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光鋒）四季輪回，樹葉從春天的柔嫩到夏日的茂盛，到秋日的凋零，最後到冬日的枯敗。又是一年秋來到，随着天氣的轉涼，樹葉逐漸變黃，樹枝在飒飒西風吹拂下晃動，一片片樹葉與樹枝依依不舍的分離，緩慢地飄落到地上。一年又一年悄然而過，也許是年齡增長的原因吧，不知不覺人道中年，似乎對秋天有了一種恐懼的感覺。

我家在村裡有兩處宅子，一處是常年居住，一處不常年居住，就成了閑宅。屋後是村外，父母在建好房後，為了保護房屋，在屋後種植了20多棵的榆樹。在院落的牆根底下種下了棗樹、香椿樹和石榴樹。因為院落寬敞，閑置的地方就用來種一些蔬菜。随着歲月的流過，樹木也在生長，夏日時節，樹與樹相互搭連枝葉繁茂,形成濃密的樹蔭。每年秋天的時候，落葉就會鋪滿院落。我在工作之餘，就會到後院轉一轉，打理一下院落。看着鋪滿落葉的院落不由從内心勾出了一首小詩：

獨步小院踏秋葉，寂寞西風搖玉樹。

回眸往昔多聚散，靜盼來年再相逢。

我輕輕地漫步在落葉中，每走一步都會小心翼翼，害怕踩踏破壞了秋葉的美。小院的秋色，我不忍用掃帚去打擾落葉的初心。落葉回歸大地，用歸根來渲染秋的韻味兒。小時候，我們一家人居住在這裡，東側的房屋用來喂養毛驢，南邊的豬圈用來養豬，豬圈和驢棚之間用來圈養雞和兔子。

落葉對于農民來說可是好東西。

母親養了兩頭豬。每天早晨，母親早早的起來，拿起掃帚打掃院落的落葉，把落葉堆積在牆根下。天涼了，這些落葉就成了兩頭豬的夜宿取暖的好被褥。母親分數次把落葉撒到豬炕上，那兩隻吃拉不分的臭家夥，撒着歡，哼哼唧唧地拱着這些落葉，其間的榆樹葉更是他們的美食。落葉鋪圈，在豬取暖的同時，更便于打掃清理。

院落的落葉遠遠不能滿足供需。落葉是毛驢愛吃的飼料，也是喂養兔子的好飼料。趁着秋日的到來，在過星期天的時候，我和哥哥拿起耙子、包袱，套上驢車，到村外小河邊、馬路邊的溝溝坎坎裡去摟樹葉。

秋意濃，禁不住寒冷的侵襲得楊葉，随風飄落。“摟樹葉”是那些年鄉親們生活的一部分。兒時的清晨總是感覺特别冷，但為了搶先摟到樹葉兒，我們哥倆大清早就被母親喚醒，匆匆起床，離開熱乎乎的被窩，揉着朦胧的睡眼，心中很不情願又帶點小情緒的穿上衣服，去“搶先機”“占地盤”。每逢刮大風的天氣，一家老小齊上陣拉着排子車，車子的前後按着鐵壩子，拿着大包小包，向路邊樹木集中的地方進發。林地資源有限，村子附近的林地成了搶手地。用作澆地的排水溝閑置下來，溝渠兩側的樹木飄落下厚厚的樹葉，成了鄉親們搶奪摟樹葉的陣地，沿着排水溝堆積了成堆的樹葉。鄉親們争先恐後，起早貪黑搶占路段，誰先占領了這片林地的樹葉就屬誰所有。那時候鄉裡鄉親間很是講規矩，誰家先搶先把樹葉聚成堆，标識着已有人占領了地盤，其他的人就會去别處摟葉子。起碼遠離别人摟好的葉堆一定的尺度，摟一些葉子裝上車離去，絕對不會去動那一拉溜堆好的葉堆。這些“落葉堆”是一種不成規矩的承諾。就如同成語“畫地為牢”一樣的，堆放在那裡不會再有人去觸碰，去違反規則。

娘把收回的落葉儲藏到東屋裡，作為毛驢、豬、兔子等家畜整個冬天所需。落葉還可以作為一日三餐的柴草，燒樹葉省柴省時，飯菜熟了之後，再用餘熱的鍋溫些熱水，洗臉燙腳，消除一身的疲勞。家裡有能工巧匠的，從土産日雜店裡買一個直徑一尺高一尺左右的小水缸壘在竈台裡，裡面加滿水，然後蓋上一個小蓋子。這樣隻要燒火做飯，就常有溫水用。“老婆孩子熱炕頭”讓家家戶戶忙着去“搶”葉子。樹葉容易起火，填上幾把，頓時鍋裡的水滋滋作響。小孩子愛玩火，在竈台上燒火，做“火頭軍”也是我的所好。 一邊添加樹葉，一邊直勾勾地盯着鍋裡冒出的煙氣。每到寒冬時節，放學回家，在外凍得手腳冰涼，紮進竈台燒樹葉，享受從中取暖的樂趣。

站在落葉中，回憶當年的情景，不由浮想聯翩。而今，房前屋後溝沿路邊種的楊樹、槐樹、榆樹、柳樹等比比皆是，各種大葉、小葉堆在一起，五彩陳雜，甚是漂亮。我家西屋裡的竈台還在，可早已不再這裡“一日三餐”。看着堆滿雜物的西屋，曾經的廚房，過去母親做飯的情景浮現在眼前。母親做飯時一手抓一把落葉投進竈膛，一手拉着風箱呼呼作響，熊熊的火苗泛着彤彤紅光，在竈膛裡歡快地跳躍。廚房裡彌漫着竈膛裡餘火化作的縷縷輕煙，飄逸着飯菜味兒和草木燃燒的氣息！

歲月蹉跎，人道中年的我，“摟樹葉”的日子日漸悄然走遠。現代化生活的人們做飯用的是煤爐、燃氣、電磁爐,隻有少之甚少的農戶還偶爾用竈台生火做飯，更甭提燒樹葉了。“摟樹葉”的活除了成群養羊的農戶外，基本沒人幹了。随着國家的富強，全國人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而今的年輕人，一大早兩眼一睜，還迷迷糊糊睡夢中的時候，頭一件事就是去觸摸手機，從早到晚手機不離手，連吃飯都舍不得放下的年輕人，對秋葉的感覺，我想沒有這些60、70後的中年人更為親切吧。現在的社會生活，人們心裡是否還會存有“落葉堆”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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