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橋邊野草花

李保江

多年以來，一直喜歡養花種草，還喜歡賞花看花，去看過洛陽牡丹、柏鄉牡丹、菏澤牡丹、開封菊花、南陽月季、武漢櫻花、濟南荷花、南京梅花、西安石榴、杭州桂花、成都芙蓉。喜歡蘭花的清妍，梅花的明豔，櫻花的秀美，月季的濃麗。每一株花草，都有自己的性情和姿态，每一株花草都有它們各自的心思，開出了五顔六色的念想，那些細碎的憂思，那些茂盛的欲望。和花草相處，在一花一葉中，可以窺見生命的喜悅和美好，在一枯一榮中，可以體悟到生命的能量和輪回。

每當看花賞花的時候，就想到古詩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莺恰恰啼。于是，就剛加用心照拂、觀賞，覺得和花相伴的日子裡，彼此能成就自己，彼此賦能一種心情，清心自在，素心素喜。就覺得日日都是好天氣，天天都是花樣心情。

無論何時何地都有花的的陪伴，遊覽南方園林，可以看到花的，繁盛，精緻，齊整，有着竹外桃花三兩枝之氣，多了一份刻意呆闆，少了竹引牽牛花滿街那份爛漫野趣，行走湖邊就想到滿湖一頃菱花白，漫步河邊就是映日荷花别樣紅，而小小院内的是無力薔薇卧曉枝，門前是一陣槐花香，街道是人閑桂花落，那麼公園更多的是孔雀行穿鹦鹉樹，錦莺飛啄杜鵑花。

直到有一天讀詩，念到了“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這兩句時，對“野草花”三字一見傾心，通過百度，也找不到合适的說明，野草花到底是啥花一直在腦海裡不解。

野草花三字，按照本意就是自然野性之花，是野生野長的，出生在野外，不在溫室裡，按照現在的話就是，既不是官二代又不是富二代，隻需要陽光、泥土、水就可生長，不怕風雨嚴寒，便自顧自地生長開花。一叢叢，一簇簇，一片片，以自由自在之身，無拘無束之态，生長在山野之巅，蔓延于泗水之濱。

野草花通常來說，花朵無菊花之碩大，無玫瑰之豔麗，無月季之妖娆，乃小家碧玉，無牡丹之傾國傾城，兼有梅花之強悍，木槿之堅韌，雛菊之天真，薔薇之爛漫。于山野，于田間，于溪邊，于山林，旁若無人地開着。

記得一次去山裡遊玩，偶見一叢野薔薇，那花開得令人驚豔，簡直挪不開眼睛。粉的恬靜、紫的妖冶、紅的奔放，遠遠近近，好不炫目；一個個耐不住寂寞似地探出笑顔，一個個低眉垂首極是嬌柔，還有幾支正襟危坐，還有幾支傲然娉婷在喧鬧中……凝望，回眸，沉醉，一簇簇明媚，一束束妖娆，碧綠的葉子随地蔓延，長成一汪綠湖，在陽光下泛着潋滟的波光。複瓣玫紅色的花朵開得真真熱鬧極了，或三五成群，或十全十美，墜得花枝低垂，纖腰亂顫，的确攝人心魄，讓人着迷。

那薔薇花絲毫不知低調内斂為何物，隻管鋪天蓋地地渲染着自己的美。大方卻能自持，美麗而不随意，鋪天蓋地地香着，濃烈，張揚。盡管有狂蜂浪蝶翩然而至，追逐着它的香，追逐着它的美。它時時刻刻用刺的铠甲捍衛着自己的尊嚴，彰顯着自己的人格，使觊觎者對她望塵莫及，望而生畏。脫俗而超然。不羨慕牡丹的富貴，不嫉妒玫瑰的嬌豔，熱烈，野性，張狂，面對着陽光露出一世的燦爛，但卻獨自展示着自己，不計得失，不計榮辱，不計遺憾，似超然世外的真名士，自由自在，演繹一生。野和狂，都是刻在骨子裡的，自有真性情。

記得九九重陽節那幾天，我在老家南山坡收秋， 亦看見過一片野花。不認得是啥，清瘦，纖柔，長得清新溫婉。葉片清雅淡綠，又細又長，如同蘭草。花瓣很小，極不被人重視。葉子又細又長，呈柳葉形，一條條葉脈清晰可見，看上去像一堆草，樸素極了，但絕不失幽雅，青蔥的綠葉，在墨綠色葉片的烘托下，顯得格外翠、鮮亮。那綠葉，好似一插就會擠出水來，嫩的弱不禁風，嫩得讓人不忍觸摸，可是那一片片向上的樣子，又顯得那麼堅強和有生命力。花瓣狀如六月雪，卻比六月雪更小，更輕。無香，色白如雪，紛紛揚揚落滿了山坡，亦落到眼底心裡，是片片好雪的素美與純白。

百度識花沒有識别出是啥花，我認定這就是野草花，真的很野，從來沒有見過，拍照回來，在植物花卉上也看不出這和那種花相似，屬于哪科那目，終不知其名，亦不知其出處，籍籍無名之野草花也。而這些野草花不理會它是不是，身在何處，是否有閨名，隻管獨自輕盈盈地開着，爛漫着，像一隻隻精靈在綠野裡嬉戲，給山川帶來活潑，給大地帶來靈性。就好像人世間英雄不問出處那麼豪放。這種氣質，是養在庭院裡、陽台上、溫室裡、公園裡的花草，是如何能比得了的。那是得天地精華養出的靈性，返璞歸真、自然、野性。

從植物本科找不到與她相似的花，失落了好多天，後來一想，她本該就沒有名字，這是天意，它如果有了名字，倒失了野性，不如就作這無名的野草花，自由自在，随性爛漫天涯。

後來，将野花移植陽台的盆中，一個月後也沒有養活它，看來是氣候不适合它，他需要的是野外生存，然後就摘下一枝輕盈盈的野草花，夾在筆記本裡，寫上幾個字：做株野草花，自然又清狂。

是的，野草花，自然、野性、平凡、熱烈、張揚。在每一日的細水長流裡，保留一份熱情爛漫，在每一刻的光陰山水卷裡，留存一份随性自在。

如此，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清泠泠的，野漫漫的，骨子裡、氣質裡都有草木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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