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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了三十年，江唯琳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麼輕松。

　　一襲潔白的複古緞面拖尾婚紗，把唯琳的曲線襯托的玲珑有緻，領口邊緣整齊鑲嵌的淡水珍珠更是給今日的妝容增加了幾分仙氣，她對着鏡子中的自己怔怔發呆，這還是頭一次覺得自己也配得上“尤物”二字。

　　我從背後拍她，原本是想和這位新娘子開個玩笑，她倒好，寵辱不驚，回過頭淡淡地說了一句：“你來了啊。”

　　我洩氣地坐在她旁邊，故意調戲道：“緊張嗎？跟第一次結婚相比，感覺有沒有什麼不一樣啊？”

　　我心裡知道，這樣的問題顯得有些低情商，哪有在人家新婚上提舊愛，可是強大的好奇心讓我的嘴巴一下子宛如決堤之水，等反應過來已經晚了。

　　“不緊張，相反，是輕松。我終于有新生活了。”

　　江唯林扭過身子，抓住我的手，歪着頭一臉幸福，繼續說道：“夢婉，這一次，我會幸福下去，對吧……”

　　這不是一個疑問句，她在等我的确切答案。

　　可能吧。

　　我猶豫地點點頭，可婚姻這東西，不走到最後，誰能保證從一而終，我看着她，對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啟齒。

　　“剛剛我看到外面……衛沐川也來了……”

　　江唯琳的眼神很詫異，很明顯，這件事也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衛沐川是江唯琳的老公，哦不，準确地說，應該叫他前夫。

　　兩個人相識在大學校園，兩個家庭距離一千三百多公裡。為了這場遠嫁，江唯琳算是徹底和家裡斷絕來往。

　　畢業之後，兩個人打算先成家後立業，但是唯琳父母死活不同意這樁婚事，原因很簡單啊，車、房、彩禮或者存款，衛沐川一樣也拿不出來，能拿出來的，僅僅是一句句陳詞濫調的保證。

　　初次見面是在江洲的一家中式風格的飯店，古色古香，靜谧淡雅，很适合家人之間的聚餐。

　　唯琳特地選了一個僻靜的包廂安排男朋友和父母見面。

　　可是，接下來的這場飯局不僅讓衛沐川不舒服，也讓組局的江唯琳很尴尬。

　　“爸媽，你們放心好了啦，我們沐川一定是潛力股，我們以後一定能過得很幸福。”

　　“爸爸，現在高鐵啊飛機啦，都是很方便的，這江洲到岐城聽上去挺遠的，但坐飛機的話，兩個多小時就到啦！”

　　“媽媽，哎呦，你不要闆着一張臉的呀，你看沐川還給你帶燕窩嘞，你不是最喜歡這些嗎，吃了這些呀，你的皮膚肯定會又白又嫩，老好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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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桌上，江唯琳像一隻百靈鳥不停地叫叫喳喳，倒是那幾位主角，卻一句話都沒有。

　　過了許久，還是江母打破了僵局，說道：“囡囡啊，你趕緊吃點東西呀，我和你爸爸也不是那種老古闆嘛，你們兩個要在一起可以的呀，在江洲買房就好啦，以後等我們兩個老了嘛，也可以給你們兩個帶帶娃做做飯呀。”

　　江父見江母這樣說，也立刻心領神會，說道：“是的呀，離得近好有個照應嘛。我們知道你們剛畢業沒什麼錢，所以車子啦彩禮啦都好說，不行我和你媽媽還有些退休金，買不了勞斯萊斯，買個奧迪奔馳也還是可以咯。你們講哩？”

　　江唯琳的小臉一下子拉的老長，她覺得二老這分明是不給自己面子，在這之前，明明說好今天的飯局不說房子的事。這會兒又提起來，豈不是讓衛沐川下不來台？

　　江唯琳把兩隻手交叉擺在胸前，皺着眉頭說道：“爸爸媽媽，你們可是知識分子呀，怎麼也和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一樣勢利眼？這話不好這樣講的呀，江洲的房價你們知道的，有幾個人能買得起？再說了，都什麼年代了，又不是一定要買房才能結婚，租房也很好呀……”

　　“琳琳，你不要腦子糊塗呀，女孩子這樣子很掉價的，曉得吧？以後吃苦的是你自己！”江母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拿起座位後面的包包就要離開。

　　衛沐川也站起來，兩隻手做出阻攔的客氣樣子，說道：“阿姨，你不要生氣，琳琳也是一時心直口快，咱們坐下來，有什麼事情慢慢談。”

　　彼時的衛沐川在江唯琳眼裡，真是千好百好，渾身上下上下挑不出一點不是，縱使自己的爸爸媽媽叫他這樣為難，他還是會畢恭畢敬地勸導。

　　江唯琳很懊惱，真不知道爸爸媽媽看上李子恒什麼了，難道就因為兩家是世家有幾分交情，還是仗着他家做房地産有點臭錢？上周末居然想要自己和那樣虎頭虎腦、性格奇葩的公子哥相親，那樣的男人哪裡比得上衛沐川一根頭發絲。

　　還好自己果斷拒絕了，在這世界上，隻有衛沐川是我江唯琳的真命天子！

　　“叔叔阿姨，我知道房子很重要，我爸媽也給我們買好房子了……隻不過，是買在老家，140平米，也挺大的。”這話一出，原本以為能讓二老對自己刮目相看，但是從他們的面部表情來看，顯然沒有掀起一絲波瀾。

　　“岐城哦，還是縣城裡的房子？哦喲，那能值幾個錢，你父母倒是挺會打算的。”

　　“是，是不值幾個錢，我想過了，等我和琳琳以後工作步入正軌了，就攢錢在江洲換一套房，大不了把那邊房子賣了做首付，你們看呢？”

　　“這話不是你一個人講就行啦，你父母能同意？”江父忙問道。

　　“會同意的，我父母也是通情達理的人，家裡就我這麼一個兒子，肯定也想我和琳琳過得好。”

　　江唯琳覺得衛沐川很神奇，他一定是特地從小說裡走出來，跋山涉水去保護灰姑娘的王子，居然短短幾句話，就讓爸媽繳械投降。

　　江唯琳的第一次婚禮是在年底，選在衛沐川的老家，用衛沐川父母的話說，這是規矩，也正好可以給癱瘓在床上的爺爺沖沖喜！

　　再說了，随便在岐城市中心找一家酒店擺上幾桌，那也要大幾萬，這些錢省下來給小兩口日後生孩子用多好，往後花錢的日子在後面呢。

　　“唯琳啊，婚紗呢？怎麼就穿個紅色的大衣？”這是我千裡迢迢趕去岐城時，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在我印象裡，江唯琳會偷偷在課上給芭比娃娃做漂亮的衣服，會逛街走到店裡豪爽地一邊試一邊買，會在刷微博的時候，指着某位明星的婚禮照片，驕傲地說：“以後我結婚，也要穿這樣的婚紗！”

　　可是今天，她隻是穿了一件大紅色的過膝大衣，搭配了一雙酒紅色的高跟鞋，臉上的妝容在寒風中凍到脫妝。

　　“沐川說，這種天氣穿婚紗太冷了，所以就沒有買，他也是為我好……”說到後面，江唯琳也失掉了說話的底氣。

　　不管怎麼樣，大喜的日子裡，人逢喜事精神爽，新娘子穿什麼都是美的。

　　衛家的親戚倒也不是很多，在自家院子裡擺了七八桌，每桌都是一樣的菜，一樣的酒，一樣有剛上來不到十分鐘就結冰的母雞湯。

　　結了婚的江唯琳和江洲那些從小長大的朋友慢慢疏遠了聯系，因為共同話題越來越少。

　　由于新房還沒裝修好，這段日子，也隻能和衛沐川住在西安的老家。

　　微信上，大家說誰誰的演唱會在體育場開演，但江唯琳隻能在院子裡看着老母雞帶着小雞仔跑來跑去；大家在群裡讨論迪士尼的門票如何難求，江唯琳也隻能跟着婆婆去稻田裡插秧。

　　以前，江唯琳是絕不會去草有半人高的田野，但是耐不住這裡的七大姑八大姨和鄰裡街坊議論。要知道，這世界上若真有比刀子更鋒利的武器，那一定是農村婦人躲在牆角、三五成群的舌頭。

　　“沐川，我們什麼時候回江洲啊？”

　　兩個人原本都靠在床上玩手機，但是手機裡的熱鬧已然距離江唯琳越來越遙遠，她迫不及待地要回到屬于自己的天堂，她想要呼吸江洲灼熱，但又自在的空氣。

　　“這一來一回，咱倆得花好幾千呢！媳婦，要不再等等吧，我答應你，咱們今年一定回江洲過年，那時候咱們再在江洲多住一段時間。”

　　“好吧……”江唯琳把頭靠在衛沐川寬大的肩膀上，縱然心裡有說不出來的委屈，但看着面前的男人每天早出晚歸為這個小家奔忙，她又會覺得自己的那些情緒不過是多餘的矯情。

　　“琳琳啊，咱們要個孩子吧。”衛沐川說道。

　　江唯琳忽然像彈簧一樣離開他的肩膀，面對面說道：“為什麼？不是說好兩年之内不要小孩，先享受二人世界嗎？”她的頭慢慢低下去，小聲嘟囔道：“話說我們都還沒有去度蜜月呢，每天都在這個小地方，真的很無聊……”

　　“你啊，就是太閑，讓你去縣城先找份工作又不肯，呆在家裡又覺得悶，難伺候哦！”衛沐川說道，明明是開玩笑的口氣，但在江唯琳聽來卻特别刺耳。

　　“怎麼，你是嫌棄我不工作咯？是你說的啊，就算我不工作也會養我一輩子，剛結完婚就變卦啦？”江唯琳用兩隻手勾住老公的脖子，忍住心裡的氣惱故意撒嬌。

　　“那倒不是啦，養你倒不是問題，但是我養不起你背後的馬雲爸爸呀。”衛沐川把她的手從脖子上拿下來，換了一種很正經的語氣，說道：“你看看，你這幾乎每天都要往家拿快遞，有時候還不止一個，這讓媽看到了，老人家多少會唠叨嘛。媳婦，不如以後，少買點？”

　　“衛沐川，你什麼意思？嫌我花錢大手大腳了？我可沒花你一分錢。”

　　“哎呀，你不要生氣。”衛沐川主動環抱住瘦小的江唯琳，并在她的腦門上很大聲地親了一口，捏了捏她的臉蛋，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嘛，但是坐吃山空也不是一件長久的事，你這天天不上班，還每天買買買，我媽那人你也知道，節儉慣了，這不也是心疼你的錢嘛！”

　　“你媽怎麼這樣，我也給她買衣服了呀！”江唯琳委屈地撅着嘴。

　　“是是是，我媳婦最懂事了！也不是不讓你買，少買一點就好啦，畢竟咱們也結婚了，再穿得花枝招展我也不放心啊！媳婦，我說真的，我就喜歡你不化妝、穿着大體恤、拖着人字拖的樣子，多有生活氣息啊！”

　　江唯琳徹底沒了脾氣，不自覺地“噗嗤”一下笑出了聲音。

　　狗不聽話，給它一根骨頭；貓不聽話，給它一條魚。但女人不聽話的時候，要比貓啊狗啊更省事，用嘴巴哄兩句就好了，除了需要花費一點腦細胞，不必要花費一丁點物資。

　　衛沐川覺得自己能一直把江唯琳吃得死死的，隻要打着愛的名義，江唯琳就會乖乖就範。

　　三個月，又過了三個月，江唯琳終于和衛沐川搬到了縣城的房子裡，這間愛的小屋裡，再也不會有人準時六點半進門拉窗簾叫吃飯了，她可以想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也再也不會有人覺得她隻吃肉不吃菜是偏食了，隻要她高興，可以一日三餐都隻吃紅燒排骨。

　　“老公，這裡真好！”江唯琳從背後抱住衛沐川，看起來心情很舒暢。

　　“是啊，可是以後都沒人給我們做飯了，我回家還要給你這隻豬做飯呢！”

　　“哈哈哈，那你有本事就不要做了！讓我們一起餓死好了！”

　　“就你會扯皮！去把東西收拾一下吧，我下樓買點菜給你做飯。”

　　“記得買排骨！我想吃你做的紅燒排骨了！”

　　衛沐川用手指輕輕刮了一下江唯琳的鼻子，寵溺地說了句：“小饞貓。”

　　久違的幸福感又重新籠罩着江唯琳，她覺得婚禮的不美滿也好，蜜月旅行的取消也好，不過是在心底裡留下了一點點遺憾，但終究都比不上歲月靜好中的這份熾熱情感。

　　“琳琳，今天吃魚好嗎？樓下超市的排骨太貴了，我嚴重懷疑豬肉的價格又漲了！”衛沐川把兩袋子菜放進了廚房。

　　聞訊而來的江唯琳用很不情願的口氣說道：“可我吃魚過敏呀，你是不是又忘了？我隻想吃紅燒排骨，再貴能貴到哪裡去，你去買嘛～”說到最後，更像是孩子渴望某一樣玩具的撒嬌。

　　衛沐川看着她，想了想，說道：“這樣吧，今天呢，魚已經買好了，放到明天就不新鮮了。不如，我們明天晚上再吃紅燒排骨怎麼樣？”

　　也隻能這樣了，畢竟同時買魚和肉，再加上西紅柿炒雞蛋、蒜泥空心菜，兩個人也吃不完。

　　就這樣，這一晚的飯桌上，衛沐川盯着魚，江唯琳盯着兩盤子素菜，最後都一掃而空。

　　到了第二天，當江唯琳醒來時，衛沐川已經去上班了。

　　“姐妹們，我搬新家啦！再也不用看婆婆臉色啦！”江唯琳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迫不及待地給“江洲小富婆”的微信群裡發了語音。

　　“喲，這是開始真正的二人世界啦？要注意身體哦～”

　　“你們家沐川對你還好嘛？都說婚後的男人一天一個樣，是不是真的？”

　　“别的男人說不準，但是衛沐川一定不會，人家對琳琳那是真愛！忘了在圖書館門口下雨天還拿花表白那一幕啦？”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小群裡慢慢熱鬧起來，江唯琳很驕傲，說道：“那必須！我們家沐川是最好的！我們結婚這麼久還跟熱戀一樣呢！羨慕死你們！”

　　“是是是，羨慕你啦！年底回來江洲嗎，我們都多久沒見你啦？”我慢悠悠打出一行字，也為她美滿的婚姻高興。

　　“回來呀！到時候咱們好好聚聚！“她回複。

　　“這次回來準備呆多長時間啊？”我問。

　　可是，過了很久，她都沒再回我，是有什麼事情忙，導緻忘了回複吧。

　　“老公，你回來啦？”

　　時鐘過了七點，衛沐川才拎着公文包進了家門，茶幾上，江唯琳已經吃了兩袋餅幹。

　　接過他手中的包，江唯琳發現另一隻手的塑料袋裡隻裝着西紅柿和兩根黃瓜。

　　“老公，你是不是忘了……買排骨？”

　　“琳琳，排骨真的很貴，你不上班不知道掙錢多麼不容易，再說了，就咱們兩個人，随便對付點就行了。”

　　“可是，可是我們昨天說好的呀……”

　　不等江唯琳說完，衛沐川皺着眉打斷，說道：“說好又怎麼了？說好的東西在你那裡就一點都不能變嗎？江唯琳，你能不能别這麼自私，你也體諒體諒我的不容易。一個人賺錢兩個人花，可不得處處省着點嘛！”

　　江唯琳不再說話，結果三個不新鮮的西紅柿和兩根蔫蔫的黃瓜，兀自走進了廚房，站在廚房半個小時後，她又推門走了出來，眼眶紅紅的，很小聲地說了一句：“我不會做菜……”

　　路過江唯琳身邊，衛沐川很不甘心地小聲嘟囔道：“除了會花錢，你還會幹什麼。”

　　聲音雖然很小，但是男人的聲音總歸擲地有聲，江唯琳聽得很真切。

　　這一餐飯，飯桌上隻有兩個菜，一個西紅柿雞蛋湯，一個涼拌黃瓜片。

　　“你們……你們什麼時候放假啊，我好提前訂票。”江唯琳小心翼翼地問道，低頭看着碗裡的飯，她覺得今天的米一定是發黴了，煮出來的飯才會發澀。

　　“訂什麼票？”

　　“回江洲過年啊！之前不是說好的嗎？”

　　“春運的票很難買，而且有些航班還出奇地貴，算了吧。”

　　“高鐵也可以啊，不過坐得久一點而已，就因為難買，我才要提前買啊！”

　　“琳琳，你怎麼這麼固執，幹嘛一定要今年回去呢？結婚第一年按理說應該留在男方家過年，這個習俗在哪裡都是一樣的。而且……而且我都跟我媽說好把她接到新房子裡來過年。”衛沐川說這話時，一臉的理所當然，像是在對江唯琳普及一個約定俗成的道理。

　　吃不了排骨，回不了家，這一刻，江唯琳覺得自己很卑微。

　　以前看過那麼多電視劇，總覺得隻有小三才能打敗相濡以沫的愛情，而不應該是一份排骨，或是一張車票這麼簡單。

　　江唯琳穿好鞋，連手機都忘了拿，賭氣走出了門。

　　可是，在這個人不生地不熟的小縣城，自己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能去哪裡呢？

　　她在等，等衛沐川出來找她，上次吵架，不也是這樣，到最後還不是衛沐川投降。

　　過了十二點，小區裡的燈一盞一盞都滅了，衛沐川還沒有來。

　　江唯琳站在不遠處，看着他們小兩口住的那棟樓，她一遍一遍，從上到下，從下到上，20樓的燈還亮着，衛沐川一定還在等自己回家。

　　該不該回去呢，要是這樣回去了，多丢臉啊。可是，手機也沒帶，外套也沒有，總不能在小區的椅子上坐一宿吧。

　　20樓最東邊，燈滅了。

　　江唯琳覺得自己一定是看花眼了，不對不對，也許是衛沐川關了燈，下來找她啦。

　　嗯，一定要站在最顯眼的地方，好讓衛沐川能夠輕易發現。這可不是妥協，這叫順着杆往下爬，畢竟夫妻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和。

　　于是，江唯琳就馬上跑到西門處的長椅上坐着，這是離自己家的單元樓最近的地方，隻要衛沐川一下樓，保準能瞧見她。

　　難道兩個人走叉了？這都有40分鐘了，沐川怎麼還沒下來。

　　黑漆漆的夜晚，小區裡的野貓拉長了叫聲。江唯琳決定回家看看，萬一衛沐川沒找到自己，也沒回家，那可就不好了。

　　輸入密碼，門發出“吱——”的聲音。

　　淩晨兩點，外面的月光還算皎潔，透過紗簾照在整齊幹淨的餐桌上。

　　客廳沒有人，江唯琳又快步走進了主卧。

　　床上的男人裹着被子睡得正香，大概也是聽到了動靜，微微從床上坐起身，迷迷糊糊地說道：“回來了，趕緊睡吧！”

　　江唯琳愣在那裡，在自己看來是十二萬分委屈的事，在衛沐川那裡不過一陣煙，煙消雲散，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所以……你壓根就沒有想要去找我，對嗎？”江唯琳有些心灰意冷。

　　“找你幹什麼，你認識這裡的路嗎？你能去哪裡？我不找你，你也會自己回來啊，我以前真是把你慣壞了。”

　　“衛沐川！所以你覺得我是在無理取鬧對嗎？”

　　“行了行了，趕緊睡覺吧，這都後半夜了，我明天還要上班，難怪我媽說你不懂事。”衛沐川每一個字都是一把刀，這一刻有數十把刀在往江唯琳心上紮。

　　兩個人從大學到結婚，仔細算算已經三年了，江唯琳明明記得從前的衛沐川不是這樣。

　　這一夜，江唯琳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

　　過了一些日子，兩個人的生活也算平靜，隻是越靠近過年，大街小巷的氣氛就越是強烈，引得江唯琳更加想家，這還是自己第一次在不在父母身邊過年。

　　“琳琳啊，來，快來幫忙包餃子，這都是快要當媽的人了，哪能一天天隻知道吃了睡，睡了吃呢，那不成豬了嘛！”婆婆一邊看春晚上的歌舞，一邊笑着對坐在沙發上的江唯琳說話。

　　江唯琳摸了摸肚子，很難高興起來，便在婆婆的催促下學着包餃子，那北方的餃子皮好像比南方厚，江唯琳包得歪七扭八。

　　婆婆打趣說：“這是因為平時活兒幹少啦！我剛結婚那會兒，也是什麼都做不好，一定慢慢學慢慢做，隻要不偷懶就行。”

　　江唯琳也不說話，看了看躺在沙發上玩手機的衛沐川，隻得默默點點頭。

　　大年初一，原本是應該回江洲過年，等江唯琳收拾好行李，衛沐川卻說：“要不還是算了吧，太遠了，你現在懷着身孕，萬一有什麼好歹呢，媽也不放心啊。”

　　大概是因為激素作祟吧，江唯琳平時從不當着婆婆的面和衛沐川紅臉，然而這一刻，她卻把收拾好的行李往門口一丢，說道：“衛沐川，你到底什麼意思？你是拿我當猴耍着玩兒嗎？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讓，你們倒是覺得我好欺負哈？”

　　“哎呀，琳琳，你不能這樣子動氣呀，對肚子裡的孩子不好。”婆婆放下手中的碗，從廚房跑了出來。

　　“孩子孩子！又是孩子！衛沐川，你如果隻是想找一個人生孩子，大街上那麼多人，你幹嘛非得找我啊？結婚後，我一次娘家都沒回過，怎麼，我是賣給你們衛家了？”

　　“琳琳，有什麼話好好說的呀，我兒子也不是這個意思，這都是為你着想啊！”婆婆道。

　　沒等江唯琳繼續說下去，隻覺得肚子脹痛，疼痛感越來越明顯，有一股熱流順着她的大腿一直流到腳。

　　“媽！媽！快打120！”這是江唯琳最後聽到的一句話。

　　等江唯琳醒來時，父母已經在床邊等候，許久不見，江唯琳忍不住哭起來，但也隻是喊着“爸爸媽媽”，關于其他，隻字不提。

　　“琳琳啊，孩子還會有的，倒是你，身體怎麼變得這麼虛？”江母道。

　　得知小産，婆婆和衛沐川很難過，但江唯琳倒是一臉坦然，她覺得這個孩子一定是知道這裡不是最好的來處，所以逃走了。

　　她也想逃。

　　婚姻應該是港灣，而不是牢籠和枷鎖。

　　“媽，我要離婚！”江唯琳緩緩說出這幾個字，眼角的淚濕了白色的枕頭。

　　為愛她不聽勸阻遠嫁，結婚還不到一年，她躺病床上悔恨離婚

　　“離！我贊成！這一家都什麼人，我女兒還躺在急診室生死未蔔，他們可倒好，一個勁隻關心孫子，還說什麼保小。要不是我和你媽及時趕到，今天我的寶貝女兒怎麼被人謀殺在醫院都不知道！”江父氣不打一出來，原本這些肮髒的事，他是不準備當着女兒的面說的。

　　離了婚，江唯琳沒有要衛沐川一分錢，拿了幾件衣服，和父母一起回了江洲。

　　如今，這是江唯琳的第二次婚禮。

　　結婚對象是她曾經看不上的李子恒，大概是連日來的悉心照顧，也大概是多年來，李子恒非她不娶的決心實在動人。兩人終究在一年後，步入婚姻的殿堂。

　　“夢婉，我要麻煩你一件事。”江唯琳看着我，然後很不好意思地說道：“你能不能替我給衛沐川帶兩句話，告訴他，我和他互不相欠，這樣的場合，我也不想看到他，如果可以，讓他自行離開吧……”

　　“唔，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聽她說完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和一些尚且說不出口的痛苦，我覺得我應該立刻去做這事。

　　若婚姻不是愛情的延續，那至死不渝就是一句玩笑，比起乍見之歡，婚姻更重要的是久處不厭。

　　其實，對于唯琳來說，重要的不是今晚吃紅燒排骨還是清蒸魚，重要的是在那些數不清的瑣碎日子裡，你對我的偏愛。

　　重要的不是有沒有工作、要不要買買買，而是我還在試探你的承諾，未來我也會見好就收。

　　結婚典禮上，江唯琳說，我今日與你結為夫妻，望來日天天喜樂。（原标題：《一日夫妻百日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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