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上映的《失控玩家》裡有這麼一個情節很擊中飄。
男主角蓋,是個遊戲NPC,每天陷入同樣的遊戲情節裡渾然不知,起床、到銀行上班、被遊戲玩家搶劫。
穿一樣的衣服、買一樣的咖啡、重複着一樣的對白和情緒。
直至遇到女主米莉,怦然心動,他才從這種“渾然不知”裡醒轉過來,産生了人工智慧。
至此,他終于逃脫了全然被設計、擺布的命運,他的時間得以流動——他第一次擁有了生命。
蓋雖是NPC,但他的困境又何嘗不是普适的。
我們普通人的人生,其實都會被生活的齒輪麻木地推着前進,階段性地陷入凝滞。
雖然活着,卻無生命。
某種意義上說,時間即生命。
沒有經過思考的人生不值得一過。
因為當你不再自我審視,你生命的時間遲早會陷入凝滞。
重新思考人生需要一個契機,如果說蓋的契機遇到了米莉。
那麼飄最近的契機,應該是上周五,受邀去看了一場感受獨特的戲。
看完第一感受是,巧了。
又是一場和時間相關的“把戲”。
形式也相當好玩。
沉浸式戲劇,即,不是坐在劇場裡看演員表演。
而是,你也站在故事中,看着演員表演,和她們互動。
更别緻的是,劇場設在廣州太古彙商場的公共空間裡。
觀衆和演員互動時,又可被商場的遊客圍觀。
如此,便形成了一種,“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的立體式看戲體驗。
老實說,劇飄飄看了很多,戲我也看了不少,如此新鮮的體驗,還是第一次。
來唠唠這部,更新了我對生命、自我和時間的認知與體驗的,《十号禮鋪》。
毫無疑問,時間,是《十号禮鋪》最初的母題,也是故事的起點。
想要進入十号禮鋪,遇見掌管時間與記憶的缪斯們(演員)。
主人公(即觀衆),首先,就要以自我時間的停滞為代價。
那麼,你們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物理角度,時間當然永遠不會停。
但,若以個體生命為周期。
我們還可不可以笃定地說,時間一直在流動?
想起一部老電影,《觸不到的戀人》。
1998年的星賢(李政宰 飾),剛搬進新建成的海邊小屋,就收到了“上一任”住戶恩珠(全智賢 飾)的來信。
但恩珠卻生活在2000年。
隔着兩年時間差的主人公,因為一隻信箱,觸不到,卻“相遇“了 。
以時間穿越為主線的愛情片,從來不少。
可《觸不到的戀人》之所以令飄印象深刻,在于它沒用時間概念炫技玩把戲。
反而專注展示人與時間,更内在的、感受性的聯結——
這個故事裡,愉悅是輕盈的,連悲傷也刻意做淡,唯有孤獨感鋪天蓋地。
這種孤單,觀衆甚至比主角更早察覺。
電影前半段,幾乎隻有單人鏡頭。
孤獨,并不能說明生活的停滞。
但對無法享受孤獨的人來說,時間卻是停滞的。
雖然恩珠和星賢本人,沒那麼自知。
獨居生活,越是溫柔有序,越像一種沒人能打破的慣性。
他們的生活,和當下年輕人沒什麼兩樣。一個人住,養狗,規律但不算忙碌的工作,喜歡安靜所以次數寥寥的社交。
卻總會在細枝末節處,現出原型。
在人群中度過的聖誕節,和一個人的聖誕樹。
孤單的方式不同,卻殊途同歸。
直到,能連通時空的紅色信箱出現。
兩個不同時空的陌生人,從第一次好奇又禮貌的探問,到在各自的時空裡幫助彼此完成一件件小事,再到,分享更私人化的感受。
明明聯系變密切了,他們感受到孤獨的時候,反而在變多。
于是相互交換消遣的方法。
恩珠問另一時空的星賢:煩心時要怎麼辦?
自己做飯吧,星賢教她,确認意大利面熟的方式,是扔在牆上,不會掉下來。
尋求安慰。
你有總被回憶侵擾的時候嗎?
洗衣服的話,不願回想的記憶就會消失。
星賢開始故意“偶遇”兩年前的恩珠,默默心動和心痛。
愛情的緣起千頭萬緒。
但于恩珠和星賢,時空穿越的緣分不是主題,療愈不自知的孤獨才是。
遇見彼此之後,他們的時間又開始流動了。
你的情感,生命,自我意識,是流動的。
時間才是流動的。
愛的力量是治愈,甚至救贖。
許多愛情戲,總是樂此不疲地傳遞這樣的主題。
但鮮少有人點透。
這說的其實是,親密關系,能讓我們照見自我,從而感知時間流動。
因為有些時候,觸及靈魂的關系的建立,要從互相理解彼此的痛苦開始。
救贖别人的同時,也是在審視自我。
而自我,從來不是永恒不變的。
它在時間裡瞬息萬變。
審視當下的自我,是我們能感知時間流動的方式。
因為,沒有自省精神,你之于你的人生,便失去了主體性。
《十号禮鋪》戲劇的整個沉浸過程,本質上,就是想要重新挖掘出,一個人對于自己人生的自省精神,重新确立你的主體地位。
戴上耳機,進入劇場,來到第一個空間,燈光幽暗,氣氛詭秘。
在一種未知的恐懼裡,飄和同行的小姐妹,在那一刻都更加感受到了羁絆的存在感。
是了,經曆過《十号禮鋪》之後,再鈍感的人的感官,都會像被剝了一層死皮一般,敏感如新。
上一刻,飄才感受到了羁絆的難得,而下一刻,飄和姐妹,便被硬生生分離——我們坐上了不同椅子,分道揚镳。
四面的鏡子環繞,孤獨和恐懼逼迫着我适應自處,快速走上獨立之路。
然後我在黑暗中,看見哪有光就走,沒光了就停——這可不就是“見步行步”的人生哲學?
走到實在沒光了,打開一扇門,門後轉出來一個人,心髒剛被吓得懸起,定睛看見那人美麗的面孔,又把心咽回去。
那是《十号禮鋪》中,飄遇到的第一個“缪斯”。
她帶領、輕撫我的頭發,把我帶向了一個秘境。
她對我耳語,語調極具魅惑性,仿佛催眠,使我重新确立一種自信心。
至于說了什麼,飄便不劇透了,這應是觀衆和缪斯之間的秘密。
第一個空間之于飄的心理感受,就是喚醒。
喚醒一種我掌握生命主體意識的自信力。
以便,我來到第二個空間,可以更加有勇氣地,進行觀察和審視。
第二空間,便是一個迷宮。
飄的個人理解是,這是我内心的一個迷宮。
迷宮裡住着5個缪斯,佑、惑、合、獨、勇,它們各自代表着飄内心裡的五種需求。
他們由演員扮演,是人内心需求的拟人化,在迷宮裡起舞,時而快樂灑脫、時而焦慮痛苦、時而和諧相處,時而沖突纏鬥。
每個缪斯都有自己的弱點,或者說魔障,而他們的魔障,就緊緊攥在自己手中。
比如說缪斯“勇”,就不斷地把玩、摩挲着一個沙漏。
飄頓時可以理解這種狀态。
任何一種特質對于一個人來說,都是中性詞。
好比勇決可以激發一個人的執行力,走向成功,但他若是陷入了魔障,就會呈現出一種汲汲營營的狀态,盯着流逝的時間撓頭焦慮。
又好比說,缪斯“獨”。
獨的魔障是一面鏡子,鏡子代表自我關注。
濃度合宜的自我關注會讓人從容清醒的自審,但過度的自我關注,則會成為一種顧影自憐。
同時,獨和勇又是一種對立統一的關系。
勇不斷地想奪取獨的鏡子,将他拉出顧影自憐的處境。
勇和獨,其本質都是一種自我實現的沖動,隻不過實現的途徑不同,殊途同歸,但途中必定打架。
近距離感受演員的雙人舞,這種審視内心各個部分的幡然醒悟感,更加強烈。
飄想起,進場前,《十号禮鋪》的導演對我們說:其實最奢侈的,是時間。
從第二個空間裡走出來後,飄想,誰說不是呢。
人最浪費不起的,就是時間。
當停滞不前、迷茫無力時,誰不想有人可以行行好,把時間按一下暫停,讓周遭停止轉動一下,等我收拾好了再出發。
《十号禮鋪》,就是這個善者。
它似乎讓時間暫時凝滞,以供你擁有一段自我審視的真空期。
讓你看清自己,再重新踏入生命的河流。
這段真空的時間,無疑是奢侈的。
所有的缪斯裡,隻有憶落單。
直到走進第三個空間,我才和她相遇。
被觀衆包裹着的時間之泉裡,她正一個人獨舞。
這是整場戲給飄留下的最後一個迷。
時間之泉,以所有人的時間為滋養。
在衆人的時間池裡踮起腳尖的缪斯,又代表什麼呢?
直到臨走前,坐在圍桌旁的飄,被她贈了一朵還沁着水珠的睡蓮,才有些懂了。
當下的時間,也許就封存在花瓣裡。
以短暫的時間停滞,換一次對自我的探視。
我不僅收到了一朵花,而是已經完成了對自我的饋贈。
這時,時間,也饋贈以體驗者新的記憶。
坦白說,這次沉浸式體驗,并不是飄飄熟悉的戲劇形式。
需要跟着演員玩追逐戰,跑到腳痛。
但,當情緒代替了情節,感受代替了故事。
過程中,有些不安感,更多的是好奇。
當鏡像空間,鏡面迷宮,明暗燈光的沖撞……視覺場景不純為故事的真實感服務。
更多的,是反饋在置身其中的觀衆身上——
未知性和不穩定感,帶來一種連身上毛細血管都張到極緻的,敏感狀态。
反而讓我們意識到,沉浸形式與向内探索的主題,也許是另一種相配。
說白了。
在這場盛大的與“時間”互動的表演裡:
時間是皮,情緒是肉,自我為骨。
時間才是真正的奢侈。
但前提是,要在你的生命維度裡,讓它持續流動。
這就需要我們。
關注當下的生命感受,别迷信絕對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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