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題有點拗口,也有點雞湯。日子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人要求自己生活出一些滋味,便賦予日子一些不同的意義。生活因意義的賦予,就有了色彩與光亮。不然,吃飽等餓,混吃等死,日子注定是沒有味道的。大城市有大城市的滋味,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味道。我目睹過在一線城市疲于奔命的青年的勞碌,寫字樓裡沒白沒黑地加班,寫提案拼創意的嘔心瀝血,搶訂單、争份額、談融資的口焦舌燥,醫院中堅醫生下了手術台,仍踯躅自己病房的疲憊身影;當然,我更見過鄉村幹部走村串戶扶貧的苦辛,農村班車司機起早貪黑從一個鄉鎮奔另一鄉鎮的搏命,還有大棚裡勞作的菜農的辛勤……幾乎所有的日子都是相同的,有着一張面孔,一副臉相,一日複一日,重複加瑣屑,明日何其多。正是意義的介入,讓這庸常、苦悶、繁瑣、寂寥、單調、乏味的日子透出生氣,才讓人覺得“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我在詩裡這樣寫:“每天踩着每天的尾巴/驚叫着撲向下一個每天的大門”(《每天》)。
五四前後,一部叫《後浪》的宣傳視頻火爆網絡,一位“前浪”演員何冰作為朗讀者對後浪們很不由衷地發出贊歎:“我羨慕你們!”視頻上叫好一片,也罵聲一片。叫好者,是因視頻高屋建瓴為他(她)們日子賦予了意義;叫罵者,卻因老不死的前浪硬将意義強加在他(她)們頭上。不錯,庸常是人生命的常态,也是一種文化的常态。意義改變不了什麼,隻是讓日子得到了摩挲、撫慰,讓人不至于被庸常打到,覺得還能咬牙走下去。如此,庸常沉澱為一種文化習慣,凡習慣都自帶慣性,推着人往前走,久而久之,人習慣了庸常,不覺其庸常,并逐漸沉湎于庸常而不能自己。還是在那首叫《每天》的詩裡,我這樣寫:“每天的庸常堆砌起一塊塊乏味的磚頭/将人圍在一間間密封的房子裡/與每天厮混在一起,天荒地老/每天的傳記隻寫着相同的兩個字:每天/翻箱倒箧,你也找不出一個鮮亮的驚奇/每天像過了篩子,讓無聊統統漏下/它們堆砌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庸常的意義……”
2019年,英國牛津詞典收入兩個詞條,一個叫“中國大媽”,另一個叫“中國大爺”。這大媽大爺便是沉湎于庸常,且活得有滋有味的族群。他(她)們大多偏胖,精神飽滿,頭發花白,大媽們結伴而行,咋咋呼呼,标配墨鏡、絲巾、草帽,熱衷拍照,站姿為剪刀腿。大爺們喜歡懷舊、吹牛,擺老資格,海闊天空,自家小事不問,專管天下大事。真畫像準确,為這一族群造像,也勾勒出庸常的生活裡老一代人的文化樣貌。造像少了一個重要細節,那就是小地方的大爺大媽們總喜歡紮堆锱铢必較地打麻将,大大小小的麻将桌成了中國城鄉一道恒定的風景,從而也構築起中國老年文化最穩固且頑強的一部分。一切文化最終都将沉澱為人格。榮格說,對人類民族而言,更重要的是集體人格。這種人格造像,難道會是國人集體人格的再現麼?!
說到意義,其實就是人的精神價值。精神價值有了,文化才會有主心骨。如此,從庸常的生活裡提萃精神價值便是生活的文化意義所在。餘秋雨将文化離析出三個關鍵詞:精神價值、生活方式、集體人格。它們之間的次第關系一目了然,有精神價值的生活方式沉澱出崇高的集體人格,而集體人格的沉澱。首先要從庸常生活中提萃精神意義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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