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很少喝酒。
這是第一次,我想用「微醺」的感覺來形容一部電影。
看的時候,80%的時間陷入一種将醉未醉、似懂非懂、若即若離的好奇,因好奇而生出快樂,仿佛真就中了一場迷離幻術,恍惚間竟舍不得抽身。
曲終人散,幻術未解。
從看完片到現在整一周時間,在與人聊起它時仍輕易堕入遐想和回味。
是了,越想越喜歡,《妖貓傳》。
看完《妖貓傳》的晚上,我給急着詢問劇情的基友回微信,說:
先說《妖貓傳》之美。
平時我們誇一個頂尖美人兒,會說“美人在骨不在皮”。
《妖貓傳》不同——
它的美分三層,在皮,在骨,亦在魂。
皮相之美,是令人驚豔的視覺效果。
花了6年時間建造的唐城,乍看華美,細看厚重又真切。
城内種的兩萬棵樹日夜吐納聲息,漸漸讓這座城“活”了起來。
你看那金碧輝煌的宮殿,車水馬龍的街市,燈火籠罩下的胡玉樓,莊重肅穆的青龍古刹……
或風流或恢弘,皆氣度不凡,淡然地立在那兒,竟讓人産生穿越之感。
不難理解原著作者夢枕貘受邀走進唐城時,為何會激動得流下眼淚——對他而言,夢境成真,甚至可觸可親。
建城,難,但還不夠——看《妖貓傳》,一大享受是不斷贊歎陳凱歌的美術功底。
影片裡有數個場景在預告片裡已經出現,但真正在大銀幕上看到,還是被美到不想眨眼。
構圖複雜又精緻,美術大膽到讓人詞窮,各種高飽和度的色彩出現在同一畫面毫不違和,反而有種大氣的絢爛。
最厲害的是光。
池塘水波、人面肌理、宮殿的地闆,竟都有細膩光澤感。
還有意料之外的八重燭火,真真使得長安被點亮成不夜城,遠處燈火直接天際,近來女子笑靥如花,一種前所未有的開闊視覺撲面而來。
視覺之美僅是“皮”,我更喜歡的是《妖貓傳》的“骨相美”,即陳凱歌用超乎尋常的想象力呈現出的東方式視覺奇觀。
影片最吸引人的那場「極樂之宴」,看過的人都難以忘懷。
紙化白虎,花開成毯。
仙女踏雲,魚躍半空。
刹那間,兩名白衣少年竟然化鶴而飛,直上青天!
如此流光溢彩,如此美輪美奂,讓你在恍然中明白了“極樂”的含義——那是斟不完的美酒,聽不盡的仙樂,過不夠的人生……是一場不願醒來的斑斓的仲夏夜之夢。
小說中簡單的幾句話,被陳凱歌拍出如此盛景,是東方式的智慧與豐盈的想象力的結晶。
讓别人拍會拍成什麼樣?我一時不敢想。
《妖貓傳》最内層的美,在于拍出了大唐的氣魄。
瑰麗詭谲的幻術是表象,内裡藏的是一個時代的精神——
一個開放、自由、包羅萬象、精神世界能夠得到滿足的時代。
我們從影片中看到的,是一個從容到近乎狂傲的長安。
街頭巷尾,行人如織,各色異國面孔毫不突兀。
極樂之宴彙集八方賓客。男女、長幼、尊卑,喝同一池酒,賞同樣的美人。
仙人李白在高力士背上肆意寫下詩句:
“雲想衣裳花想容……”
提筆大笑,落筆成淚。潇灑,悲壯,真正是“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
而那個真正執掌盛唐的玄宗,竟在宴席上散發擊鼓,與安祿山舞。
鼓點漸強間危機四伏,反而奏出了一個朝代自信從容的氣度。
笑得最從容、藏得也最深的人,是楊玉環——
正應了片中一句台詞:
大唐有了楊玉環才有了魂。
她是陳凱歌心中盛唐的象征,一個時代興衰的圖騰。
當她身着霓裳蕩漾在城門之上,當她在宴席上傾城回眸,當她在馬嵬坡前颔首赴死……
她的傾國傾城、顧盼生姿是一方面,身上散發着波瀾不驚的從容和宿命感是更重要的一方面。
因為從容,所以自帶萬丈光芒,讓人渴望觸碰又望之生畏;因為從容,所以她的死才更讓人扼腕,才會激蕩起那麼深的執念。
通過一個楊玉環,陳凱歌把大唐之開放多元、浪漫豪邁都展現了出來。
細思極美。
前面說了,奇幻片之妙一則「美」,二則「真」。
在歐美奇幻作品中,這份真多體現在創作者的童趣。
不管腦洞多大,終究講的是人物逐漸成長,學會去愛,與世界和解的主題。
陳凱歌又是不同——
他熱衷于展現一份青澀又勇猛的少年心氣。
因為是少年,所以不在乎生死,不計較得失,可以不計回報、一廂情願地去愛。
電影中有兩位這樣的少年。
一位是黃軒扮演的白居易。
他沉醉于描繪楊貴妃與玄宗的愛情詩篇。一首《長恨歌》未竟,他竟愛上了自己筆下的女人。
即使知道了故事的謎底是一場悲劇,他依然堅持認為:
“也許他們的愛情故事是假的,但貴妃的情是真的。”
陳凱歌說,白樂天是這世上最孤單的戀人。
何其荒唐?
何其浪漫!
另一位是劉昊然飾演的白龍。
那極樂之宴上的一面之緣,那一枚俯身撿起的絕美翠翹,竟成就了一段不欲為人知的愛情史詩。
隻是一打眼、一句話,你又愛她什麼呢?
白龍不置可否。
也許在幻化成飛鶴、翺翔穹頂的瞬間,他心裡盛放的是全世界最極緻的美好。
他願拼盡全力去守護那份美好,即使付出生命。
三十年又算什麼?
少年的愛,瞬間即永恒。
我不想承認,在看到影片結尾處時,一度忍不住落淚。
這個不難猜的謎底,讓我想到了《霸王别姬》裡,程蝶衣對段小樓的表白:
“說好的是一輩子,少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是一輩子!”
哀切、決絕,因為不顧一切而顯得蕩氣回腸。
隻是這一次,白龍沉默的告白顯得更溫柔一些。
他所有荒唐的作亂,隻是因為不忍塵世玷污她的美好。所有回望,不過是對一個人念念不忘。
在采訪中,陳凱歌承認,劉昊然飾演的“白龍”是他自己的投射。
他認為,人在少年的時候,是根據本性對事情做判斷的,所以少年人隻問對錯不問功利。
“我老開玩笑說,我總是希望在我的電影中,能夠塑造一兩個形象,是我們在現實生活中很難做到的那樣一種人。白龍這個少年一無所有。我喜歡‘一無所有’這四個字,因一無所有無所顧忌,因一無所有而敢于直言。”
也許已經過了一無所有的時候,我才跟陳凱歌一樣,尤為喜歡白龍這樣一往無前、至真至誠的人。
就像昊然弟弟在殺青時的那句話:
“願所有的愛與恨都炙熱,願所有的喜與悲都清澈。”
這樣極緻的情感,在現實中有多難得,在電影裡就有多動人。
不必急着對這樣的情感嗤之以鼻。如果你願意走進電影院,不妨放下身上成年人的重擔,試着去進入那一場幻術,一同找回失卻已久的少年心氣。
那些年,我們也曾用酒杯盛滿夢想,也曾願意為愛對抗全世界啊……
最後,必須要說一句——
《妖貓傳》是2D!是2D!是2D!
這是迄今為止我唯一一部可惜不是3D的業界良心。
可以的話,盡量看Imax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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