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秦淮河上,一個船家女,她撐着船,停了下來,對一位青年發問。
請問阿哥,家住哪裡呀?我的家在橫塘。我剛聽你和别人說話,好像我們是同鄉。
男子擡頭,見是一個俏麗的船家女,他不由露出笑容:
我家住在長江邊上,來來去去都在長江上。你我都是長幹人,隻可惜從小不相識罷了。
多麼美的相遇。
這是唐代詩人崔颢的《長幹行》二首,兩首共40個字,卻描摹了一幅清新率真的相遇。
《長幹曲四首》
其一
君家何處住?妾住在橫塘。
停船暫借問,或恐是同鄉。
其二
家臨九江水,來去九江側。
同是長幹人,自小不相識。
長幹行,屬樂府《雜曲歌辭》,講述的多是船家女的生活。
這組詩,明白如話,每每讀起,小七都會嘴角含笑。
好勇敢的女子。
在我們的印象中,女子都是莊重而含蓄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構成了她們的婚姻。
主動追求愛情,似乎是現代女子的專利。
可是,在《長幹行》中,就有這樣一個率真而勇敢的船家女。
在江上,他看到一個男子,心中頗為有意,于是主動搭讪。
阿哥,你家住哪裡呀?我家住在橫塘。
如此直白,肯定唐突,女子一出口,肯定就意識到了不妥。
于是,她馬上又說了兩句:我聽你口音很熟悉,也許我們是同鄉呢?
如果是同鄉,那麼,這個搭讪就顯得情有可原。
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姑娘的言外之意,就是喜歡男子,于是借口攀談。
簡單4句詩,20個字,船家女熱情聰慧、率直而又婉曲、大膽而又有些小羞怯的情态表露無遺。
女子大膽攀談,那麼男子怎麼回答呢?
我家就靠着長江,來來去去都在長江上。我們同為長幹人,隻是從小不認識罷了。
這男子真是個老實人,可能是怕女子尴尬,他強調,他也是長幹人。
“生小不相識”五個字,卻頗有一種惋惜未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之感。
而今日之初遇,有相見恨晚之意。
可以想象,兩下對話結束,兩人定是四目相對,含笑綿綿。
多麼美好的初遇呀。
在《詩經·野有蔓草》中,這樣寫初遇: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願兮。
看到一個美麗的女子,她笑起來那麼好看。不期而遇,真是合我心願。
這裡的初遇,是單方面,而《長幹行》中的初遇,卻是雙向的。
最美的初遇,莫過于,我望向你的時候,你也正在望向我,美好的初遇,永遠是雙向的,兩相對視時,一眼萬年。
20個字,盡得風流
後人佩服唐代人寫詩,寥寥幾個字,寫盡風流。
這兩個場景,如果是劇作家,可以寫就一場唯美的相遇。
而詩人抓住了人生片段中富有戲劇性的一刹那,用白描的手法,寥寥幾筆,就使人物、場景躍然紙上,栩栩如生。
劇情豐富,人物形象也鮮明。
寥寥20字,詩人僅有口吻傳神,就把女主角的音容笑貌,寫得活靈活現。
他隻采用了問話之後,不待對方答複,就急于自報“妾住在橫塘”這樣的處理,自然地把女主角的年齡從嬌憨天真的語氣中反襯出來了。
《唐詩真趣編》:直述問語,不添一字,寫來絕癡絕真。用筆之妙,如環無端,心事無一字道及,俱在人意想間遇之。
隻用寥寥幾十個字,寫就一場相遇,讓一個嬌憨勇敢的女子躍然紙上,讓一場愛情在此萌芽,沒有非凡的筆力,很難寫就。真是喜歡這場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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