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女子，風輕雲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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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言 -

語言的藝術在于精煉和婉轉。

比如說，“我想和你睡覺”，這多少有點耍流氓。

但是徐志摩說，“我想和你一起起床”，這就是詩了。

誇人更是一種技術活，捧得太高讓人尴尬，恰到好處才使人歡心。

在這方面，李白無疑是個中高手，他贊美楊玉環時寫：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不僅如此，李白蹭飯的功夫也是很厲害的，他在《客中作》中寫：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然而今天的主角卻不是李白，而是南宋詞人姜夔（kuí），這是個狠人。

他不僅擅長詩詞，還是著名的書法家，音樂家，被譽為“中國古代十大音樂家之一”。

并且，姜夔一生未入仕途，屢試不中後，大部分時間都是遊走江湖。

姜夔的朋友也都很牛，有副宰相範成大、文武全才的陸遊、煥章閣學士楊萬裡、太常少卿尤袤等，這些人的筆杆子都很硬。

連大學士朱熹和“詞中之龍”辛棄疾也都對他的詞句深感歎服，均有詩詞酬唱。

姜夔有一首詞，題為《暗香疏影》，分為《暗香》和《疏影》兩個部分，寫得極美，在詞壇贊譽極高。

下面我們就來欣賞一下姜夔筆下的優美詩句：

過春風十裡，盡荠麥青青；

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沉吟各自知；

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

曲終過盡松陵路，回首煙波十四橋；

人生難得秋前雨，乞我虛堂自在眠；

沙河塘上春寒淺，看了遊人緩緩歸；

冷紅葉葉下塘秋，長與行雲共一舟；

雁怯重雲不肯啼，畫船愁過石塘西……

這些詩句在姜夔筆下俯拾即是，不勝枚舉。而我們今天重點要講的，則是他一首“誇贊、憐惜”美女的詞，同樣是千古經典。

- 詩詞賞析 -

京洛風流絕代人。因何風絮落溪津。籠鞋淺出鴉頭襪，知是淩波缥缈身。

紅乍笑，綠長嚬。與誰同度可憐春。鴛鴦獨宿何曾慣，化作西樓一縷雲。

出自姜夔的《鹧鸪天》

這首詞作于淳熙十六年，即公元1189年，因詞中有注：己酉之秋苕溪記所見。

彼時姜夔已經婚配，常遊走在湖州之間，于苕溪偶遇一位飄蓬于紅塵的佳人，有感于其悲苦的身世，寫下了這首詞。

京洛：此處指臨安；

風流：品格超逸；

津：碼頭；

鴉頭襪：指拇趾與其他四趾分開的襪子。李白《越女祠》中有：屐上足如霜，不着鴉頭襪；

淩波：喻美人步履輕盈，如乘碧波而行；

嚬：古同颦，微笑的樣子。

詩詞大意可解為：

她曾是京城裡絕色的美人，有着舉世無雙的容貌和高貴的品格；但是現在為何流落到苕溪的渡頭，像随風飄零的柳絮一樣呢？從她的鞋襪上也可以看出，她曾經是一位風流絕代的佳人；

她輕啟朱唇，露出淺淺的微笑，眉山目海裡都是柔情。然而面對這樣的美景，會有誰跟她一起渡過呢？流浪漂泊的生活她怎麼會習慣，要飽受這相思之苦，如同西樓的那縷绯煙。

詞中前幾句皆是誇贊女子的姿色，如：風流絕代、淩波缥缈、紅乍笑，綠長嚬，這對一個流落紅塵的女子來說，是極度的贊美。步履輕盈、笑不露齒，說明女子受過很好的教育，或為高閣小姐。

所以詞人猜想，不解她為何會有今天這般境遇，“與誰同度可憐春”這句深深表達了詞人的憐香惜玉之情。

飄如飛絮是對女子凄苦身世的描寫，杜甫在《絕句漫興》亦有：颠狂柳絮随風舞。言下之意是，女子的命運并不能由自己做主。

而“籠鞋淺出鴉頭襪，知是淩波缥缈身”這兩句則道出了女子的過往，引用了曹植《洛神賦》中洛水女神的典故：體迅飛凫，飄忽若神；淩波微步，羅襪生塵。

最後兩句“鴛鴦獨宿何曾慣，化作西樓一縷雲”，借用了宋玉《高唐賦》中巫山神女與楚王的故事：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雲，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台之下。

佳人形單影隻，身世可憐，詞人希望她能如巫山神女一般，化作天邊的一縷飛雲，從此遠離紅塵之困。

雖然這首詞大意皆為描寫女子飄蓬之苦，但如題所言，詞中引經據典，對女子姿色的描寫另辟蹊徑，不顯山不露水，就刻畫出了女子的國色天香，甚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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