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爾赫斯說,如果有天堂,應該是圖書館的樣子。但是對于喜歡電影的人來說,這個答案換成“電影院”才更合适。
然而,影迷們的天堂已經很久沒有開門了。
2020 年 1 月 23 日開始,全國的電影院按下了暫停鍵。170 多天過去,我們仍然看不到影院複工的希望。
微博上,一位叫馮小強的影迷以個人名義發起了影院停工後的影院閉店停業情況統計,這份名單中包括:
CGV 影城長春萬豪世紀店、天津橙天嘉禾影城(萬象城店)、廣東江高數字影院、蘇州時代全球影城、河北唐山橫店影城、武漢萬達影城福客茂店、天津大地影城河東金地廣場店、江西宜豐橫店影城、石家莊蘇甯橫店影城、上海美亞影城、湖南常德金逸影城(常德澤雲店)、廣東雲浮托吉斯影城(雲浮郁南店)、浙江溫嶺澤國時代電影大世界、江蘇泰州姜堰橫店影城、廣東佛山中影星美國際影城容桂店、中影德金影城(南山店)、盧米埃重慶金源 IMAX 影城、盧米埃南京綠地影城、盧米埃常熟世茂影城、廣東惠州中影南國電影城、杭州光影影城……
名單還在不斷增加。
在新聞媒體、電影自媒體的報道、記錄中,我們看到電影行業和從業者愈發艱難的現狀。這些數字背後,是一家家電影院的死亡,一衆員工的失業,甚至是一個行業的岌岌可危。
7 月 11 日,上海百麗宮百美彙影城發布了一條#電影院版mojito 的微博,影院員工們自制的翻唱 MV 雖然充滿歡笑與自我調侃,卻看得人禁不住流淚。尤其是結尾,一位觀衆抱着爆米花坐在座椅上,陌生又熟悉的龍标聲音響起,我們甚至已經忘了上一次進電影院看的是哪部片子。
▲ 動圖來自@上海百麗宮百美彙影城 的自制視頻#電影院版mojito
我們不是電影行業的從業者,要說“感同身受”恐怕言過其實,但作為影迷,哪怕隻是普通觀衆,失去電影院仍然意味着痛苦、遺憾、煎熬的種種情緒。
根據中國票房數據顯示,2019 年暑期檔電影累計總票房高達 176.49 億元,《哪吒之魔童降世》掀起了又一輪國産動畫電影的熱潮。今年暑假本應該有更高的票房數字,有新的話題影片,現在卻隻剩下空空的影廳和被灰塵覆蓋的大堂。
往年北京的 4 月是影迷狂歡的節日,我們可以在北影節看到國内外的最新佳作,也能重溫影史上的經典。今年,卻隻有不确定的影節消息時而放出,我們一次次期待,又一次次落空。
更重要的是,這種情況一眼望不到盡頭。我們因此害怕電影院消失,怕我們再也不能與電影發生故事。
電影院從來都是發生故事的地方。
電影院是《火車進站》第一次震撼世界,是《天堂電影院》結尾 41 場吻戲的蒙太奇,是《開羅紫玫瑰》中從銀幕裡穿越而來的男主角……電影院上演着銀幕裡的無數故事,也見證着銀幕外的真實生活。
在單向會員群裡,讀者朋友們也分享了他們與電影院的故事,期待電影院正式複工的那天:
@GYN
小學的時候,大概是九十年代(年齡的焦慮特别容易在回憶時浮現),電影院基本是國營的,或許當時也在試圖進行市場化改革。那會兒學校會和電影院合作,賣很便宜的暑假套票,我們可以在電影院待上一天。這種套票應該也深得父母喜愛,他們可以放心地讓孩子們在裡面玩。電影院循環播放一些電影,當然也會有新電影,放得最多的就是《獅子王》,我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偶爾也會放《新警察故事》。重複放映很快讓小朋友失去了興趣,我們把放映廳當作黑暗中的遊樂場,玩起了捉迷藏,“警匪扮演”等遊戲。現在想想,那時如果誰想認真看一部電影,一定會避開充滿了大呼小叫你追我趕的孩子們的“電影遊樂場”。于是,這反過來又真的成了一座座隻有孩子的樂園。
▲ 《獅子王》劇照,via 豆瓣電影
@阿迪
習慣看完電影片尾字幕再離開。有次站着看片尾,音樂特别帶感,我以為大家都走光了,就蹦哒了一會。突然,一個妹子從後排站起來,跟我說不好意思她剛才錄了我跳的,問我是否同意她發表……我隻能尴尬地說着沒關系,飛速逃離。
@一吃就胖的二胖
單位旁邊有個電影院,中午幾乎沒人。我喜歡一個人去觀影,中午兩小時的休息時間,正好夠看完一部電影。爆米花加可樂,緩解工作中積累的壞情緒。不知道疫情過去以後,這個電影院還能不能再開起來。
@不不不
一般在春節跟家人看電影,這大概除年夜飯之外家人最整齊的時候。所以年前我都會看好多影評,提前訂票,今年想看的是《唐人街探案 3》。小時候可以很自然地與父母聊天,長大後好像忘記怎麼交流了。
▲ 《我不是藥神》海報,via 豆瓣電影
@曉海
很少去電影院,也幾乎都是應朋友邀約。也是因此影院成了我們見面聚會最具代表的回憶之地。走進影院,于我的重點不是觀看什麼,而是和誰一起,以及觀影後參與讨論帶來的感觸。比如我們常常會在這個過程中更加了解朋友,如果一部電影使我們都哭了,這種情感的共鳴會加深我們的友誼。有次和友人看《我不是藥神》,結束後大家在附近的飲料店坐下,氣氛很壓抑,那種沉默對我而言比話語更有力量。
前段疫情期間我基本上是獨自一人渡過,起先還很自在的,我本來就喜歡獨處。但某天我看到一句話,大概是“疫情過後你想見誰”, 被它勾起許多回憶,包括電影院、朋友和那些被忽視的細節。今天又提起這件事,忽然就對這個從前似乎可有可無的地方,更多了一點留戀。影院複工之後,或許會去看一場電影吧,我想重溫那種感動。
@不二居士
到目前為止,在影院看過最長的電影是《地久天長》。為了更好的觀影體驗,我幾乎沒怎麼喝水,去了才發現整個放映廳裡隻有我一個人。我們這邊是小縣城,本來電影院的人流就少,那天一度以為這場不會放了,結果還是放完了整部電影。出來的瞬間有點感動,我後來在想,不知道放電影的那個工作人員是不是也和我一起把它看完。
@迎旭
去年在電影院看老莎的《科利奧蘭納斯》,它講述一位國家英雄在戰争中拼卻性命傷痕累累,在選舉中卻不會和百姓溝通忽視民主,不斷遭記者和政客算計,最後被政權抛棄。我認為這是英國國家劇院拍得比較不錯的老莎戲劇。觀影時大腦一直緊繃,結束後去洗手間。影院的洗手間放着鳥鳴和溪水潺潺的輕音樂,此前的思想視覺沖擊在這一刻化成一陣輕松和美感,頓時喜歡上了電影院。但前幾天去這個電影院,我發現它已經倒閉了,世事無常,内心的荒涼油然而生。
▲ 《泰坦尼克号》劇照,via 豆瓣電影
@Summer
第一次走進電影院還是小學。媽媽帶我去看《泰坦尼克号》,我記得很清楚,播到男女主角在車裡的那個鏡頭,媽媽拿手擋住我的眼睛。那是我們縣城裡第一家電影院,能坐下五六百人,影院最後面的兩個大窟窿裡放着放影機,光從那個窟窿裡透射出來。後來,電影院倒閉,成了商場,最近,那個地方準備整頓,拆了門頭,漏出以前的字,屬于那個年代的東西,在一點一點褪去。
@南方女王
有次白天看電影,影院沒什麼人。周圍坐着一個女生,全程都在哭。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事情需要她在漆黑的影院裡哭呢?這讓我想起,韓劇《信号》裡女主本想約男主一起看喜劇電影,結果女主在一個案件中喪生,男主一個人看着喜劇哇哇大哭。有些情緒在當下緊繃的時刻無法表達,往往碰到某個契機後噴湧而出。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吧。
@VM
很久沒去影院了,最後一次印象深刻的觀影經曆是朋友請我們去看《流浪地球》。那天是我們第一次也是他第三次看這部電影。第二天他還準備請相親對象看。我想,一個普通人對一部電影和其創作者的熱愛與支持可能就是如此吧,把自己的喜愛分享給更多人。如果不是電影院,我們這群已經工作的社會人,可能很少有如此充足的理由和話題相聚。當生活變得規律和麻木,抽離到平行世界的兩個小時是這麼愉快。
@魚
以前和男朋友異地戀,相隔 1200 公裡,也不能一起看電影。他特别喜歡速度與激情系列的電影,當時剛好出了一部,他給我發了他的觀影信息,我就在我所在的城市挑了同天同場次的電影,還特别幸運可以調到和他挨着的座次,給他一個遙遠的驚喜。現在想想,還是很甜。
▲ 《坂本龍一:終曲》劇照,via 豆瓣電影
@TENG
電影院很長時間沒有開了,有時候我們遛彎路過電影院會看看門口廣告裡褪色的一月影訊,想想最後看的一部電影是《坂本龍一:終曲》。電影院以後還會有嗎?
電影院以後還會有嗎?我們希望它會有,我們相信它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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