好的,這些年我吃的這些苦都白費了。”
“無稽之談!”蘇音氣得心裡打結,她忽然想起,陸雨貝那句,陳大福不欠她們母女的,還有陳燕那番話,她抿着嘴,盯着蘇英看,“媽,你告訴我,我是不是陳大福親生的?”
蘇英怔了下,一下子就串急了,她站起來,拉着蘇音的手,“阿音,你聽誰說的,别信她們胡說八道,你就是,就是陳大福的孩子,你是他親生的。”
蘇音太了解蘇英了,當她着急起來,當她說謊的時候,才會向蘇音示軟,并且眼睛不敢直視蘇音。
蘇音的心情一下子跌入了深谷,她從沒怨過蘇英,哪怕别人再怎麼指責蘇英,她從始至終,隻會心疼蘇英,可是蘇英利用她去填補蘇英的不幸。
蘇英甚至拿着蘇音的命去戚脅陳大福,現在想起來,蘇音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笑話,自己恨了二十多年的人,竟跟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所謂的抛妻棄女,從一開始就是假的。
蘇音的恨,原像一個填不完的窟窿,到最後才發現,給自己挖這個窟窿的人,竟是自己最愛的媽媽,她該拿什麼樣的臉面去面對陳大福?
7.
蘇音第二天才去醫院看望陳大福,陸雨貝說,那塊瓦碎傷了陳大福右眼的眼角膜,要麼是換眼角膜,要麼這隻眼就再也看不到了。
蘇音看到穿着病服的陳大福,右眼纏着紗布,年過半百的陳大福,被蘇英折磨得比同年齡的人都要蒼老許多,蘇音突然就鼻子泛酸了,她走過去,坐在床邊,淚水就滑了出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陳大福還是那副憨笑的樣子,“阿音,不關你事的,你别内疚,你……”
“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們沒有血緣關系,為什麼一直都要背這個黑鍋?”
陳大福啞然,良久才落寂的說,“你都知道了?”
“這麼說,這是真的。”蘇音用手背抹着淚,有種衆叛親離的痛感,“别跟我說什麼愛我之的狗屁話,我是一個人,我有權利知道真相,就算以前不說,這幾年你為什麼不說,你們都不是好人,都不是好人。”
陳大福一直沒說話,任由蘇音哭哭罵罵的。
蘇音罵到沒了力氣,虛虛的坐在那裡,嘴皮擅抖着。
陳大福長長的歎氣,“阿音,你不是不知道,你媽是個什麼樣的人,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她不許我離開她的視線,當年,我是下了決心了離開的了,可是一想到你,一想到你媽帶着你坐在工廠的頂樓上,我就兩腿發軟了,你也是我抱着長大的,我對你的愛,不少于對阿燕的,在我心裡,你也是我的女兒,如果我的離開,讓你出什麼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蘇音恍笑,蘇英當年不過是吓唬陳大福罷了,她舍不得死,像她這種自私自愛的人,怎麼舍得走在陳大福的前頭。
“你應該早些告訴我的。”
陳大福沉重的低着頭,“你那麼愛你媽媽,我不希望你連唯一的愛,都掏空了,況且,如果我能彌補你對父親的一絲念想,總比覺得自己是個沒有爸的孩子強。”
“我甯願知道真相。”蘇音虛歎息,“那房子,你不用賣了,你也不用搬走,你不欠我們的,等我結婚以後,我會想辦法,接我媽離開這裡的,以後,我們最後不要有任何聯系了。”
“阿音……”
蘇音頭也沒回的出了病房,她不應該恨陳大福,在這件事上,陳大福一家也是受害者,但是,想到陳大福明知自己恨他,明知自己渴望父愛,他給不了她想要的父愛,卻又不願将真相告訴她,蘇音始終沒有辦法釋懷。
如果你用盡力氣去恨一個人,到頭來發現,竟然恨錯了,心裡突然就空落了。
後來,蘇音結婚後,就一直沒有回過長樂街,她拿自己跟陳大福作賭注,跟蘇英暗賭一場。
所幸,她賭赢了,思女心切,蘇英終于離開長樂街,搬離那個,寫滿她一輩子愛恨情仇的小巷。
在蘇英這段扭曲的婚姻中,陳大福是受害者,蘇音也是受害者,連同陸雨貝,陳燕,都是受害者,如果蘇英沒那麼偏激,如果陳大福沒那麼優柔寡斷,他們的結局,都會好很多。
蘇音也怨過蘇英,可是,蘇英一個人拉扯她長大,是事實,就像前段時間佟大為演的那部劇,單親媽媽的愛自私自利,可她還是愛自己的孩子的。
如果非要有人為蘇英的錯負責,蘇音想,就用她的一輩去救贖吧。
(完)
作者:白夢,90全職媽媽,專寫白日夢裡的故事。
原創不易,可轉處轉發,禁複制轉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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