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建川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重慶建設機床廠(下簡稱“建設廠”)抗戰老洞的情形。那是2016年上半年的一天,他站在洞口,放眼望去,“洞裡堆的都是垃圾,很多污水,蚊蟲叮咬,非常糟糕。” 建設廠的前身是清末張之洞創辦的漢陽兵工廠,抗戰時期從武漢搬遷至重慶鵝公岩,在面朝長江的陡峭山崖上鑿了100餘個洞穴生産槍炮。
2002年,建設廠開始轉廠搬遷,這些曆史悠久的老工廠就被遺棄不用。
如今,洞子上面山頂平地廠房舊址已建成一片規模龐大的高層住宅區,在修建樓房過程中,一部分山洞被破壞,目前遺存的山洞尚有50多個,在中國著名的民間博物館——建川博物館館長樊建川見到它們時,洞裡堆積的垃圾,正是山上修建住宅區時所緻。
在那次到現場察看之前,樊建川并不知道在重慶鵝公岩還遺留下這麼多的抗戰老洞。60歲的樊建川以在四川安仁古鎮修建的“建川博物館”而知名。2016年,建設廠抗戰老洞所在的重慶市九龍坡區政府找到他,希望合作,在鵝公岩抗戰老洞建設洞穴博物館聚落。實地查看後,樊建川答應了下來。
界面記者在建設廠抗戰老洞現場見到樊建川的這天是2017年9月19日,現在樊建川每周都會到一次抗戰老洞。這裡是一片正在忙碌的工地,洞裡洞外,進進出出都是工人的身影。
樊建川說,在2018年春節前後,他的洞穴博物館聚落即可開館。
建設廠在2003年開始搬離鵝公岩的大背景是重慶市針對主城區内工廠的“退城進郊”、“退城進園”要求,至2009年全部搬遷到了巴南區的花溪工業園區。算起來,這已是建設廠自誕生之日起的第四次搬遷了。
曾任建設廠廠史辦副主任、廠檔案館館長的蘇立新向界面記者介紹說,清末張之洞奏請興建槍炮廠,最初選址在廣東石門,後張之洞由兩廣總督調任湖廣總督,1890年,槍炮廠移鄂,先是命名為湖北槍炮廠,1904年改名湖北兵工廠,1914年又改名為漢陽兵工廠。漢陽兵工廠是中國近代24家兵工企業之一,是一家可以生産槍、炮、彈、藥的綜合性工廠。
第二、三次搬遷則發生在抗戰期間。1938年,日軍逼近湖北,漢陽兵工廠遷到湖南辰溪,并改稱為兵工署第1工廠。1939年底,日機轟炸辰溪,兵工廠遭破壞,于是又奉令一路跋涉,溯江而上,遷到重慶,在謝家灣鵝公岩勘定廠址,沿江開鑿山洞,修築廠房。至1943年,開鑿岩洞工程完成,在靠近長江邊的山崖上共鑿出岩洞107個作為生産車間,洞内建築面積20124平方米。在這些岩洞中生産出的槍炮有力地支援了前線抗戰。
在抗戰時期,沿海、沿江工廠内遷,當然不止于漢陽兵工廠一家。根據重慶市工業遺産研究者許豐(化名)的研究,從1938年起,共有400多家大中型企業遷到内地的四川、湖南、雲南、貴州等省,其中重慶市成為抗戰内遷工廠主要集中地,遷來工廠共達243家。
特别是,以兵工署第1工廠為代表,戰時生産規模最大、能力最強、品種最全的兵工原料生産廠家和槍炮彈藥生産廠家全部集中到了重慶。資料顯示,至1945年抗戰勝利前夕,大後方各省兵工廠共27家,重慶就占了其中17家,擁有5000人的大廠全部集中在重慶。
因戰争局勢所逼,内遷至重慶的抗戰時期的工廠生産車間大部分都在山洞中,根據許豐的介紹,這些山洞廠房一般呈圓拱形,寬約4-6米,深10餘米,高約3-4米,有單洞,也有連洞,即各洞聯通,連洞既便于工藝間産品傳運,又便于安全轉移,“有時洞内壁有砌襯抹灰,有的就是岩壁,鑿痕可見,反映了當時生産狀況的緊急和簡陋。”兵工署第1工廠鑿出的107個山洞,就是洞洞相連。
建設廠的抗戰老洞一直使用到2009年工廠搬離鵝公岩。根據原廠史辦主任蘇立新的介紹,在工廠原址開發房産小區過程中,有數十個山洞遭破壞,遺存下來的50多個山洞已成為文物保護單位。現在這些抗戰老洞歸屬九龍坡區政府管理。九龍坡區政府自接手後,對于如何開發利用這些老洞一直頗費心思,邀請“北京的專家、重慶大學的專家讨論了十幾次,”最後終于決定和樊建川合作。
建設廠抗戰老洞的保護利用讓一直在關注着重慶老廠房話題的重慶大學建築學院青年講師田琦稍感欣慰,自2007年始,因在教學中負責一門關于舊廠房改造的課程,“要給學生找适合課題的載體,”田琦走訪了重慶主城及周邊城區的一些老廠房,這幾年下來,“走訪了20多個”,他的一個總的觀察是:從2007年起,這些老廠房就已在消失,而且消失速度非常快。
業餘熱愛攝影的田琦會把他走訪的部分老廠房拍攝下來,并了解背景資料,“有的還沒來得及拍,就已經沒有了。”
提起這個話題,田琦講得較多的會是位于重慶西北郊大學城範圍内的虎溪電機廠老廠房。這個工廠的前身曾是重慶炮兵學校(下簡稱“炮校”)所在地,後來炮校搬遷到南京,這裡又成了重慶電機廠的所在地。因為建設大學城,重慶電機廠搬遷到璧山,廠區就空了下來。
田琦第一次到這個老廠區是在2007年,“看到它的時候,綠樹成蔭,環境很好,無論是建築的内部結構,還是外觀形态,都保存得非常好。”當時,這個廠區還引起影視制作部門的關注,“曾在這裡拍過兩部電影,張國立還拍過電視劇。”而等過了約四年,田琦再去時,“發現已經夷為平地了,”老廠房幾乎全被拆光。這讓田琦感到痛心:“實際上是沒有認識到這些廠房的建築價值和文化價值。”
9月底的一天,界面記者從重慶市區乘一号輕軌線,在陳家橋站下車,虎溪電機廠舊址就在輕軌站的邊上。走進老廠區,這裡草木蔥榮,仍不失為一個靜谧的所在,但生産廠房已全部拆除,隻遺留了一些一層的灰色磚瓦房與四五層的職工住宅樓散落在繁草綠樹間,引人注目的建築面積達1800平米的蘇式建築風格的原炮校禮堂,還完整存在。
多座一層的灰瓦房上鑲嵌有帶有“八一”字樣的紅五星,标識着這裡曾是一個軍事單位。81歲的李昌元老人至今仍生活在這個廠區裡,他介紹說,這些帶紅五星的一層灰瓦房,都是炮校修建的,在1951年就已經建好了,作為營房與宿舍。他是在1955年到炮校做後勤工作,1969年,炮校搬到南京,随後重慶長江廠的一個車間搬來這裡,成為虎溪電機廠,生産軍用電機。幾年前,電機廠搬往璧山,李昌元與一些退休老人沒有走,繼續留守。
李昌元老人注意到,就在近幾年,“每年都有一些學生會來拍照,拍這些老房子和廠景。”他還聽說,那些帶有五星的老房子和原炮校禮堂“不能拆,要保護下來。”田琦也告訴界面新聞,沙坪壩區政府已把原虎溪炮校的這些老建築物挂牌保護。
“相比其他城市,重慶有更好的工業遺産資源,”田琦說,除了抗戰時期内遷廠之外,重慶還是一個很重要的“三線建設”城市,“三線建設”時期,大批工廠内遷到重慶或在重慶周邊建廠。“這些年對老廠房一直缺乏重視,特别是市區範圍内的國營老廠,像建設廠、嘉陵廠,就消失得非常快,地段偏僻的,保存的還相對好一些。”
曾任重慶渝中區常務副區長、市政府副秘書長、重慶渝富集團董事長的何智亞曾出版過多部關于重慶老城、古鎮、古建築方面的書籍,是城市規劃與文化保護領域的專家,他也一直關注着重慶市的老廠房。
“重慶的這些老廠房正在消失。”何智亞向界面新聞介紹,同全國範圍的步調幾乎一緻,在經曆了上個世紀80年代的輝煌期之後,從上個世紀90年代起,一直到21世紀頭幾年,是國企改革與搬遷的浪潮,在15年左右的時間内,很多工廠關停并轉,老廠房就被空置了。
這些騰空後的老廠區,大量被用于房地産開發,也有一些仍舊閑置着。“大量三線建設的工廠,在山裡面,非常偏僻,現在還荒着呢。”何智亞說。
2016年5月,重慶攝影師王遠淩和他的策展團隊在重慶美術館做了一場名叫《你好,化龍橋》的展覽,内容之一是以圖片形式呈現重慶化龍橋老工廠區曾經的生産、生活場景。化龍橋現屬渝中區,位于嘉陵江畔,10年前這裡還是一片老工廠區。王遠淩他們在已經搬遷了的化龍橋老工廠的檔案室裡找出大批老照片,其中約400張用于展示。
67歲的李正權早年是重慶望江機器廠工人,1996年到重慶市公安局政治部做文字工作,現在是當地知名的“地名專家”,對于重慶風物如數家珍。
“重慶是山地,有長江與嘉陵江這兩條江制約,因此重慶的發展就成了片區狀結構,”李正權在接受界面新聞采訪時說,“最早的重慶,是在城牆裡頭一大塊,後來慢慢發展,上清寺、兩路口是一塊,楊家坪是一塊,沙坪壩是一塊,化龍橋也是一大塊。直到近些年,由于技術的發展,修了大橋與隧道,重慶的這種片狀結構逐漸被打破,但仍舊呈片狀,多多少少還能看得出原來那種影子。”
而重慶工業遺産的分布,一個主要的特征,也是因為這種特殊的地理狀況所緻。根據重慶市工業遺産研究者許豐(化名)的研究,重慶現存的工業遺産分散在約60個工廠内,主要是以重慶母城為中心,沿川黔鐵路公路線以及“兩江”來分布,“兩江”即長江和嘉陵江。
位于嘉陵江畔的化龍橋老工廠區,在消失之前,“大大小小的工廠有10多個,數萬人工作與生活在這個片區。”據李正權的介紹,最早的化龍橋,曾經是距離重慶主城區20多裡的一片荒涼偏僻的所在,1920年代修建成渝公路,經過此地,這裡就逐漸有了一些飯館與商店,因為公路開通,人口也慢慢多起來,還開始修建工廠,特别是抗戰時期,工廠内遷,微電機廠等兵工企業于此落地,化龍橋慢慢就成了工廠區。
已在2004年宣布破産的重慶微電機廠也是一家兵工企業,同樣是在抗戰時期從南京搬遷而來。現在這家工廠的工人已流散重慶各處,平日想要聚起一些人來并不容易,但是為了接受界面記者的采訪,還是在10月5日這天聚齊了約10位老人,坐在一起話往事。他們都已七八十歲。他們介紹,在國民政府時期,這就是一家在南京的兵工廠,主要生産短波電台,還生産與電台配套的手搖發電機,“在老的戰争電影裡,看到國民黨部隊使用的那種手搖電台,都是我們廠生産的。”自1949年後,這個廠仍生産這些軍用産品,後來電台分給其他廠生産,這個廠保留了主要的手搖發電機産品,後來還生産微型電機,該廠在國防系統的名稱是國營907廠。
重慶微電機廠在高峰時期,職工人數有3000多人,因為其在兵工系統中的重要性,在化龍橋包括汽配廠、彈簧廠、中南橡膠廠等多個老廠組成的這個龐大工廠區裡,占據着非常特殊的位置。
像其他一些國營工廠一樣,它的輝煌曆史一直持續到上個世紀80年代,此後逐漸衰落,終在2004年宣布破産。而化龍橋工廠區内的其他工廠,因為城市建設的需要,也在那個時期陸續搬離。
攝影師王遠淩關于化龍橋的展覽起初的目的是為了給這個片區的城市改造做一個回顧,該展覽由渝中區政府主辦。之前王遠淩的一個關于重慶十八梯的影展獲得了成功,回顧起來,王遠淩說正是因為有了十八梯的影展,“才有了化龍橋,化龍橋其實就是解釋十八梯的,因為化龍橋已經改造完成了,但十八梯的改造還沒有開始。”王遠淩認為,“無論城市怎麼改造、發展,總是本着向上、向前、向好的方式,化龍橋就是十八梯的例證。”
“客觀來看,化龍橋應該改造,一直到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雖然有那麼多工廠,這裡還是‘ 貧困一條街 ’,環境污染也很嚴重。”重慶微電機廠的老工人郭師傅告訴界面新聞。
現在的化龍橋一帶,已經了無老工廠區的舊迹,拔地而起的是一些高檔住宅以及由香港一家房地産開發公司打造的現代城市廣場重慶天地,成為重慶最受青年人追捧的時尚消費地标之一。
在工廠破産後,郭師傅一家住在距離化龍橋不遠的李子壩,有時他會攜老伴一起到重慶天地去走走,撫今追昔,他由衷感慨。相對于其他的工廠區,化龍橋的改造變遷,在這塊土地上留下的不是工業遺産,隻有記憶。
追溯起來,關于工業遺産的保護,其研究最早是在工業強國英國開始的,始于上個世紀50年代。在重慶,很少有人像曾任渝富集團董事長的何智亞那樣去過英國考察那麼多次工業遺産保護項目。
“我到英國去了不下10次,看了很多老工廠。”何智亞說,“英國到現在還有大量的老工廠,改造了幾十年。對于老工廠的利用保護,中國晚了差不多二三十年,重慶市還要更晚一些。”
資料顯示,1973年,即在英國鐵橋峽谷召開了第一屆工業紀念物保護國際會議。1978年,在瑞典成立了國際工業遺産保護委員會(TICCIH)。2003年7月,TICCIH在俄羅斯北烏拉爾市下塔基爾鎮召開第12屆國際工業遺産保護研讨會,通過了首部有關于工業遺産保護的國際性憲章《下塔吉爾憲章》。
中國國内針對工業遺産保護的研究,是在2006年“世界遺産日”無錫會議後才逐漸熱起來的。2010年6月,城市規劃學會在武漢舉辦了城市工業遺産保護與利用研讨會;同年11月,中國建築學會工業建築遺産學術委員會在清華大學成立,并舉行了中國首屆工業建築遺産學術研讨會,通過了《北京倡議》——搶救工業遺産,呼籲地方政府管理部門制定工業建築遺産保護的法規、條例,由于工業企業撤遷和市場低價競争成為開發商競相争奪的目标,搶救工業遺産已迫在眉睫。
2006年,何智亞從重慶市政府副秘書長任上調往重慶渝富集團任董事長。作為重慶“八大投”之一的渝富集團成立于2004年。“它的主要工作,就是幫助老工廠的關停并轉,”何智亞說,其模式是:老工廠關停并轉需要資金,一些工廠不但缺乏資金,還背負着沉重債務,渝富集團就收回工廠,工廠土地本屬工業用地,渝富集團拿過來後,通過政府支持把工業用地轉為建設用地,并調整規劃,把土地拿到市場上賣掉,其賣地的錢,可以用來幫助工廠來關停并轉。
何智亞在渝富集團工作期間,恰遇到重慶鋼鐵集團(下簡稱“重鋼”)搬遷。何智亞早年還曾在重鋼工作過。1972年,何智亞下鄉當知青期間,招工到重鋼四廠,四廠是重鋼在綦江的分廠。他在綦江一直工作到1986年,才調到渝中區建委工作。
重鋼也曾是曆史久遠的兵工企業,它原系清末張之洞創辦的漢陽鋼鐵廠,1894年建成投産,1908年與萍鄉煤礦合組為“漢冶萍煤鐵廠礦公司”,成為亞洲最大的現代化鋼鐵聯合企業。抗戰時期,1938年3月,由國民政府軍政部兵工署和經濟部資源委員會聯合組成鋼鐵廠遷建委員會,将漢陽鋼鐵廠、上海煉鋼廠内遷至重慶大渡口建廠,在重慶新建成的這家鋼廠成為當時大後方最大的一座鋼鐵聯合企業。1949年3月,改稱軍政部兵工署第29兵工廠。
在2006年進行環保搬遷前,位于重慶大渡口區的重鋼規模龐大,職工及其家屬“号稱有10萬人”,但其勞動生産率卻非常低,“最大産能才300多萬噸,”而且産品單一,環境污染嚴重。現在它已搬遷至長壽區,繼續生産。何智亞回憶,重鋼在大渡口的土地,有五平方公裡多,就是他在渝富集團當董事長期間,按照市政府的要求來儲備的。按照收儲土地之後的常規作法,是把土地賣給開發商來開發房地産,但是對于重鋼的這片土地,何智亞有不同的心思。
“這是一個有上百年曆史的老廠,不能一拆了之,拆掉太可惜,應該把這段曆史記錄下來。”何智亞回憶說。他建議留下一部分老車間,“在重鋼的基礎上,整合全市的工業曆史,包括文物、資料等,集中到重鋼,做一個重慶的工業博物館。”何智亞多次給市裡打報告,“終于在2007年,市政府的工作報告把它列進去了,十二五計劃,把它列為一個重要的文化事業項目,後來又列入了十三五計劃。”
現在這個項目的名稱為“重慶工業文化博覽園”。何智亞介紹說,當時為了建設這個項目,一共留下360畝土地,“在這360畝土地上,并不是把所有的廠房都留下,而是拆掉一部分,留了八塊廠房,主要是重鋼的軋鋼廠,是比較核心的部分。”在這些留下的廠房中,有一塊廠房現在跟重慶的其他抗戰兵工遺址一起,被列為國保單位,它被定為國民政府“鋼遷會”遺址。
除此之外,“重慶工業文化博覽園”還有其他幾個部分構成,如一部分會做一座重慶工業博物館,一部分用來做創意産業。
10月初的一天,界面記者到大渡口重鋼舊址現場探訪時,工地上正忙碌施工。何智亞說,到2018年,“應該能夠部分開發完畢,如果整個園區完工,還得兩三年時間。”
重慶女生黎隽的家就在化龍橋新起的住宅樓裡,閑暇時間,她會和朋友一起到位于化龍橋不遠處的“鵝嶺二廠”或江北區的“北倉”去坐坐。“鵝嶺二廠”與“北倉”都是由老廠房改造而成的時尚消費場所,很吸引黎隽這樣的年輕人。
其中,“鵝嶺二廠”位于渝中區長江一側鵝嶺山腰,國民政府時期它本是中央銀行印鈔廠,上個世紀70年代成為重慶印制二廠。“二廠”項目最早的發起人是青年設計師李波,他向界面新聞介紹說,2013年前後,印制二廠已經搬空,他與幾個朋友就想把廠房租下來,最初的想法是把其中的兩棟樓打造成一個創意空間,後來他們決定把它做成文創園區,經過精心設計、改造,便有了今天這種吸引年輕創意者入駐的場所,特别是電影《從你的全世界路過》在“二廠”樓頂平台的取景,更是使它一時聲名鵲起。
現在李波隻是“二廠”項目的股東,他現在的工作重心放在了“北倉”項目上。“北倉”位于當前重慶最繁華熱鬧的觀音橋商圈,它原本是一廢棄工廠破敗的倉庫,規模不大。2016年初,李波的團隊把它承租下來,用了一年多時間進行改造,現在已是一個擁有咖啡館、書店、設計室、時尚餐廳等對大批男女文青極具吸引力的時尚場所。
前渝富集團董事長何智亞的一個觀察是,随着他牽頭在重鋼舊址修建工業博覽園,樊建川在建設廠抗戰老洞修建博物館以及“二廠”、“北倉”所帶動的文創産業熱,“重慶對老工廠的保護利用開始升溫。”在“二廠”、“北倉”之後,重慶又做成了多個改造老廠房的文創項目。
而且,不僅僅是“二廠”、“北倉”這種自下而上式的對老廠房的利用,重慶有關政府部門也開始對老工廠遺産重視起來。界面新聞在重慶市規劃局了解到,該局已對重慶的工業遺産“初步摸了一遍家底”,關于工業遺産的保護利用規劃,該局已開始上升到專項規劃。
在重慶市各區縣,無論是抗戰遺址還是工業遺産,沙坪壩區都是一個較為集中的城區。沙坪壩區文化委主任李波告訴界面新聞,該區對老廠房的保護利用也很重視。位于嘉陵江邊的重慶縫紉機廠是當地知名的“三線廠”,其生産的紅岩牌縫紉機曾行銷全國各地,在該廠破産後,從2013年起,兩家上海房地産公司與重慶輕紡集團一起成立合資公司,對廠房進行改造,現在這裡已是一座名叫S1938的在重慶規模最大的創意園區。
在距離原重慶市縫紉機廠不遠處,同在嘉陵江畔的重慶特殊鋼鐵廠,創建于1919年,國民政府時期是兵工署第24兵工廠,在近年宣布破産後,廠區3000多畝土地由渝富集團收儲,沙坪壩區政府有對其遺存的老廠房進行改造利用的興趣,已購回100多畝,“已有公司介入,正在進行設計規劃。”何智亞說。
何智亞在到歐洲考察一番後,深刻的印象之一是他發現在歐洲特别是在英國,“有的老工廠放了幾十年,慢慢開發利用,有的直到現在還放着。我們有個問題,工廠一關掉就要兌現,馬上拿來搞開發。”
“對老廠房的改造利用不能急躁,要耐得住寂寞,可以放,等到交通、市場等各種條件成熟之後再來用。” 何智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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