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再次進入陳府，恍如隔世。

一路走過，和以前做丫頭是走過的路一樣，還是那樣的風景，可感覺和以前的心境大大不同。如意不斷地調整自己的心态。既不能因為曾經在這裡做過丫鬟而自卑，怕讓人瞧不起，也不能因為現在好了讓人覺得瞎嘚瑟，失了即将成為主家的分寸，和買到手的人以後不好相處。

陳府裡比如意在時更加慌亂。

據說，大老爺下月初一到府裡，初二開始出發赴任。大少爺一早上剛到，說是除了夫人的廚娘和貼身的老媽子，還有小姐少爺的貼身小厮也隻留一個外，其餘全不留。不能贖身的全部賣掉，無論大小！鳳如來的正是時候。

門房老伯是老太爺的人，因此，不在出賣的範圍之内。很有興緻的邊走邊給如意建議。

院内，大管家正在西院把要買的大小仆人聚在一起，說一會兒就會有人牙子來，相中的領走，沒相中的怕是要估墩買了。那是對在這裡幹了一輩子現在老了的人是極大的侮辱，被主家抛棄本身就是一種侮辱！

如意直接道明來意，說想給三姐買個廚子，要三四十歲的，最好女的，是夫婦兩個也沒關系，一起要了。

就見門房的眼睛亮了亮問：“在帶一個快二十歲的大兒子行不行？”

如意以為他在開玩笑，随口嬉笑道：“行，能幹活就行，不在帶個媳婦？”态度很不認真。

門房見她未當真，臉立刻掉了下來，“我是說真的，就是後院小廚房的德叔德嬸。”

哦，如意倒聽說過德嬸這個人，以前在大小姐院裡時，經常聽大小姐罵，說她那個兒子就是随了她，才會和她一樣的蠢笨。大小姐的話豈能相信？但是，德叔德嬸卻深受其害，以至于到如意出府時，德嬸的兒子還沒人願意嫁。說是人是十分的不堪，但如意想，誰都不願意惹事吧，是怕大小姐找茬受難為的成分居多吧！

如意在腦力已經開始整理德叔德嬸的資料了。

德叔德嬸在陳府已經快二十年了。

德嬸做菜有天分，人憨厚本分。年輕時，得了夫人關照跟着學了大廚，德叔也在廚房幫忙打雜，負責廚房的劈材倒泔水、跑腿買貨什麼的。

兩人結婚多年無子，德嬸二十五時才有了兒子大山，今年十九歲。大山生來力氣就大，能幹活肯吃苦，并不想大小姐說的蠢笨。但确實是憨厚過分了，顯得有點木讷，加上府上人的嘲笑，大小姐時不時的譏諷和愚弄，更讓他在人前擡不起頭來，越發顯得局促不安。

不是傻！

三人是陳府的家奴，當然是死契。

門房告訴如意，大小姐為了最後一次戲弄大山，以報年少時大山調戲她的大仇。這一次，他們一家怕是要倒大黴了。

其實大山第一次看見大小姐時直說了一句話，這個妹妹真漂亮。是一句贊美的話。但大小姐可不這樣認為，被一個下人稱贊漂亮，似乎辱沒了她高貴的身份，令她心裡這麼多年一看見他一家三口心裡就堵挺，總是找茬羞辱出氣。

因此，這一家三口才要二十五兩銀子，夫人拗不過她便随了她。不然以大山一個壯勞力一個最少就值十五兩，買了有用是最合适的，何況還這麼便宜。這簡直是對這一家人最大的侮辱！

如意點點頭，這三個人她非常滿意。要求門房通融，買下三人。走入西院，二三十個男女老幼，很多年輕的丫鬟忍不住偷偷流淚，怕被賣到青樓妓院之類的地方。如意和柳俊峰一來馬上就引起了他們的注意。看樣子不是青樓來挑人的。

等管家把德叔德嬸和大山的賣身契交給如意的時候，人群漸漸有些騷動起來。不少丫鬟自持相貌甚佳，一心想找個好一點的主家，也有人認識如意的，小聲的議論着，既想被挑中又怕被挑中，知道如意家以前家境不好怕以後跟着吃苦。

突然，一個看上去很狼狽，頭發都被抓爛的女子被扭至院内。丫鬟們紛紛扭過頭去，指指點點并且議論。

“不是小紅嗎？不是要給大小姐當陪嫁的嗎？”

“是呀，據說是大姑爺相中了，想留着以後通房呢！”

“以大小姐的個性能容她？這回她可慘喽！”

“對呀，這不天天找茬打她，看來今天是在劫難逃了。”

“小紅也是不同意的，不然大姑爺早就求情了，就想磨磨她，讓她乖乖就範”。

“唉，咱們給人當丫鬟的那個能随自己心願？都是可憐人罷了！”議論紛紛的當，來人已經把頭發衣服整理好，站在一旁。

如意往歲數大的那一堆看去，大姐囑咐不讓買年輕的，應該是大姐有别的含義。

詢問管家那幾個會做飯，想在挑幾個。

小紅才注意到如意，以前她就和如意認識，一起被關過柴房，對如意鳳性格是知道的，跟着這樣的主子是不會被羞辱的。立刻沖了出來。

“如意小姐，你就買了我吧，我什麼都會幹，什麼都能幹。”如意見曾經有過交往的姐妹放下身段這樣去自己，心裡有些發酸。這都被逼成什麼樣了！

如意的眼圈立刻紅了，“小紅姐，我來是替我姐辦事，家裡需要會做飯的婆子，不要年輕的。”說完眼淚掉了下來。

小紅哭着說：“如意小姐，我就是婆子，我不年輕，我會做衣服會刺繡，我不會做飯我可以學。”話語凄楚，很多丫鬟都陪着落淚了。

有人輕輕勸着如意：“如意姐，你要是不太為難就買了小紅姐吧。不然小紅姐可是沒好日子過的！”丫鬟婆子們都面臨着被賣誰都不顧忌什麼主子不主子得了。

“對，買誰不是買，小紅姐心靈手巧，讓德嬸教教她，做飯一定沒問題的。要是被賣到青樓就更慘了”不知是誰說的。小紅轉過頭謝謝替她說話的好心人。

柳俊峰悄悄拉拉如意的衣角，在耳邊輕輕告訴如意：“家裡也需要一個會做活的，買着吧！”他害怕如意死心眼，便替他拿了主意。

如意得了話，有了主意。拉起小紅的手：“小紅姐，快起來，快别這麼說。”轉身問管家：“小紅姐多少錢？我買了！”語氣生硬，柳俊峰想大概是想到自己以前的境遇了。

“十五兩銀子。”管家高興的說。早就得夫人和大小姐的信，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把小紅賣出去，沒想到這麼順利。

“好！”鳳如拿出銀票遞給管家。小紅看見那是一張一百兩銀子的銀票。心裡有了主意，馬上叫住如意，示意她附耳過來。如意靠近小紅，就聽她說：“鐘叔鐘嬸也在賣的行列中，今天早上定的，鐘嬸在夫人門前跪了一個時辰，硬是被拉走了。說是大少爺鐵了心要賣。現在正在房裡收拾東西。”如意越聽眼睛等得越大。

這下輪到如意震驚了。

馬上叫住轉身去拿賣身契的管家，管家一愣，暗道後悔了？

如意的聲音說不出是什麼，有着疑惑有着不解，還有一點點暗喜，問道：“敢問管家，聽說鐘叔鐘嬸也要賣？您可知道？”

管家長長出了口氣，原來不是反悔了，于是忍不住歎道：“可不是，鐘叔是什麼樣的人物？老爺的一半家業都是他打下來的，到頭來弄得這樣的下場，讓人寒心呐！”

大概是覺得以自己的身份是不應該說這話的，頓了頓，調整了一下情緒，像是自我安慰一樣：“不過，能看出來，是夫人和大少爺的主意，大老爺一看見鐘叔就會想起大少爺惹的禍，就會罵夫人和大少爺，這次是發了狠的要賣的，老爺一定不知道，不過等知道了又有什麼用呢！”他的自欺欺人也弄得欲蓋彌彰！

“那！”如意小心的問：“您知道他們兩要多少錢嗎？”管家又一次對這個以前自己都沒注意過的丫鬟另眼相看了。

看來有意思要買，若是幫夫人把這事辦成，了卻夫人一塊心病，相信夫人對自己會更加的信任有加的，鐘叔鐘嬸的事也拖不得，一旦讓大老爺知道，還能辦成？人若是走出陳府，老爺即使知道又有什麼用，于事無補，發發一頓脾氣而已！還真能拿夫人怎麼樣？

管家馬上賠上笑臉：“如意姑娘如果有意思，我這就去問問夫人，不會難為你的，放心！”

他這麼做也是為鐘叔鐘嬸好，别的買主豈會輕易相信鐘叔的能力，到時候怕是會當做看門老頭買了。

如意立刻說：“好的，我等你的信。”管家快步離去。

如意看向大哥，不安的說：“鐘叔是個能人，以前我總是挨罰，關柴房，都是鐘嬸好心給我送飯，陪我掉眼淚，我……”不知怎麼解釋好。

柳俊峰看出兩人對如意的意義不一般，剛剛買小紅時如意還猶豫過，不是自己給她主意，一定不會買的，小丫頭把三姐的話當聖旨一樣，一點都不會違抗，在三姐交代的事上一點都不敢變通。隻要人不是大奸大惡多一個少一個能怎麼樣？将來一切捋順，還不是需要更多的人手？看來，小丫頭是不知道三姐的野心！心中暗自得意。隻是，手裡的錢怕是不大夠用了。

管家面帶喜色一路小跑過來。“如意姑娘，夫人說了，知道你買的多，鐘叔鐘嬸就三十五兩，許你八兩銀子再挑一個老媽子。”如意有點不能做主了，看向大哥，柳俊峰點點頭，示意可以。

德叔德嬸和小紅此刻都在如意身邊站着，如意看向德嬸，“德嬸，你了解廚房的情況，你幫着選一個會做菜的吧。”德嬸點頭過去不一會兒，領來一個四十多歲，看上去比德嬸和鐘嬸秀氣一些。

“如意姑娘，她叫蕙娘，幹淨利落，擅長做魚，和我在一起呆過，人好。”德嬸很高興如意能把這個權利交給她。

如意點點頭，對管家說：“就這些吧。”管家交代小厮去夫人那把蕙娘的賣身契拿來，連同德叔德嬸鐘叔鐘嬸大山的，還有小紅和蕙娘的一起交給了如意。一百兩還剩十七兩，如意的心七上八下的，第一次給三姐辦事，不盡如意，不知三姐會不會說自己，一下子買了七個，有點多，六個正好。

如意糾結着，和柳俊峰領着一幹人出了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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