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靜靜

靜靜的物種日志

第59篇 原創

昨日秋分，據說秋分當天的太陽會直射地球赤道，因此全球各地的晝夜長短都會一樣。也從此，深沉的夜一天天漸長了。行走在時間裡忙碌的人們，不妨停一停，賞一場人間秋色。

告别了絢麗的夏花，迎來了秋葉靜美，天氣每涼一分，秋天的色彩似乎就愈加濃烈了。為秋日增色的不止漸變的樹葉，還有專在秋天裡盛開的秋花。

說起秋天的花朵，許多人習慣性想到的應該是菊花吧。“夏有荷花秋有菊”，但是，對我這個以吃來認識植物的科普作者來說，桂花才是秋天色香味俱全的花卉。

桂花雖然名字裡帶着一個花字，但在土生土長的北方人腦海裡，它們很可能并不是滿樹芬芳的花朵，而是一種香甜美味的食材。

人們可能會想到淋在糕點上的那一抹清亮的桂花蜜；

可能想到桂花饅頭上的點點金黃；

可能是姥姥最愛吃的滿屋飄香的桂花藕粉；

或者是親友歡聚閑聊中，桂花茶裡飄出的芬芳。

這些美好的童年記憶，讓我在後來的很多年裡，從未關注過開在樹上的鮮活的桂花。直到2019年秋天的杭州之行，我才第一次領略了桂花的美。食物裡的桂花，給人的感受是一種精巧雅緻的美，而盛開的桂花樹，似乎把整個杭州城，變成了一道秀色可餐的美食。

那是我第一次來杭州，剛從地鐵站鑽出來，就被江南特有的綿綿細雨圍住了。微涼而潮濕的空氣似乎可以從每一個毛孔鑽進我的身體，裡面還摻雜着一股熟悉的香甜的說不清是什麼味道的氣息。這氣息伴了我一路，直到來到居住區，不寬的道路兩旁樹上，這個氣味更濃郁了，我才驚覺，原來是桂花的香氣啊！

杭州栽種桂花已逾千年，而且市花就是桂花，可以說是處處桂花香。一到金秋十月，杭州人喜歡去西湖南邊的滿覺隴賞桂花。那裡是由南高峰和白鶴峰夾峙成的一條山谷，山谷兩旁是山丘，泉水多，樹木自然茂盛。絕佳的地理優勢使這個山谷成為桂花樹的天堂，千百年來沿途兩側種滿了桂花樹。

當秋分一過，滿山的桂花便被秋風吹得香氣四溢，飄零四散，點點桂花瓣便形成了“滿隴桂雨”，煞是好看。難怪白居易也忍不住贊歎：“憶江南，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

桂花的色彩不是姹紫嫣紅，而是淡淡的黃，跟秋風秋葉融為一體。

桂花也是我國的十大名花之一，桂花之所以叫桂花，來源于葉片形如“圭”字，又因其木質紋理形如犀角，古稱“木樨”。

桂花在我國的培養曆史十分悠久，種類也多，按花色深淺不同，分為金桂、銀桂和丹桂。

金桂，其花檸檬黃，淡至金黃色，香味最為濃郁。

金桂

銀桂，其花色純白、乳白、黃白色或淡黃色，香味較金桂為遜。

銀桂

丹桂，枝多不合，葉狹小，邊際無缺刻，盡管其香味比不上前兩種，但花開橙紅色，灼灼誘人，更得到人們喜愛。它還有變種“大花丹桂”、“齒丹桂”、“朱砂丹桂”、“寬葉紅”等，都是花色較深的品種。

丹桂

這三種桂花的花期都在秋天，還有一種桂花叫做四季桂，花色淡黃，花香雖不及銀桂、金桂、丹桂濃郁，但是它也有自己的特色，全年都會開花。

四季桂

不管是什麼品種的桂花，它們都屬于木犀科木犀屬的常綠植物，原生在我國西南部喜馬拉雅山東段，印度和尼泊爾也有。

它們的葉片革質厚實，橢圓形，成雙成對地長在枝條的兩邊。花通常都具有芳香，非常适合園林栽種。每至中秋時節，桂花怒放，有白色的，有黃色的，也有金色和橙色的，美麗誘人。

桂花樹可以長得很高，最高可以達到18米，但是通常的樣子隻是跟普通樹木一樣，長到三到五米高，并不需要大家仰望它。桂花的花朵呈聚傘型簇生在一起，雖然花瓣小巧，隻有綠豆大，卻絲毫不影響它們釋放香氣，隻要有一株桂花綻放，百米之内都能聞到它們的香味。

桂花香氣甜而不膩，清新雅緻裡透着安甯的味道。那麼，桂花為什麼這麼香？

那是因為桂花的花瓣中含有豐富的羅勒烯、紫羅蘭酮、芳香醇等揮發性化合物，會跟着空氣中的水份一同揮發出來。芳香油的多少和花瓣色彩也有一定的關系——金色香味濃，白色稍淡。但是，這種淡也要看跟誰比，如果跟其它的花卉混在一起，還是桂花的香氣最突出濃郁，離得好遠都能聞到它的香味，簡直是花中霸主。如果花卉圈來一個擴散度比賽，那桂花妥妥滴拿冠軍。

但對于外國人來說，桂花卻是一種很少見的物種，很多外國人根本不知道桂花是什麼花。調香師對于桂花的印象也大多來自中國江南地帶的某趟旅行。這種外形簡單的小黃花也許不如玫瑰好看，但它的香氣卻總能讓人沉醉其中，可以說是一種有代表性的中國味道。

桂花有純粹和令人陶醉的花香，單純地将桂花精油提煉出來，不調和其他香料，本身就足以制成一款上等的香水。一些外國香水專家認為，沒有任何其他香水能如此完美地捕捉到這個氣息，并把它稱之為“中國特有的香氣”。

說完色、香，我還想說回吃，對于吃貨來講，舌尖上的桂花，才最是誘人。

桂花中含有22種氨基酸、15種維生素，多種微量元素和大量的酶、生長素等，營養十分豐富。桂花入菜其實曆史很悠久了，尤其是江南地區，有許多用桂花作為主輔料的菜肴。

桂花糯米藕、桂花山藥、桂花南瓜羹、桂花紅燒排骨、桂花醉雞、桂花醋蝦仁……隻有你沒吃過，沒有廚師不能做的。小小的一朵桂花，能吃出許多門道。

這是江南特有的吃食。通常在樹下鋪着尼龍紙靜待花落，有的幹脆上山打桂花，篩掉枯花、葉子和粗硬的梗，隻留最新鮮飽滿的花朵。老式的杭州作坊，要把鮮桂花放到大缸裡腌，先浸泡入梅鹵，吃足了鹽，緊緊地壓上半月，再取出腌制好的桂花，漂洗去鹽分，晾幹，再和白糖拌在一起，充分混合，反複揉搓，直至變成黃褐色。糖桂花就做成了。

用糖桂花來做甜湯、藕粉、年糕，甚至是紅燒肉、烤鴨，尋常飲食時隻管加一勺，味道便活色生香起來。

古人認為桂為百藥之長，《本草綱目》記載，桂能“治百病，養精神，和顔色，為諸藥先聘通使。久服輕身不老，面生光華，媚好常如童子”。認為用桂花釀制的酒能達到“飲之壽千歲”的功效。漢代時，桂花酒就是人們用來敬神祭祖的佳品。

不過桂花酒是真的好喝，而且度數不高，做法簡單，人人皆可飲之。

桂花酒選用秋季盛開的金桂為原料，有些桂農會将桂花與米一起發酵，或是在自釀的米酒裡摻上些冰糖與鮮桂花， 裝入幹淨幹燥的可密封的容器，最好是陶罐或玻璃瓶。窖藏足夠時日，便是上好佳釀。桂花酒香醇綿甜，泛出清澈的琥珀色，嗅在鼻尖，酒香與花香缭繞，餘香長久。

桂花茶是由精制茶坯與鮮桂花窨制而成的一種名貴花茶，香味馥郁持久，茶色綠而明亮，人人愛之。

在金秋月下，品上一壺花香四溢帶着仙氣的桂花茶，自是人生賞心樂事。

差點兒忘了因為舌尖上的中國而名滿全國的吳江七都腌桂花了。在金秋爛漫的季節裡，用一種名叫“長枳”的酸橘汁，加鹽加糖，就能把桂花的芬芳和色澤徹底封存起來。

人們都說，腌桂花是人世間最風雅的食物，它封存的不僅僅是美味，更是靈秀穎慧的江南文化。

在我國傳統文化裡，桂花有别于百花，自古就有一種“脫俗”的神韻。李漁在《閑情偶寄》中，評價桂花：“秋花之香，莫能如桂，樹乃月中之樹，香亦天上之香也。”

“月中桂樹”的故事更是一個悠久的傳說。千百年來，那株美麗的桂花樹，不是生在地上，而是一直生長在天上的明月當中，枝繁葉茂，永不凋落。

吃貨如我，當然更愛可鹽可甜接地氣的桂花樹。還記得那次讓我徹底認識桂花的杭州之行，在霏霏細雨當中，我似乎也要被那時刻萦繞的香氣做成一道美食，成為杭州城的一部分了。我愛西湖的桂花藕粉，愛一切桂花做的吃食，滿城飄散的新鮮的桂花香氣成了永久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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