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冷，樹冠紅黃，落葉飄零。世界紛紛擾擾，無論國際國内，許多事想不到，許多事惹人煩，但又奈何得了？！待在建築物裡，與友品茗聊天，不亦說乎？！我們深感文化具有魅力，學術充滿魔力！

這次說的是古建築。當今，黨和國家号召弘揚傳統文化，古建築，正是極好的楔入點。這個下午，在并州濱河之西，還是由我與馮潞先生對話。

我們早已形成默契！

采訪、整理：高梓

主談人：馮潞

高梓：馮老師，說起古建築，我一直感覺眩暈，吃力，至今也弄不懂。但，很日怪，對它的興趣逐漸起來了。

馮潞：古建築吧？我也不行，現在隻能算入門。

高梓：我感覺，社會上，絕大多數人弄不懂它，看見熟悉，其實陌生。

馮潞：有點，陌生的眼中物吧？！算是。

高梓：你說這算是國粹了，為什麼讓人這來陌生咧？

馮潞：嗯……一個吧，古建築如同古文字一樣，本身就複雜，繁瑣，講究很大，獨立的一門學問，就不好懂；還有五六十年代，社會破四舊，這些東西都屬于打壓、革處對象，之後，誰還去研究了解這個？加上現在我們流行的都是……國外傳來的建築，與古建築早已隔開了。

高梓：現在一下子來面對這些，還有些不适應吧？

馮潞：這叫似曾相識燕歸來。

高梓：曆史總是反複存在，否定之否定。

馮潞：呵呵！

高梓：您這麼多年，研究山西地域文化，見識過許多古建築的，也聽說您了解很多，是不是深入談談？

馮潞：好啊。不過。，比起人家古建專業的人，我屬于業餘，隻能普及一下而已。

高梓：您客氣了。……古建築說點什麼呢？

馮潞：這個吧——古建築是一個大題目，一次說不完，就先說上一點吧，我們說說單體建築吧……

高梓：好啊。

馮潞：單體古建築分為三部分，房頂，房身，房基。我感覺，最精彩的是屋頂。

高梓：啊哦！屋頂變化多吧？

馮潞：對呀！屋頂最出彩啦，樣式很多，民間最常見的有歇山頂、懸山頂、硬山頂、攢尖頂等，庑殿頂最高級，但主要在皇宮中，民間見不到，屬于特權存在；當然還有一些頂，不多見，譬如盝頂、盔頂、十字頂、萬字頂、勾連搭、平頂等，我們這一帶不多見。

高梓：您覺得什麼頂最有味？

馮潞：這個……不好講！各有各的味吧。不過給我印象最深的是歇山頂。

高梓：怎麼講？

馮潞：這個頂變化、式樣最多，你知道吧？

高梓：就是那個屋脊折一下的……下來還有一個坡面。

馮潞：對。這種頂房脊多，俗稱“九脊頂”，一條正脊，四條垂脊梁，四條戗（qiang）脊。戗脊與垂脊梁構成45度角。還有一個特征山牆上有垂魚，或者叫懸魚……當然懸山頂也有懸魚。

高梓：為什麼叫歇山頂？

馮潞：房脊下來，折一下，彷佛停頓、歇了一下，變成戗脊，就叫歇山頂。古人取名是一種形象的說法。

高梓：嗯嗯。有意思。歇山頂的地位如何？

馮潞：地位很高。僅次于庑殿頂。如果是重檐歇山頂就高于單檐庑殿頂。這種結構在寺廟和官署裡常見。對了，天安門就是重檐歇山頂。

高梓：嗯嗯。你剛才說到垂魚了，這是一個什麼存在？

馮潞：它在山牆正上方，與正脊相連。它的存在？就是作用吧，有防火防風作用，但後來吧，我覺得其裝飾、象征意義更大。

高梓：什麼象征意義？

馮潞：說起來，垂魚的起源與廉政還有關系。漢代吧，可能是東漢南陽太守，名字記不住了，有屬下給他送鯉魚孝敬，南陽太守不接受，故意把送來的魚挂在木柱上，後來下屬又送來一條更大的鯉魚，太守又挂起來，委婉地讓送魚人拿走。結果那人明白太守拒賄，就取走了。這就是“懸魚太守”故事。

高梓：所以，後來就演變為一種建築構件。

馮潞：對的。

高梓：您覺得哪一種屋頂最有特點？

馮潞：就是個性吧？

高梓：嗯。

馮潞：攢（cuán）尖頂。

高梓：如何講？

馮潞：不論它是圓形還是幾何面，譬如三面、五面、六面……最後彙聚起來，成為一個小尖，指向天空，叫寶頂。譬如天壇祈年殿就是攢尖頂。你說，它叫有個性嗎？

高梓：呵呵。這樣理解呀？！

馮潞：這種頂在亭閣榭塔中常見。

高梓：你覺得最親近的頂有沒有？

馮潞：有！卷棚頂。

高梓：哪種叫卷棚頂？

馮潞：頂部波浪狀，弧形，有起伏，沒有正脊，這就是卷棚頂。

高梓：喔—，想起來了，哦，那叫卷棚頂？！

馮潞：這種頂又叫元寶頂。規格并不高，但給人以曲線之美，感覺很柔和，很親切，所以有一種親切感。

高梓：卷棚頂什麼場合出現多？

馮潞：園林建築。感覺南方多于北方。

高梓：山牆指什麼？

馮潞：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小時候常聽祖父提及“山牆”這個名字，暈暈乎乎，半懂不懂。後來才知道山牆……那是建築物兩端的外部橫牆。

高梓：為何叫山牆？

馮潞：我分析吧，這面牆呈人字形，兩個坡面，與“山”相似，故名山牆吧？！不全是人字形，還有鍋耳形、波浪形，不過我們這裡不多見。

……

馮潞：這個山牆很重要，他是承重牆，主梁就架在上面。不能随便扒。有句話是這樣說，“山牆扒門必定傷人”。當然還有與鄰居建築分開和防火的意思。

高梓：山牆這樣講究？

馮潞：講究更多嘞。山牆的外部裝飾、鑲嵌，叫山花。歇山頂、懸山頂山牆比較講究，垂脊梁外側有兩條大型木闆，這叫博風闆……

高梓：我也注意了，幹什麼用？

馮潞：顧名思義，擋風擋雨，也有裝飾作用。

高梓：房頂用瓦也有講究吧，譬如琉璃？

馮潞：琉璃瓦主要在元代以後大批量出現，明清盛行起來。這種構建确實是一次古建大的提升，可與秦磚漢瓦媲美。為什麼這樣說？一是它五顔六色，不像以前就是灰色，而有黃色綠色藍色青色，看上去給人感覺金碧輝煌，流光溢彩，主要是它色彩鮮豔、釉色光潤導緻的，用釉、選溫度是一個技術進步。

高梓：除了好看外，還有沒有其他價值？

馮潞：當然有。它更加堅固耐久。種類也多，有筒瓦闆瓦勾頭瓦滴水瓦……，還有各類脊獸、仙人等。

高梓：聽說山西人造琉璃可以，具體指……

馮潞：北方人都可以，山西人是代表，我聽說的山西地域有陽城縣，介休、河津市，太原一帶也可以。

古建有沒有琉璃代表作？

馮潞：有啊，洪洞廣勝寺就是琉璃塔，大同九龍壁也是，現在看上去仍然金碧輝煌。

高梓：……問一下，主建築上往往有一個尖尖的複雜裝飾，那是叫什麼構建？

馮潞：寶頂。

高梓：幹什麼用？

馮潞：起初是封護屋脊避水，後來成了裝飾，看上去美光，或者有其他内涵。

高梓：還有屋脊上經常有各類的野獸，那是幹什麼用？

馮潞：那叫脊獸，與寶頂一樣，起初有實用價值，後來成了裝飾。

高梓：它們的名字叫什麼？

馮潞：哈哈，這玩意講究可大了，一是使用往往是單數，一般不超5個，隻有皇宮太和殿屋頂有10個神獸，他們的名字，有詩總結，“一龍二鳳三獅子，海馬天馬六押魚，狻猊獬豸九鬥牛，最後行什像個猴”，很有趣。領頭的是“仙人騎鳳”。

高梓：“狻猊獬豸”指什麼？

馮潞：狻猊（suān ní），傳說中的猛獸，像獅子，能食虎豹，率從百獸。獬豸(xiè zhì)吧，就是獨角獸，又稱一角羊。後來成為司法機構的裝飾物，有壓邪的意思。。

高梓：行什什麼意思？

馮潞：發音叫（hánɡ shí），排行第十。傳說中的獸類，叫壓尾獸，猴面人像，背生雙翼，手持金剛寶杵，彷佛雷公，有降魔、防雷的寓意。

……

高梓：太深奧了，馮老師。跟不上了。您知道的很多啊。

馮潞：這隻是一個皮毛。我也是一個初學者。

高梓：您自謙了。您談了這麼多，您對古建築如何看？

馮潞：毫無疑問，古建築，這是我國傳統文化中的瑰寶。我們需要學習親近他。但隻能是學習、了解，但我們的居住環境不可能回到從前。我們依賴的還是現代建築。這是今日之基石。不能厚古薄今。這個邏輯得搞清楚。

高梓：您從古建築中發現了什麼？

馮潞：我想想……至少兩條吧。一條是古建築是物化的傳統文化，裡面的内涵、寓意十分深刻，值得我們長久學習品匝；另一條吧，裡面無不标示着一種等級、特權，甚至壟斷，給人一種不平等，一種壓抑，這是不可取的。而平等、親和、民主才是我們現在應該追求的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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