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回吃到羊尾油的人,基本都會對“肥美”産生新的理解。
它沒有什麼僞裝,被人送進嘴裡之前就會展示自己在餐桌上的分量,看一眼感覺血管都快堵住了。
在愛好者看來,羊尾油是表裡如一的,溫潤、直白、豐腴,凝聚了整隻羊的精髓,它讓很多人通過味覺走出舒适區,走進了羊群。
隻需要一口,就能把冒進的食客腌制入味,人體自然散發羊的體香,連周圍沒吃的人也能感受到它營造出的氛圍感,聞着味道開始幻想這輩子都隻能住在羊圈裡。
這種認知在初嘗時就會形成,人與動物之間的共情壁壘開始松動,羊味将從口腔出發,一直彌漫到精神世界。
按照行家的說法,那是綿羊先知留下的預言,也正是這個種群的處世之道。
一些品種的棉羊會把脂肪累積在尾部兩側,以及尾部前3-5節椎骨周圍,以備後續使用,類似駱駝的駝峰
羊尾油,就是羊尾巴上的油,但又不是普通的油,最起碼吃起來不是。
有人稱其為孟婆湯的解藥,他們說那股氣息裡藏着輪回的秘密,要是吃太多,會在走馬燈中看到自己的前世:
一匹孤狼冒着風雪闖入羊圈,撲食中不小心咬住了羊腚,舌頭被陣陣暖流包裹,瞳孔開始擴散,然後忍不住咩了一聲。
跟羊的其他部位不同,類似香煙和雪茄之間的區别,羊尾油雖然是種食物,但主要作用于腦門。
要是沒做好準備,就将直面天下至葷之物,那種高密度的信息足以造成大腦過載,而殘存的意識會不斷告訴你,這東西應該适合給火箭做燃料。
這時人就會明白,羊身上确實都是寶,沒有一點可以浪費的地方。
“我媽說我小時候鄰居老太太給我喂過一把羊尾油炸的油渣,從那天起她起碼一周拒絕抱我,親媽啊,說實在受不了那股膻味兒。”
“我覺得莫泊桑要是吃過,《羊脂球》估計會改叫《羊尾油》。”
作為自然界中某種味道的頂級代言者,它也屬于天然的人群分化裝置,不少人被它整肅過精神,也有人在吃過後開啟了新的神經通路。
它的風味又帶來足夠複雜的情愫,有時還會引發一些微妙聯想。
你可以理解為羊的膻味十成,羊尾油獨占九成九,很可能一口下去三天不敢接吻。
而能在這種腥風血雨中找到歸宿的高手,基本已經與羊達成了終極默契,同時深谙香臭之間的平衡點,用行動闡述個體差異的客觀存在性。
你要問他這是什麼東西,他可能還沒說完口水就掉下來了。
這類老道的食客往往在剛入冬就希望天氣冷得更快一點,因為那種時候更适合吃羊尾油。
有朋友表示自己每次涮羊肉都要獨霸一盤羊尾,并且必須涮到微粉色剛剛消失就趕快搶出來。
在他的描述中,開鍋先下羊尾油,是銅鍋涮肉的開啟儀式。
“清湯鍋底要用它先來肥一下鍋,整個鍋的味道都能給帶起來,看着是純白的肥肉,涮完就不油,之後再下什麼東西進去都會更好吃。”
“我十幾歲的時候肉啊菜啊統統靠邊,一盤羊尾打底再說”
對于真正的愛好者來說,它的味道可以擊穿很多生理局限,還可能會産生某些隐藏作用。
比如一些從來吃不下羊肉的人,反而會在羊尾油的勸說下得到新體驗。
當然,前提是找對了烹饪方法。
就像在新疆,做菜做抓飯都會用到它,也經常用來做燒烤,香且不膩。
内蒙也有類似的吃法
“這玩意把油逼出來炒飯,好吃到天崩地裂。”
“烙餅、蒸花卷、蒸包子,包餃子都非常好吃,炖菜、炒菜也一樣,我家天天吃,最主要是熬的時候用水熬,這樣不發黑。”
可以說其他油能做什麼,羊尾油就能做什麼,隻是最終都會得到羊的加持。
注重食材本味的人則更喜歡吃白水煮的,說是有白巧克力般的絲滑,這屬于堅定的原教旨主義者,一般人很難把控其中要訣。
“旅遊時吃過一次,一大塊水煮出來的,膻就不說了,還有點彈性,口感像凡士林,可以想象一下膻味的果凍”
但這仍是常規範疇,在互聯網的傳說中,真正的狠人早就玩過羊尾油刺身了。
“在甯夏鹽池見過一次,當地狠人宰羊的時候,在尾巴劃一刀,然後直接吸,沒錯,生的直接吸。”
“有次在新疆的一個農家樂裡,老闆叫我去參觀宰羊,順便把新鮮的羊尾油割給我體驗了一下。終究是盛情難卻,之後每次看見别人吃這東西我都生理性的想yue。”
雖然無法完全體會到這種等級的愉悅,但大部分其他做法已經能讓羊尾油完整的展現自己。
在很多地方它都是美味的代名詞之一,畢竟汪曾祺先生很少會這樣感歎某種食物的光輝:
我在四子王旗一家不大的飯館中吃過一次“拔絲羊尾”。我吃過拔絲山藥、拔絲土豆、拔絲蘋果、拔絲香蕉,從來沒聽說過羊尾可以拔絲。
外面有一層薄薄的脆殼,咬破了,裡面好像什麼也沒有,一包清水,羊尾油已經化了。這東西隻宜供佛,人不能吃,因為太好吃了!
根據一位内蒙朋友的說法,泡炒米的時候要放羊尾油,甚至在他看來當地專門養大尾巴綿羊就是為了早晨泡炒米的。
他說草原上的冬天太冷了,這團高能量密度的卡路裡核彈,過去幫助無數牧民頂過嚴寒,是難得的好東西。
所以在内蒙,羊尾油會用來招待尊貴的客人。
“羊尾油是我小時候很饞的美食,比豬油渣還香,圍着鍋台轉就是為了偷吃一口”
來到牧民家裡,對方用刀割下一小條羊尾油,貼在你手上,隻能吸,不能嚼,講究一步到胃。
我曾有幸這樣嘬過一次,當時似乎感受到了來自草原的細膩關懷,估計是怕我嚼了之後咽不下去。
由于内蒙的朋友太過熱情,那趟旅程我隻記住了草原白和羊尾油。
就像一位知乎網友說的,它很肥,但方法用對了很好吃,因此它也成了我之後吃涮羊肉的必備菜品。
隻不過每次點餐,我說“我要羊尾”的時候,總感覺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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