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昌熊明

有位文人說：不要戀愛，不要英雄美人，惟老婆不論好歹總得有一個。旅居南京的江西銅鼓縣的楊本芬老人的新著《我本芬芳》的男主人公老呂大概也屬于這種情形，老呂和他妻子惠才兩個苦人兒，各自的身上都打有階級的烙印，在那個特殊年代裡邂逅，閃婚。

蓦然回首，世上人家，這種湊合着過日子走過一生的夫妻很多，果真不是冤家不聚頭，原來盡是頭世咯孽。即便當下男主人公老呂已是耄耋之年，妻子惠才問他：“下輩子還願意和我在一起嗎？”得到的回答卻是非常肯定的“不願意”三字。惠才感歎自己的鑽石婚姻，外人看似圓滿，實則各有各的傷痛——“性格不合的夫妻，隻能是結了筋又和好，和好了又結筋，任誰也講不出個子醜寅卯來。”惠才一聲長歎。

《我本芬芳》，是楊本芬老人第三部自傳體小說，如果說前面兩本（《秋園）《浮木》）寫得跌宕起伏，波瀾壯闊。那麼，《我本芬芳》相對的來說有些平湖秋月的意蘊了。該書的文字延續了楊本芬老人先前平實、簡靜而富有詩意的格調，從頭至尾貫穿着舒緩而輕松小夜曲一般的調性，如泉水叮咚，铮铮淙淙，悅耳動聽，沁人心脾。

不過，這一回楊本芬老人也更老到，更懂得謀篇布局抖包袱、設伏筆，好比一位高明的藝術大師，為刻畫老呂的人物個性，設置了至少三個懸念，一個是新婚燕爾的呂醫生依舊自顧自的埋頭上班而不顧家，更不能體貼孤苦無助的妻子惠才的感受。他冷漠，刻闆，甚至形同陌路人，每回隻是到家裡看一眼妻子就趕回醫院上班去。問他為何這樣的待人，卻又沉默不語，逼急了才說出三個字來——“命要緊”。第二個包袱或者說伏筆，呂家父母給惠才的兩隻雞被偷了，呂醫生一直惡狠狠的責罵惠才。第三個包袱是，惠才的弟弟提着一隻雞來看望惠才，結果弄飯時姐夫呂醫生卻一鍋鏟把炒肉的鍋子敲破了，肉也燒了，鍋也碎了……類似的這些包袱（伏筆），扣人心弦，引人入勝，最後峰回路轉，數十年後真相大白，一切的真相終于從老呂嘴裡蹦出來，揭開謎底，結果讓人啼笑皆非哭笑不得，真正的是疑心生暗鬼。端的是：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夫妻之間缺少信任和溝通，小事往往釀成大事件！

記得幼時在狗頸裡，亦有一對苦命的人兒，每年過年，夫妻倆總要大打一場生死架，通常發生在天聾地啞的三十日裡或正月初一。

我同村上的小孩子們一起挨家挨戶去拜年時，每次走到那戶人家時，總能看見樊梨花大戰薛丁山，穆桂英大戰楊宗保，真個是棋逢對手，将遇良才，大戰三百回合不分勝負。

夫妻兩人，一個力士揮拳，一個金剛怒目。你揪發抓面，我拳打腳踢。你蟒蛇出動，我白鶴展翅，相互撕打，纏鬥不休。兩個人，四隻腳，走馬燈似的搖移變換。盤子碗筷，早已摔散在堂屋的泥地上，就連寓意着“清清吉吉”的金貴無比的青菜煮稀飯也傾灑一地，搪瓷臉盆也摔得脫瓷變形，兩人卻全然不覺，依舊不管不顧，如牛造角，不分出勝負高下絕不收兵。

“人生衣食真難事，不及鴛鴦處處飛”。果然是貧賤夫妻百事哀，讓人無語。人世間總是這樣的讓人歡喜讓人憂。女人嫁着這樣不曉事的漢子，也真是一生受累，永無甯日。

《我本芬芳》一書中的老呂和惠才各自背負家庭出身這座五行山，男的在單位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大氣都不敢出，女的在社會上苦苦掙紮努力活着，眼看就要大學畢業了，因為經不起校方虛張聲勢的使詐，她中計了，被校方掃地出門，陷入了“欲渡黃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滿山”的艱難絕境。她不得不結婚，但為了争口氣，她新婚次日便到農村落戶當農民。隊上安排她在一間鬼屋栖身，夜夜噩夢，夢見被鬼壓身，雖神智清醒卻口不能言，且手足無力，動彈不得······直到搬家那一天，才有村裡的人告訴她那屋了不到一個月就死過11個人了，“有一對做餅的浏陽夫妻，住不到三天就雙雙死在床上。”

生活的重壓，丈夫的冷漠，惠才幾次尋死覓活，以求一了不了的安甯，但她最終還是放不下兒女情長，放不下這個家，挺過來了。

雖然說貧賤夫妻百事哀，卻也應了患難夫妻見真情的古話。老呂和惠才這一對苦人兒，在經曆了唐僧取經一般的諸多磨難後，随着國運昌隆，苦人兒也終于苦盡甘來，不用再擔心三個孩子們長大後重複自己這一代人上山下鄉的命運輪回，孩子們十年寒窗，個個都成為了出類拔萃的天子驕子，老呂和惠才也終于可以安享晚年，不再有那麼多的“結了筋又和好，和好了又結筋”的相互傷害。

《我本芬芳》的作者楊本芬女士，是一位年過八十的耄耋老人，她筆耕不辍，寫出了《秋園》《浮木》《我本芬芳》人生三部曲，講述人世間真真切切存在的一段漁樵閑話，折射出時代的殘酷，幾代人的人世沉浮——戰亂、饑餓、互害······願世界和平風調雨順萬民安泰。

人世風景，前塵影事，都已成漁樵閑話，飯後談資。我寫人物，擯棄假大空，拒絕千人一面。講究直見性命，傾聽肺腑之言，暢談生命體驗，還原人世間那年那月各色人等的任俠使氣血淚情仇……還原一個個有血有肉會哭會笑的鮮活的生命個體！承接寫私人傳記、家庭小史。

鍊接：南昌熊明，号泥巴道人、真寂。1968年10月出生。資深自媒體人。獨立文化觀察家。江西省作家協會會員。其文章有機鋒，書、畫有禅味。長于散文、随筆、遊記、傳記、評論等寫作。記錄真實，解析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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