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侃網文訊)永泰元年(498年)七月,南齊明帝蕭鸾病死,其次子蕭寶卷即位為帝,時年16歲。
蕭鸾的長子蕭寶義因為殘疾,難擔當大任,所以就冊立蕭寶卷為太子。但這個孩子自幼口吃,又不愛學習,整天隻知道玩鬧,經常在東宮和侍衛們一起挖洞捉老鼠,弄得通宵達旦。蕭鸾卻也不怎麼管他,倒是擔心他心機不夠,将來駕馭不了那些宗室叔伯兄弟們,于是給他的遺言是:“作事不可在人後”,要他果于誅殺。小皇帝對此牢記在心。登基之後就用一番令人目瞪口呆的行為将之發揚光大。
但是,他首先要面對的是父親的葬禮。可他看到那口擺在太極殿的黑漆漆的大棺材,就覺得十分厭惡,下令立刻把它埋掉了事。但葬禮都是有一定規矩的,何況這還是天子的葬禮,其中就包括了諸如棺材必須要擺多少天才能下葬之類的。現在新皇帝要破壞禮制,那些大臣們可就不幹了。尚書令徐孝嗣據理力争,他才怏怏不樂地同意讓老皇帝的棺材再多擺一個月。按照禮制,老皇帝死了,新皇帝怎麼也得痛哭流涕的表現一下,可蕭寶卷卻懶得哭,還找了個理由,說自己喉嚨痛,哭不出來。這時,太中大夫羊闡來哭,号恸大痛,叩首連連,把帽子都碰掉了。這位大人沒多少頭發,帽子一落地,露出了白亮亮的大光頭。蕭寶卷一看,覺得這可太好玩啦,就捧腹大笑,還一邊笑一邊對旁邊的小宦官說:“這個大秃鹫也來這裡亂叫。”周圍大臣聽到新皇帝這麼精妙的比喻,都不禁連連歎氣,心想國家落到這麼個寶貝手裡,恐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了。
等到喪禮一結束,小皇帝總算自由了,于是開始大肆玩鬧,對父親留下的輔政大臣理也不理,天天躲在宮中和宦官内侍們一起厮混玩耍。他的兩個表叔,也是齊明帝生前十分信任的大臣江祐、江祀兄弟經常勸谏阻止他的玩鬧,令他十分心煩。再加上他的寵臣茹法珍和梅蟲兒常為二江兄弟所責罵,懷恨在心,不時在小皇帝面前告狀。蕭寶卷對這兩個人就更加讨厭了。而二江兄弟看到皇帝如此不可救藥,也就起了廢掉他另立新帝的念頭。但這兩個人缺乏決斷,在新帝的人選上猶豫不決,最後反被衛尉劉暄告發。小皇帝想起了老爸的告誡:“作事不可在人後”,于是立刻下令抓來兩個表叔殺掉。事後,他很得意,與近侍們在殿堂内鼓叫歡呼,騎馬奔馳,還對近侍們說:“江祐常不讓我在宮内騎馬奔跑,這小子若在,我哪能像現在這麼快活。”于是問道:“江祐親戚中還有誰在?”有人回答說:“江祐的弟弟江祥還關在牢裡。”于是皇帝馬上下旨,把這個表叔也賜死了。
蕭寶卷殺了二江兄弟,朝中大臣都驚懼不安。始安王蕭遙光起兵造反,率兵連夜攻占建康東城,但由于事起倉促,不久就被平定下去,蕭遙光也被殺掉。說起來,這個蕭遙光和小皇帝的感情還算不錯,皇帝從小和他在一起,還經常親切地叫他“安兄”。現在皇帝在來到當年兩人一起玩耍的地方,回想起往日的情形,也不禁怆然淚下,連呼“安兄”不止。可惜,他這種真情流露并沒有使他對自己的荒唐幡然醒悟。不久,他又在近臣的慫恿下殺了平定蕭遙光之亂的功臣,接着又把父親在位時的幾個老臣召入宮中,毒酒賜死。這下,滿朝官員噤若寒蟬,沒人再敢對他的所作所為說個不字了。
于是,沒人敢管的小皇帝越發為所欲為。朝政大事他是不感興趣的。常常五更就寝,到午後三時才起,群臣朝見之日,他總是在傍晚時分才懶洋洋地到來,有時甚至不知去向。而那些大臣等在大殿上,個個都餓得前心貼後心了,可見不到皇帝,也不敢走。大臣們上的奏章,更是一去就不見回音,都堆在台閣。後來越堆越多,就被宦官們用來做了食品包裝紙,拿去包肉包菜。
小皇帝嫌老呆在宮裡沒意思,就經常到宮外出遊。他幾乎天天出去,整個建康城無一處不曾遊遍。皇帝出巡是個大事,道路兩邊要用錦緞做成高高的帳幔,号稱“屏除”,專門令人看守。屏除之内,設有護衛的軍隊,還設有娛樂演奏的樂隊。到了晚上點起火把,照得四周明如白晝。皇帝所到之處,要把百姓統統趕走,若是有犯禁的,一律格殺勿論。于是每逢皇帝出巡,就好似強盜過境,百姓們紛紛奔逃,唯恐被他捉住。但這個皇帝喜好無常,誰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想出去,想去哪兒。而且,按他的規矩,白天出巡,夜裡就開始趕人。于是把警衛部門弄得神經過敏,一有風吹草動,就敲鑼打鼓地驅逐百姓。百姓們被弄得惶惶不可終日,不管在幹什麼,一聽到鼓聲,立刻就得回避,很多人慌張得連衣服鞋子都顧不得穿。而且,不但不能走在路上沖撞皇帝,就是在屋裡呆着也不可以,也得一并驅逐。那些富貴人家因此造了很多宅子,免得被皇帝趕得無家可歸。但貧苦的百姓可慘了,一旦回避稍慢,就要被驅逐的兵士鞭打,死者無數。而且皇帝在外邊經常轉悠到三更半夜才回宮,那些被驅趕的百姓也因此不能歸家,在寒冬臘月多有凍餓而死的。有一次,幾個人擡着一個病人在路上走,正碰到皇帝出巡,于是那幾個人吓得扔下病人就一哄而散。負責給皇帝清道的官吏看到那個病人躺在那裡走不了路,怕給皇帝看到,竟把他推入水中,活活淹死了,後來更是連骸骨都沒有找到。魏興太守王敬賓剛剛去世,還沒有收斂,正逢皇帝出巡,家人都被驅逐出去,沒法看顧他,等再回來,發現屍體的眼睛都被老鼠啃光了。不但如此,那些跟從皇帝的護衛還趁機進入富家搜索财物,往往是搶劫一空。于是弄得工商歇業,百姓騷然,自萬春門至郊外凡數十裡,杳無人迹,幾乎把建康城變成了一座空城。
但是這些都不在小皇帝的考慮範圍之内,他隻要自己高興就好,哪裡管百姓死活。一次,他又出去亂逛,卻正好碰到一家有孕婦臨産,回避不開,于是皇帝帶人闖了進去,大聲呵斥:“為何此人敢抗命不回避。”那家人隻好說孕婦即将臨産,實在是走不開,乞求皇帝恕罪。蕭寶卷看着孕婦圓鼓鼓的大肚子,卻産生了興趣,讓左右猜猜裡面的孩子是男是女。左右都說這得等孩子生出來才能知道,可小皇帝卻沒有這種耐心,他現在就要看,于是拔出長劍,竟生生把那個孕婦的肚子剖開了。又有一次,他去郊外的蔣山打獵,到了定林寺,一個和尚來不及跑開,躲在草叢裡,被他給發現了。皇帝看到有人敢抗旨不回避,勃然大怒,立刻就要殺了那個和尚。左右有人勸他:“一個老和尚,挺可憐的,還是饒了他吧。”皇帝卻反駁道:“誰讓他在草裡窩着,你要是看到草叢中有野鹿獐子之類的,難道還不射麼。”于是命令手下一起放箭,當下就把那個和尚射得如同刺猬一般,蕭寶卷還不解恨,又親自對着那個和尚的腦袋射了幾箭。
皇帝愛射箭,也不會隻滿足于射一個老和尚。他到處修建射雉場,共有二百九十六處之多。而且把場地裝飾的華麗無比,用紅綠錦緞做成帷帳及步障。所用的弓箭也十分華貴,都用金銀玳瑁之類的珍寶加以裝飾。皇帝還對侍衛們進行了專業分工,有專門管帳幕的,有專門管鷹犬的,如此種種,不一而足。皇帝勤學苦練射箭,不久就成績卓著,能拉得開三斛五鬥的硬弓了。後來,他又對一種叫做“擔橦”的雜技發生了興趣。“橦”是一種巨大的木杆,裝飾華麗,表演的時候立在伎人的手臂或額頭上。蕭寶卷剛開始練習,還掌握不好平衡,經常被撞的扭傷手腕,但不久他就運用自如了,所用的“白虎幢”竟長達七丈五尺。他還要逞能,把這個巨大的幢用牙齒頂起來,為此弄掉了幾顆牙也在所不惜。蕭寶卷非常喜歡“擔橦”。甚至連所用的各種用具都自己親手制作,還在上面綴上金花玉鏡等各種寶貝。
皇帝愛玩愛鬧,也得讓人陪着才有趣。他在宮中有一堆宦官内侍,又有兩個寵臣茹法珍和梅蟲兒,一起陪他玩得不亦樂乎。但是,對于小皇帝來說,和這些人打打鬧鬧固然有趣,但若有一個知情知趣的美人陪伴,就更令人快樂了。他既然有了這個念頭,美人也就袅娜而至,這就是他的寵妃潘玉兒。
小皇帝登基任意胡鬧,自然也少不了廣選美人,大肆宣淫。這件事他交給寵臣茹法珍和梅蟲兒去辦,這兩個佞臣就給他在境内大選美人,攪得民間雞犬不甯。但送來的美人雖多,小皇帝都是一時新鮮。等到玩膩了就丢到腦後去了。可是,後來卻有一個女子抓住了他的心,他對她一見鐘情,立刻封她為貴妃,這個女子就是潘玉兒。
潘玉兒出身貧民家庭,父親是個小商販。她從小就淪為歌伎,也因此而練就了一套對男人勾魂攝魄的本領。她貌美如花,能歌善舞,卻性格刻薄,奢侈無度。受到了小皇帝的寵愛就更加不可一世起來,經常撒嬌弄癡地叫皇帝給她弄這個,弄那個。她的衣服首飾,都要最名貴最華麗的。看不上府庫裡的收藏,就命人去買更加新奇精巧的,花多少錢都不管。她的一付琥珀手镯,就要值到一百七十萬錢。不但她自己過着奢侈無度的生活,就連她的家人,也沾她的光胡作非為起來。她父親仗着她的權勢,賜第都中,連皇帝都呼他為“阿丈”。他便和一幫小人勾結起來,凡是有錢的人家,都誣陷以大罪,借此把他們的家财搜刮一空。一家犯罪,甚至連左鄰右舍都要受到牽連。而且為了防止這些人家日後報複,竟把家中的男丁統統殺死。如此肆無忌憚,惹得朝野人人側目,但由于皇帝對潘玉兒寵愛非常,誰也不敢多嘴。
而皇帝此時正愛得潘玉兒不知怎麼辦才好。他和潘玉兒食則同席,出則同辇,天天膩在一起。每逢出遊,潘玉兒乘着豪華的卧輿走在前面,皇帝就騎馬在後作她的随從。因為是要給心愛的美人作随從,皇帝也要精心打扮一番。于是他身着華貴的絲繡錦緞做的袍服,頭戴遍貼金箔的帽子,手持鑲嵌着七寶的馬鞭,此外還有一大堆名目繁多,林林總總的其他裝飾品,真是花枝招展,盡顯天子風姿。不但如此,皇帝這個護衛還忠心耿耿,克盡職守。不管是刮風下雨,嚴寒酷暑,道路平坦,抑或坎坷崎岖,他都一直堅持緊跟在她心愛的潘貴妃車後。路上走得渴了,解下随身攜帶的水壺,就近在旁邊的小河溝裡舀點水喝,然後再繼續騎馬跟上。皇帝最喜歡到潘玉兒家裡去。還自己跑到井邊打水,給廚子做飯打雜,和一幫親信們擠擠挨挨地混坐在一起,沒大沒小的任意玩鬧。這令他無拘無束,自由自在,覺得快活極了。
皇帝過夠了學做飯的瘾,又開始對賣東西感起了興趣。而潘玉兒原是商販的女兒,對做買賣就更為精通了。于是,皇帝在宮中的花園裡設立了一個市場,排列了大大小小的店鋪,讓宮中的宦官裝作商販。他自己則天天在裡面轉悠,賣這個,買那個,忙得不亦樂乎。為了維護市場秩序,他讓潘玉兒作“市令”,負責受理有關糾紛。誰要是不遵守秩序就讓潘玉兒懲罰。而他自己則去做潘玉兒的文書,潘玉兒“審理”案件,他就負責做筆錄。這樣,潘玉兒就是他的上司,如果他犯了錯,潘玉兒也能罰他。潘玉兒也毫不客氣,經常拿大杖子打得他連連告饒。皇帝為了挨打的時候不要太疼,就命令不準将大荊棍帶帶到宮裡來。他還開了個肉鋪,親自持刀賣肉,讓潘玉兒在一邊當垆賣酒,經營起夫妻店來。于是老百姓傳唱出一首歌謠:“閱武堂,種楊柳,至尊屠肉,潘妃酤酒。”
後來,潘玉兒給皇帝生了個女兒,可隻過了一百天,孩子就死了。當年皇帝的爹死了,他照樣喝酒吃肉,穿錦着繡,一點都不傷心。而這回潘玉兒給他生的女兒死了,他卻傷心大哭,身着粗布衣服,隻肯吃素菜,過了一個多月都沒有聽歌觀舞。還是他那幫親信善解人意,看他這般難過,就一起做出好吃的來勸他吃,還号稱“為天子解菜”。
于是,為了緩解自己的傷心,也為了安慰心愛的潘玉兒,讓她開心,蕭寶卷決定大建宮室。他對舊有的宮殿本來就不太滿意。當年齊武帝蕭赜修建興光樓,用青漆刷屋頂,所以這座樓又被叫做“青樓”,可在蕭寶卷看來,這也太小家子氣了,便輕蔑地說:“武帝真笨,幹嘛不用琉璃鋪頂呢。”永元三年(501年),宮裡發生了一場大火災。那時皇帝正在外面出遊,按他的命令,外人不得打開宮門,結果宮裡的人燒死無數,三千間房屋燒得一間也不剩。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皇帝正好借此大修新宮殿。他身邊的一班親信,暗地裡被民間稱為“鬼”。有一個趙“鬼”,會念《西京賦》這時就給他引經據典:“柏梁既災,建章是營”。于是,皇帝大興土木,建起芳樂、芳德、仙華、大興、含德、清曜、安壽等宮殿,又特别為潘玉兒修建了神仙、永壽、玉壽三殿。每座宮殿都極盡奢華之能事,拿黃金白玉之類裝點的十分絢爛,窮工技巧,富麗堂皇。其中,給潘玉兒住的玉壽殿,還特地做了一頂飛仙帳,四面織錦鋪繡,窗間畫滿了神仙飛舞飄蕩的圖樣,其中描繪的靈獸神禽,風雲華炬之類的都是用金銀制成。在宮殿的檐角還懸挂着各式各樣的鈴佩。為了讓潘玉兒的宮殿更為華麗,皇帝可謂搜盡一切寶藏,他命人把宮内外古代文物中上的玉飾鑿剝下來作裝飾之用。甚至連佛寺也不肯放過,莊嚴寺的玉九子鈴,外國寺的佛面光相,禅靈寺塔上的各種寶珥,都被他弄了來,重新剖剔一新,裝點潘玉兒的宮殿。皇帝還很着急,恨不得新宮殿一夜之間就能建好。執役的工匠從早到晚,忙個不停,他還嫌太慢,仍是催促不已。南朝佛寺本多,情急之下,督建官員就大拆各個佛寺殿堂的藻井、仙人、騎獸等物,塗飾一新後直接安裝上去。
皇帝還喜歡園林景緻,他把閱武堂改建成芳樂苑。那時是盛夏,天氣很熱,但他還是迫不及待地命人在園中栽樹,早上種下去,晚上就死了,死了就繼續種,工匠們不停地搬進活樹,挪出死樹,到最後也沒有一棵樹活下來。于是,為了保持園林常綠,就在城裡城外大肆搜刮,見樹就取,破門毀院的從居民家裡把樹木倒騰出來。不少幾人合抱的大樹,費盡人工移到宮内,沒過多久就枝黃葉落,隻供一時賞樂罷了。花園的階庭之内全部用細草鋪地,綠色茵茵,都是刮取的草皮覆蓋在上頭,太陽一曬就枯死了,還得不停更換,以保持常綠常新。皇帝的審美愛好很特别,他命令花園裡的石頭都要塗上彩色,看上去五彩斑斓,光怪陸離;又橫跨池水蓋起紫閣諸樓,在牆壁上畫滿春宮畫,用來觀賞淫樂。
如此大肆折騰,自然耗費金錢無數,使得府庫一空。皇帝的老爸攢了許多黃金珍寶,也叫他倒騰得光光的。于是皇帝就到處搜刮,多方征斂,命令那些富戶們不論有多少金子,統統都要賣給皇上,而且還把收購價定的特别低,到後來,更是連這特别低的收購價都不願意給了。至于一般百姓,更是賦稅奇重,徭役無時。又因為催促得十分急迫,那些負責采買的衙門卻常常經費短缺,最後竟公然到市場上搶了起來。于是弄得市廛離散,商旅無依,怨聲載道,民不聊生。大臣們不禁私下感歎:“當年秦朝那麼富庶,隻造了一座阿房宮,尚且弄到亡國。現在我朝不過秦朝一個郡大,卻造了這麼多阿房宮式的華麗宮殿,将來還不知道會弄成什麼樣子。”不過,這種話也隻好私下說說,面對殘忍兇暴的皇帝,誰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呢。
但皇帝可不在乎花錢,新修的宮殿能博美人一笑,他就十分滿足了。不過,為了展示美人的風姿,他還有更加錦上添花的主意。他命令工匠用黃金鑿成蓮花的形狀,一朵一朵地貼在地闆上,再讓他心愛的潘玉兒袅袅婷婷地行走其上。皇帝在一邊欣賞着美人輕盈的體态,不禁贊歎道:“這真是步步生蓮花呀。”
這個故事很有名,很多人能夠知道這個蕭寶卷皇帝和潘玉兒,恐怕都是由這個故事而來的。不過,這個故事之所以有名是因為被看作了裹小腳的起源,小腳被叫做“金蓮”,也是由此而來。所謂“步步生蓮花”,使人覺得這肯定是指潘玉兒那一雙纖纖的三寸蓮瓣。但是,這種說法其實來自于佛經。據《雜寶藏經》中記載,一位仙人提婆延的女兒鹿女,在她所走過的路上,均出現了蓮花,故又稱蓮花女。所以,蕭寶卷在這裡贊歎潘玉兒“步步生蓮花”,其實就是用的這個鹿女的典故。不過,不論鹿女還是潘玉兒,那“蓮花”都是在地上的,并不是她們的腳。而後來南唐李後主有一個纏過腳的妃子窅娘,李後主效法蕭寶卷和潘玉兒,為她也打造了一朵金蓮花,讓她舞蹈其上。此時這纏足才和步步蓮花聯系在了一起,後人追溯其源,又想當然的以為潘玉兒的步步蓮花也和窅娘一樣,于是這潘玉兒竟被不少人認為是纏足之祖,隻怕也是她自己始料未及的吧。
小皇帝濫殺大臣,大修宮室,不但惹得朝野側目,恐怕他自己也會覺得不那麼心安吧。但他的解決方法是請求神仙保佑,他信奉的神仙是“蔣侯”。這個神仙的來曆也頗為奇特。他本名蔣子文,在東漢末期作秣陵尉,有一次到山裡捉強盜,被強盜打破腦袋死了。本來像這樣的小人物可謂車載鬥量,沒什麼稀罕的。但這個蔣子文自視甚高,常常說自己骨相奇特,就算生前做不了大官,死後也能當個神仙。别人聽到他說這話,不過以為是狂言罷了,誰都沒有在意,他老先生死後很長一段時間也是老老實實的,沒有作怪。可沒想到到了三國時孫權建都建業的時候,突然看到他老先生騎着白馬,拿着羽扇,在鐘山一帶晃來晃去。此時距他去世還不遠,居然還有人記得他老先生的狂言,于是就告訴了孫權。孫權一聽,神仙啊,這可不能得罪,便封他為蔣侯,在鐘山上給他立了一座廟。于是鐘山也就因為這個蔣神仙的緣故,常常被叫做蔣山。南朝各朝均建都于建康,所以蕭寶卷對這個以鐘山為據點的蔣神仙也頗感親切把這個神仙供奉在宮中,晝夜祈禱。他的左右有一個叫朱光尚的滑頭,就假稱自己能見到神仙,再後來,幹脆說神仙附到自己身上去了。于是皇帝也把他當神仙一樣供起來了,對他恭敬得不得了,讓他做了相國,接着又尊稱他為“靈帝”,出入的儀仗,都和王爺一樣。不過這個朱光尚看到皇帝鬧得太不像話,也打算借着神仙的名義勸勸他。一次,皇帝又想出去玩樂,走到宮門口,所騎的馬卻忽然驚了起來。朱光尚趁機說:“這是先帝發怒,不想讓陛下出門遊樂。”卻沒想到蕭寶卷才不管什麼先帝不先帝的,居然當下大怒,拿着刀到處轉悠,非要把老爸的鬼魂找出來砍了不可。這種白日見鬼的事情自然不會有什麼結果,于是,皇帝用稻草紮成老爸的形狀,斬了稻草人的腦袋,挂在城門上,免得他再出來作祟。
皇帝連鬼都不怕,自然更不怕人。所以,砍完鬼老爸的腦袋,一高興,又把尚書令蕭懿也毒死了。這個蕭懿可是個大忠臣,臨死之際,居然感歎道:“我弟弟蕭衍現在在襄陽,我可是為朝廷擔心得很呀。”皇帝倒也聽進去了這個忠臣的臨終遺言,毒死了他之後,就下令在全國搜捕他的兄弟。但他的暴虐行徑早就引起朝野不滿,人心盡失。此時除了蕭融之外,蕭懿的九個兄弟或占據州縣,或藏匿鄉裡,竟無人告發。而蕭懿一直放心不下的弟弟蕭衍,聽說哥哥被皇帝毒死,就在襄陽召集諸将起兵,一路殺到都城來。
蕭衍雖然起兵,但皇帝一點也不緊張。他經曆了三次叛亂,還不是每一次都風平浪靜地過來了。這個蕭衍嘛,沒過多久自然也會把腦袋送上。所以他該玩照玩,該鬧照鬧,還跟寵臣們誇口道:“現在着什麼急,等敵軍來到白門前,我再和他決一死戰也不遲。”
但是蕭衍卻和前幾回的那些膿包們不一樣,他率軍一路勢如破竹,不久就把建康城團團圍住。蕭寶卷開始準備防禦,但覺得打退蕭衍絕沒問題,還是漫不經心,城内所必需的柴米等後勤物資,隻準備了一百天的。他又把監獄内的囚犯放出,發給兵器充當守城軍士,但這樣的烏合之衆怎能擋得住蕭衍的大軍,再加上他的那些寵臣們驕橫無比,任意辱罵将帥,就更是弄得人無戰心。于是,守城軍隊不久就被打得大敗,蕭衍率軍攻入了建康,蕭寶卷隻好退到宮城裡躲起來。
這個時候,宮城中還有七萬軍隊,堅守待變也不是不可能,但好玩的皇帝那肯在這上頭用心。他心平氣靜,還像平常一樣白天睡覺,晚上爬起來。有時興緻來了,還穿着大紅袍登上景陽樓眺望觀賞城外的敵兵,有好幾次差點讓箭射着。他不肯閑着,又開始玩起打仗的遊戲來。在宮中身着戎服,以金銀作铠甲,遍插羽毛、寶石裝飾。給他的馬也穿上了銀制的铠甲,又遍身插滿了孔雀毛。他發給衛士,宮人們金玉做成的兵器,讓他們互相亂打,有人假裝被打死,就用門闆擡出去,作為“厭勝”,打算用這種裝神弄鬼的辦法讓敵人退兵。軍士們看到皇帝如此荒唐,誰也不想給他打仗了。
本來就軍心低落,一向喜歡亂花錢的皇帝還突然變得小氣起來。茹法珍情急之下,叩頭懇求他拿出财物來賞賜将士,他卻說:“賊來隻是要我個人的命嗎,幹嗎隻找我要東西。”後堂放着數百張大木片,将士們想拿去加固城防,蕭寶卷卻舍不得,想留着做宮殿的大門,竟下令不給。正經事上舍不得花錢,擺花架子他倒有閑情逸緻。他催促禦府趕制三百人精仗,準備在蕭衍退兵後給慶功的儀仗隊用,又拿出大量的金銀寶物裝飾儀仗铠甲。城内的将士知道這個消息,就更加憤恨了,都想逃亡投降。這時,皇帝又聽信寵臣的讒言,準備把守城失敗的大将王珍國殺掉。于是,王珍國暗地裡與蕭衍取得了聯系,又密謀串通了宮内的宦官和侍衛,打算先下手為強。
一天晚上,皇帝剛剛經過了一場歌舞宴會,正準備睡覺,忽然聽到一陣喊殺之聲。于是他翻身跳起,跑出北門,想逃往後宮。誰知宮門已閉,他手上又沒有武器。這時,叛兵已經紛紛上前,宦官黃泰平用刀刺蕭寶卷膝蓋,他仆倒在地,口中還大喊:“奴才要造反嗎!”衆人才不管他說什麼,上來就砍了他的腦袋,又把他的腦袋送給蕭衍去了。
蕭衍此時尚遵奉齊和帝蕭寶融,所以他入城以後,與宣德太後商議,認為蕭寶卷的行徑實在是天怨人怒,便廢掉了他的帝号,封為東昏侯。蕭衍又把這個東昏侯生前寵幸的一班佞臣全部處死。可對于他的寵妃潘玉兒,蕭衍也為她傾國傾城的美貌心動了,覺得潘玉兒促成了東昏侯的罪惡,本該處以極刑,但這麼個美人就這樣殺掉,實在是有點可惜。于是,他和領軍王茂商量,問他自己可不可以把潘玉兒收入宮中。
可王茂卻不像他那樣有憐香惜玉之心,認定潘玉兒是亡齊的禍根,一定不讓蕭衍把她收到宮裡。蕭衍無奈,就準備把潘玉兒賜給手下的将領田安。可潘玉兒卻“曾經滄海難為水”,堅決不肯“下匹非類”,自缢而亡。對此,頗能引起後來人們的感慨,蘇東坡就曾經慨歎過“玉奴終不負東昏”。這種空幻無常之感則更清晰地表現在李商隐的一首《齊宮詞》上:
永壽兵來夜不扃,金蓮無複印中庭。梁台歌管三更罷,猶自風搖九子鈴。
第二年,蕭衍廢掉齊和帝蕭寶融,建立梁朝,是為梁武帝,南齊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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