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微博流傳了一段來自《了不起的麥瑟爾夫人》原型，喜劇演員 Joan Rivers 的脫口秀片段，她在節目裡講述了老公自殺以後，她是如何用笑去幫助自己和女兒共渡難關的故事。

　　當年她和丈夫同時失業，丈夫不堪打擊選擇了自殺。通知丈夫死訊的人打電話到他們家中，隻有 15 歲的小女兒 Melissa 獨自在家。Melissa 得知了父親的死訊，發現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和父親說過話的人，可她卻根本沒意識到父親的抑郁情緒，便陷入了無限的自責和痛苦之中無法自拔。

　　Melissa 和父親

　　按照猶太人的習俗，人死後他的家人們要在家中守靈七天。那段日子裡，Melissa 每天把自己封閉起來，拒絕交談，魂不守舍。Joan 不知道該怎麼才能和她溝通。守靈結束後，Joan 帶女兒去比弗利山莊一家高級餐廳去吃飯，看着菜單上昂貴的價格，她說：「寶貝，如果你爸爸還在世的話，看到這的菜賣這麼貴，他肯定會再自殺一遍。」

　　Melissa 笑了，Joan Rivers 用笑話救回了自己的女兒。

　　Joan Rivers 的一生經曆了很多次挫折和打擊，可她每次都能頑強的再站起來。如果說能直面慘淡的人生便是真的勇士，那麼 Joan 不但能直面人生，還能在經曆了衆多苦痛後仍以笑顔面對，這才是她真的偉大之處。

　　「生活給了你一顆酸檸檬，你要學會如何把它制成一杯甜蜜的檸檬水。」

　　曲折多舛卻從未放棄的職業生涯

　　2014 年 9 月，Joan Rivers 接受聲帶修複手術時突發了心跳、脈搏驟停，經過一星期的搶救後還是離開了人世。一代喜劇女王終成傳奇，享年 81 歲。

　　而就在她去世前兩周，已經 81 歲的她還仍在錄制自己的電視節目《時尚警察》，如果不是突如其來的死亡，應該沒有什麼事情能讓她在職業道路上停下腳步。

　　Joan Rivers 成名于 1965 年的電視節目《今夜脫口秀》，是當時美國電視圈的一哥，同時也是這個節目的主持人 Johnny Carson 挖掘了她。Joan Rivers 在《今夜脫口秀》露臉後一炮而紅，一路從臨時嘉賓做到固定嘉賓、客座主持人、最終成為了代理主持人。

　　但這過程一共用了 18 年，盡管她代理主持節目的收視率有些甚至超越了 Johnny Carson，但她卻從未能進行過一次正式的、可以與觀衆直接互動的站立表演。

　　這期間其他的嘉賓、主持人們來了又走，大家都覺得 Joan Rivers 便是《今夜脫口秀》日後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但其實她早就知道，在那個格外歧視女性的年代，下一任接班人早已内定，不可能是她。

　　後來剛剛成立的 Fox 電視台向她提出邀約，請她來獨立主持 Fox 電視台的深夜節目。要知道能成為正式的喜劇演員是她一生的夢想，她将成為電視曆史上第一位也是當時唯一一位女性深夜脫口秀主持人。

　　她激動的打電話給了 Johnny，她以為 Johnny 會為自己感到高興，可他卻隻是非常憤怒的挂斷了電話。Joan Rivers 就這樣得罪了老東家——Johnny 不僅此後再也沒有和她講過話，還動用了自己的影響力，讓當時的就如同現在 CCTV 一般地位的 NBC 電視台封殺了她。

　　Joan Rivers 後來在一次節目裡也曾聊起到這件事，她說事後她也在想，Johnny 為什麼會這麼生氣？為什麼那麼多人離開去做自己的節目都沒關系，隻有她不行？是因為 Johnny 相比其他人更喜歡她嗎？然而最終她的結論是：Johnny 大概隻是把她當作自己的财産。她隻是一個女人，是不應該離開他的。這便是那個年代女性的處境。

　　但被 NBC 電視台封殺還不是最慘的，剛剛加入 Fox 不久，電視台就提出讓 Joan 解雇正在擔任自己節目制作人的丈夫。出于保護自身家庭利益的角度，她選擇和家人站在一邊，拒絕了這個要求。結果這一行為卻激怒了 Fox 電視台，兩人雙雙被開除。

　　因為受不了失業等一連串的打擊和侮辱，Joan 的丈夫含恨自殺，同時還留下了 3700 萬美元的巨額債務需要正處于失業的 Joan Rivers 去承擔。

　　在她的傳記《高速公路上的最後一個女孩》中，曾寫道這樣一個畫面來描述當時的場景：辦公室裡裝有五台電話，從前各種節目的邀約曾讓這五台電話一刻不停的嗡嗡作響着。可如今它們就像壞了一樣，再也沒有響過。

　　因為自殺并不搞笑，丈夫的死亡讓 John Rivers 一夜之間成為了職業賤民，甚至連社交生活也消失了，再也沒有人邀請她參加任何活動。55 歲生日就要到了，可她再也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理由。

　　她坐在床上，膝上放着一把精巧的手槍。

　　在那樣巨大的人生低谷面前，她也曾懷疑過繼續生活下去的意義。但最終她還是沒有選擇就此了結。她知道此刻沒有人會将籌碼押注給她這個「賠率制造者」，但她決定為了自己再搏一回。

　　90 年代初，被電視台封殺的她硬是另辟蹊徑，帶着女兒一起去主持各大頒獎典禮前的紅毯節目，憑着一句「Who are you wearing？」的招牌用語，去毒舌、調侃各種名人的時尚品味，開創了名人紅毯訪談的新風格。

　　同時她遊走各地，不拒絕任何工作機會，進行了大大小小的脫口秀表演，大到為英國女王及英國王室表演，小到威斯康星小城賭場的表演也接，硬是從被封殺的夾縫中殺出一條路。直到 2009 年，已經 75 歲的她在真人秀節目《名人學徒》中榮獲冠軍，至此再次登頂了人生舞台。

　　直到她過世兩周前，她還在錄制《時尚警察》，甚至在她做聲帶手術的前一天，還在為自己的節目《上床與瓊聊天》最新一期做宣傳，什麼也無法阻止她停下來。

　　在她的個人紀錄片《Joan Rivers——A Piece of Work》中，她的經紀人說：想要被閃電擊中，你就一定要站在雨裡。而 Joan Rivers 的一生，被閃電擊中了好幾次，因為沒人能像她一樣站在雨裡那麼久。

　　擁有最多的優點與缺點的矛盾集合體

　　Joan Rivers 對自己的長相一直很在意，她總覺得美貌對于一個女性是非常不公平的優勢。所以她一直在不停地整容，她的一生共接受過 734 次整形手術，甚至她自己都在節目裡吐槽說：「我的臉被拉平的次數比假日酒店的床單還多。」

　　到底是有多不自信的人，才會在已經 75 歲的時候仍然對相貌如此在意呢？「喜劇第一夫人」的背後，其實藏着的是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對觀衆的掌聲有着近乎癡狂的渴望的形象。

　　Joan Rivers 在紐約的豪宅裡有一個如同中藥櫃一樣的「笑話銀行」，每個小格代表一個笑話主題，她把自己創作的所有笑話分門别類的放置在裡面，用于檢閱和參考。

　　台上那些看似脫口而出的段子的創作過程其實遠比看上去艱難得多，那都是多年以來辛苦創作和沉澱的結果。她從未因為自己年齡增長而放緩步速，始終像永動機一樣嚴謹、緊張的運作。随着年紀漸長，她最大的擔心便是害怕自己會重複表演已經講過的笑話。

　　在受邀與衆多喜劇明星同台表演時，她緊張地看着回放，生怕自己的段子會比其他演員的專業團隊創作出來的寒酸。當看到她自編自演的舞台劇所得到的評價不及預期時，她的沮喪和無奈就像個被厲聲批評過的孩子。

　　Joan Rivers 的危機感遠超常人，她的腦中像是随時有警鐘長鳴一般，無時不刻地為自己的事業焦慮着。看到排期日程表上一片空白時，她坦言這讓她恐懼。她害怕被遺忘，被落下。她渴望掌聲和鮮花，渴望無窮的愛通過燈光向她灑來。

　　我想起有次春夏被姜思達采訪時，說過這樣一句話：「我就是要世界上有一束光是為我打的，我就是要有一個舞台是為我亮的。我要這個世界上，有人是為我而來的，那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大概 Joan Rivers 也懷着相同的心情吧。從她的脫口秀裡就能得知，兒時的她并沒有得到很多愛。長大後又經曆了種種磨難，為了擺脫平凡，她一直在鬥争——與男權社會對抗、與生活的重壓對抗、與老齡歧視的社會偏見對抗。每一次不論她怎樣被逐出局，她都能抹把臉再站起來，接着殺進去。

　　最近熱播的美劇《緻命女人》中的某些劇情講述的同樣是那個年代的女性力量，但不同于劇中角色的光鮮、泰然，Joan Rivers 一生的掙紮很難用體面去形容，但卻足夠偉大，充滿力量。

　　撰寫了她個人傳記《高速公路上的最後一個女孩》的作家曾說，如果 Joan Rivers 能對自己的外貌感到自信，她的人生會更好。她最嫉妒的女明星是演過《埃及豔後》的 Elizabeth Taylor（伊麗莎白·泰勒）。因為 Elizabeth 真的長得太漂亮了，還未成年就已經是電影明星。

　　但 Joan Rivers 始終不明白，她所取得的成就比任何一名她嫉妒的女性都更多。Elizabeth Taylor 盡管被稱為世界上最美的女孩，但她之所以聞名全世界實則還是因為她一生跌宕起伏的感情糾葛。況且她的職業生涯到五十歲就已經終止，而 Joan Rivers 卻努力到了八十一歲，她才是真的因為自己的成就而發光發熱的存在，她才是那個影響了女性覺醒的人。

　　Joan Rivers 的矛盾、患得患失、缺乏安全感，讓她的身上同時擁有着最多的優點和最多的缺陷，但這仍然無法阻擋她成為這世界上最偉大的喜劇演員。

　　"Life is very tough.If you don't laugh,it's tough."

　　生活是很艱難，但如果你不用微笑面對，會更難。

　　C O N T R I B U T O R S

　　責編：Neil

　　撰文、執行：本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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