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被稱作“情俠”，是因為他對愛情的描寫尤為深刻。金庸絕不是為了寫愛情而寫愛情，而是為了揭露人性而寫愛情。金庸筆下的每一段愛情故事，或美好，或殘缺，或凄慘……都有它最深刻的人性意義。今天，我們不妨以戚芳的愛情故事為例，來探索人性的奧秘。

　　戚芳是《連城訣》的女主人公之一，與父親戚長發、師兄狄雲一同在湖南湘西麻溪鋪鄉過着平平淡淡、無憂無慮的日子。戚芳與狄雲青梅竹馬，兩人相互傾心，感情深厚。毋庸置疑，狄雲深愛他的師妹戚芳，戚芳也深戀她的師兄狄雲。

　　然而，一家三口的幸福日子，僅僅是因為去了一趟荊州城而被徹底打破。戚長發為進一步探聽“連城劍法”的秘密，攜狄雲、戚芳來到荊州，給萬震山拜壽。萬震山之子萬圭看上了戚芳，又嫉妒傻小子狄雲的福氣，于是設計陷害狄雲。就這樣，狄雲被投進地牢，罪名是偷盜萬家财物，調戲萬震山小妾。而跟狄雲青梅竹馬的戚芳竟不相信狄雲，雖痛苦傷心，但并沒有為狄雲做過多的辯護。

　　就這樣，狄雲在地牢裡度過了一段漫長的灰暗歲月。戚芳也在狄雲進地牢的第三年下嫁給萬圭，還給萬圭生下一個女兒，取名為“空心菜”，“空心菜”恰好是當年戚芳給狄雲取的綽号。

　　不難看出，這時戚芳的情感已經開始矛盾化。首先，她嫁給萬圭，到底是因為日久生情，以至于真的愛上了萬圭，還是因為她無依無靠，貪圖萬家少奶奶的名位；其次，戚芳三年後才嫁給萬圭，說明她一直都惦記着狄雲；最後，既然戚芳已經嫁給了萬圭，為什麼還要給女兒取名為“空心菜”？很明顯，她到底是忘不掉狄雲。

　　到這裡，戚芳的情感已經變得很複雜，她不再是當年那個善良單純的農家女了，而已經成為高高在上的萬家少奶奶。

　　然而，戚芳的情感的複雜，還遠不止于此。在小說的大結局前夕，狄雲歸來，查清了戚長發被害的真相，并告知戚芳。這時，戚芳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被萬氏父子所害。按理說，戚芳應該無比憎恨萬氏父子才對，但讓我們意想不到的是，當狄雲将萬氏父子砌進夾牆中以後，戚芳竟大發慈悲，又将萬氏父子放了出來。大概戚芳怎麼也想不到，跟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居然會在得救後，一刀捅向自己。戚芳倒在血泊中，萬氏父子狼狽逃走。

　　在前文中，關于戚芳對萬圭之愛的真相，我們并沒有弄清楚，即戚芳嫁給萬圭到底是因為愛上了萬圭，還是因為她貪圖萬家少奶奶的名位。這樣的疑問随着戚芳放出萬氏父子而被揭開真相—放出自己的殺父仇人，這還不是真愛嗎？

　　是的，戚芳深愛萬圭，這是毫無疑問的。然而，我們并不能因為确定了戚芳對萬圭之愛，就否定戚芳對狄雲之愛。沒錯，戚芳不僅愛萬圭，也愛狄雲，也就是說，戚芳同時愛着兩個男人。

　　到這裡，我們就基本弄清楚了戚芳情感的真相：一方面，她是萬家少奶奶，她愛着自己的丈夫萬圭；另一方面，在她内心深處，她永遠都是那個善良單純的農家女，她對狄雲之愛從未消散。

　　從愛情本質而言，一個人同時愛着兩個人，這當然不值得被提倡。但是，一個人同時愛着兩個人甚至更多的人，卻在現實生活中切切實實存在，這也是人類欲望的一種體現。隻不過，當一個人同時愛上兩個人之後，該如何做出最終的抉擇，才是真正的難題。起碼，戚芳的這兩段情感，金庸并沒有給出答案，戚芳到底愛誰，或到底更愛誰，不要說我們不知道，哪怕是金庸，甚至連戚芳自己，也不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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