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30日，北京，淩晨四點，Cindy和她的團隊趕往首都機場，在頭等艙休息室睡眼惺忪，臨走前順了不少休息室的水果，塞進包裡。

幾天前，她問爸爸微信要了200塊錢，因為去長沙，要吃臭豆腐，吃到了，但感覺也沒什麼特别，甚至不如自己家的好吃。

更早之前，媽媽告訴她：你覺得做明星有前途麼，如果有，你就做，沒有就回來讀書。她現在還在做，今年正好18歲，花呗欠款一千三。

1

晚上七點，Cindy坐在我面前，穿了相對緊身的衣服，很瘦，有點吓人——這裡的吓人是指，可觸碰到的她，與印象中的她，感官上的差異之大，有些驚人。

她早上四點鐘就起了，趕當日在長沙的節目彩排。見我之前補了一覺，做好妝發，但沒吃飯，點了外賣還沒到，當下餓的要死。

第一次來長沙，和想象中有點不一樣，起碼臭豆腐沒那麼好吃，白問爸爸微信要了200塊錢。

經紀人半癱在床上，起監督之效，但更多是在吐槽。

當天彩排時間很晚，但他們淩晨就出發了。Cindy不懂這是什麼迷之安排，轉頭問經紀人，對方表示鬼才知道，然後全場大笑。

有點扯，但這就是她們團隊風格。

Cindy很瘦，——女明星果然都很瘦。

我誇了她，又不懷好意地問：在控制飲食麼？

她說沒有，每天狂吃，反正上鏡胖，就無所謂了。

都是臉大的鍋——她補充道，然後哈哈大笑。

吹捧無果，我迅速轉移話題，說你頭發好看，好長。

她光速回答：假的，然後狂笑。

面對誇獎，旁人會說謝謝，她卻在拆台。倒不是沒正形，多半是心直口快。不得不說有點野蠻。

2

前陣子Cindy出了個人單曲《不正确的審美》，上了一檔節目打歌，舞台表現震驚全場。

相比長期以來被外界诟病的“沒能力、裝瘋賣傻”，這次她倒是進步了一大截兒，算是回擊了質疑聲。

的确有在訓練，沒什麼好隐藏的，從6月份開始，學習唱歌跳舞，我掐指一算，四五個月是有的。

是努力的，沒想到經紀人又在拆台，說，中間也就請了一個多月的假吧。

做明星請假這麼容易的麼？

上一次回家是中秋，呆了小半個月，爽。

在我震驚她們公司管理人性化的時候，Cindy說我們忙起來的時候很長時間不放假啊，附贈一個白眼。

那會想家麼？

倒也不會。

18歲的野孩子，她會給爸媽發微信，但有時候一周也收不到回信，純放養。家裡也管不到她——兒大不由娘，她拖着長音說。

父母也不是不管，很多話一早就給她講清楚了。

“你要是覺得有前途，你就做，沒有就趕快回來讀書。”

——爸媽嘛，總想孩子要讀書嘛。Cindy老生常談，搖頭晃腦，“裝”深沉。

前一秒還在以父母的視角講了句感慨，正經不過三秒，緊接着又來了一句“他們可希望我發展不好了”。

也想讀書，但得賺夠錢，她這麼說。我問她賺多少才夠，她說夠一學期用的吧——又在胡扯了。

其實對現狀挺滿意的，看她生龍活虎笑嘻嘻就知道，唯一不太好的，可能就是窮吧。

3

Cindy喜歡吃，以及睡。

任何人都無法逃過的劫難——吃不飽睡不醒。

她采訪時的口頭禅是，我飯都吃不起啦，花呗欠了一千三。

我笑到抽搐，怎麼會沒錢啊。

“就是沒錢啊，窮死了，用花呗點外賣，我經紀人更窮，信用卡都還沒還清。”Cindy打開話匣子，每秒蹦十個字形容窮，連帶着經紀人也沒逃過。

那邊床上那位幽幽地說：掙不到錢就隻能回去種地了。

真實地欠了一千三，雙十一也沒購物，現金是沒有的，吃臭豆腐的錢問爸爸要的。

打開Cindy的行李箱，隻有一條褲子是自己的，其他的衣服，首飾，都來源于一個姐姐，甚至連行李箱都是借的。

包很大，裡面全是吃的，水果，零食，來自于頭等艙休息室。

反正不要錢，走的時候就拿了一些。其中大部分是經紀人塞的。

“他就是喜歡害我，到時候被抓了也是抓我，沒良心的。”

她全程碎碎念，我準備了一個問題是：做明星最享受的是什麼。

經常收到的答案有幾類。

正常版：享受粉絲的擁護與認可。

裝X版：最享受明星身份所起到的榜樣作用。

Cindy版：當然是可以随便吃頭等艙裡的東西啊。

夠實在了。

喜歡吃又貴又好吃的東西。

不過又貴又好吃的東西顯然不是經常吃得到，比如，Cindy吃着泡面，剛說完又把矛頭轉向經紀人。

“他啊，昨晚出去吃好吃的，不帶我！”

經紀人是出去見了客戶朋友，确實沒帶她，但她“死纏爛打”，經紀人隻能反擊：“你可是女明星哎，女明星怎麼能随便出去見人呢”。

Cindy不服，白了眼，說：“我可以暫時不做女明星，為了吃的。”

做明星難，做女明星更難。這一點她倒是同意。

幽幽地說：當明星肯定難啊，因為難所以才要知難而上。

她一下子正經起來，全場驚呆。

也太勵志了吧。

沒等所有人感慨完，她說假的假的，裝一下嘛真是的。

——她其實知道所有場面話，心裡門兒清，但就是覺得沒意思，偶爾講個兩句，緊接着就得來個調侃。

刻意表現顯得蠢，Cindy是原生态女星。

4

嘴裡一句正經話沒有，三兩句抖一個包袱，這樣的人在意起一個東西比誰都可怕。

最近因為業務能力進步得到許多認可。

粉絲私信她，誇她，給她提各種建議。

每天都在漲粉，肉眼可見的變紅了。

相比過去兩年來的惡意哄擡與質疑，現在終于赢來了實打實的掌聲。

十分淡定，畢竟做了兩年女明星了。不在意外界評價，不太關心。

用她的話說是：每天忙得要死，沒時間看。

就算偶爾看評論，也是看另外兩個成員，以及經紀人的。秉持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原則，會讀别人的惡評，還會截圖發給對方。

還是年輕，估計打一頓就好了。

這次單獨出來做活動，挺爽的，另外兩個人估計躺在沙發上正玩手機，她壞笑着diss隊友。不過想了想，又說：我出來工作，她們也不能太閑，這個點兒應該在做舞蹈作業。

看，有些人表面笑嘻嘻，背地裡努力着呢。

這次發個人單曲，是經紀人的決定，他說《不正确的審美》這首歌，是為Cindy量身定做。

從默默無聞，到殺進娛樂圈，被劈頭蓋臉貼上“醜、炒作、扭曲”等标簽，不難理解，3unshine的出現，沖撞了大衆認知，慣于審判的人說他們代表着觀衆們的審美跌落，兩年過去了，這種聲音還有。

所以這次的單曲，以及驚豔的舞台表現，是對不理解，對所謂審美标準化的回擊。

那什麼才是正确的審美？我問她。

她說壓根兒就沒有正确的審美。

我明白她的意思，——人啊，一個腦袋兩條腿兒，總要變着法兒的制定标準，排除異己，達成乏味的共識，滿足毫無價值的控制欲。

沒有正确的審美，也沒有不正确的審美。

隻有你的審美，以及我的審美。

5

沒有什麼是固定的，一成不變的，永遠被吹捧以及永遠被貶低的。

就和沒人規定明星非要如何如何一樣。

話術，表達，個性，甚至微笑的弧度露幾顆牙——都是藝人氣質的一部分。

在以上要素的衡量下，Cindy确實有點不同。

我說她情商高，她持反對意見，說别人都說她亂講話。

不是亂講話，隻是在可控範圍内撒歡兒，有分寸，心裡有譜，有18歲該有的胡言亂語，也有18歲該有的可貴的謹慎與妥帖。

最近工作越來越密集，吃睡都不好，我問她辛苦麼。

她說還好，工作密集證明紅啊。

然後慣常哈哈大笑，前仰後合。

采訪的最後，我問她，覺得開心是最重要的事麼？

她說是，每天活在謹慎，擔心，焦慮中，多難受啊。

那信命麼？

她覺得不可思議，然後撇着嘴來了句：“信命，命會給你重重一擊。”說罷又有點不好意思，趕快說是不是又裝深沉了。

嗨，深刻了不是？

命太玄乎了，我換了個說法——那是個堅定的人麼？

她張口就來，不是，一點不堅定，每天都不想起床，困的要死，偶爾也懶，不堅定。

6

這個不堅定的女明星，在肚子餓的咕噜叫還在接受我的采訪，中途得空去吃了兩口期待已久的意面——終于不用吃泡面了。

這個不堅定的女明星，起不來睡不醒，然後四點鐘就起床工作了。

這個不堅定的女明星，說做明星有點難，但其實她也可以回家讀書做乖孩子，然而還是練了幾個月舞蹈，登台亮相引來好評。

我們的節目錄制加采訪，大概占用了Cindy兩個多小時，比預計的多，她餓的嗷嗷直叫，狂翻白眼，但面對鏡頭，還是非常熟練地說：大家好，我是3unshine的Cindy，你們的C皇。

結束了，她一溜煙跑去繼續吃意面去了。

我吃了她四點鐘從北京頭等艙休息室帶出來的梨。

18個小時後，晚上十點，她又要出發去參與另一個節目的彩排。

我回到家，全身乏力，癱瘓在床，而18歲的C皇，在同個城市另一個地方，努力做“不被看好”的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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