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孩子,我們有關人生的第一次談話,應該是在你三歲的時候。
那天,從幼兒園回到家,你表情莊嚴:“媽媽,你知道什麼是人生嗎?”
我猛然頓住,出聲不得。你進園方兩個月而已,不問滑滑梯,不問可樂雞翅,居然問起深奧的人生,這如何不讓人驚悚!
我的舌頭如纏了蝴蝶結,磕磕巴巴地背書:“人生就是去尋找一種叫作幸福的東西,還有……”
你哈哈大笑:“全錯啦,媽媽連這也不知道!”
我窘到熱汗流進眼睛裡,蹲下來,虔誠地向你請教。我真的想知道,一個三歲幼兒是如何看待這麼宏大的問題的。
你攀住我的手,揚揚得意:“我同桌的媽媽是醫生,她說人參是一種中草藥!”
我眼前豁然開朗,止不住大笑。
大約在你四歲的時候吧,我去找你吃晚飯,你和一些小朋友正玩過家家。你招呼一個小女孩:“來,你把這塊泥巴弄好,我把這根樹枝搭好,我們就有一個家了!”
小女孩說:“别着急哦,我還要壘個院子,種幾棵西紅柿,種一排玉米!”
稚氣的你又開口了:“我還要養匹馬呢!”
女孩聲音香滑如牛奶:“還要養一群羊,睡不着的時候可以去數!”
專心的你們,根本沒看到對面的我。我卻看到了你們畫出的人生—一個甜蜜的小家,窗下有玉米吐穗,屋後有菜園。馬甩尾,羊吃草,陽光數着栅欄,風搖青藤。日子像羊毛,一絲絲地長,一絲絲地暖。
你仰起滿是泥巴的小臉,忽然開口:“美好人生,從現在開始!”
我又吓了一跳,後來才知道那是一句熱播動畫片中的經典台詞。
終于有一天,你來跟我正式探讨一個有關人生的話題。那段話的大意是:人的一生,睡眠用去許多,吃飯用去許多,玩耍用去許多,而真正用來學習與工作的時間,少而又少。以此證明,人生于世,莫虛擲了光陰,要努力學習,勤于工作。
我們倆讨論的結果是:學習與工作很重要,可吃飯、睡眠甚至玩耍,也不算浪費時間。每一樣都是生命之樹上的花兒,每一朵都有它不可替代的芬芳。
如今,你早已忘了“人生”與“人參”的笑話,也想不起玩過家家時的驚人之語。現在,我最開心的是,你能夠不斷地告訴我,自己對人生的新體驗。
當我為頻繁感冒而歎息時,你安慰我:“感冒沒有錯,你也沒有錯,它提醒你要多鍛煉,是善意的哦!”
在我不聽勸阻,堅持熬夜工作時,你告訴我:“按時結果子,葉子也不幹枯,一年結一次果子,是樹的最快速度!”
在我因失敗而沮喪時,你悄悄給我留張字條:“大雄在《哆啦A 夢》全集中,一共被胖虎揍173 次,被老師罵60 次,被媽媽罵了327 次,被狗咬23 次,掉進水溝14 次,可大雄還是樂觀地活着,我們面前的委屈和困難算什麼呢?希望媽媽在踉跄中前進,在跌倒後躍起,在重負下反擊,慢慢強大,漸漸勇猛。”
我曾感慨:“ 我的人生因你而明亮清澈, 你教給我太多東西! ”
你驚奇地看着我:“那些人生道理,都是媽媽教給我的呀!”
這真是一個奇妙的人生,我給你的是種子,你卻将大束鮮花放在我懷中,讓我不必眺望,就能看見值得感激的生命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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