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翠竹香
我在那閣樓度過不寐夏夜的兩年後的一個晚春傍晚,重返翠竹香。
十六歲讀完初中三年後,勃撒納沙納全家搬遷而去。正像他又住進了陋巷小街,童年的結束并不意味所處世界的童話的終結。我在查找那本永遠生懼的小畫書時,意外地發現學生時代唯一留存的《高一學校家庭聯系冊》——繪有象征希望光明的向日葵的淡綠本子。
“希望今後鞏固已經取得的成績,克服自滿情緒,表裡一緻,注意作業整潔,進一步調動學習積極性,為争取早日加入共青團而努力。”
下半學期外部世界對我的希望更為殷切:
“希今後進一步端正入團動機,克服個人情緒,學習上要認真對待各科作業,進一步加強組織紀律性,堅定不移地向共青團員的目标努力。”
看着顯然是由班幹部筆迹抄寫的鑒定,我再也不能回避這場惡夢了。因為如果你将許多勃撒納沙納的觀察看成扭曲的迫害狂的心靈折射,那麼,“端正入團動機”無疑是對我品德惡劣和理想不純的頗有禮貌的概括。
我真想大哭一場,為曾真實地努力地按照荒誕的童話标準和希望去奮鬥大哭,為自己奮鬥後的結果——被視為動機可疑——大哭,為那些早已适應童話環境并得到充分利用的聰明小幹部有權寫下對我頭腦和心理的診斷書上的認可而大哭,更為高中三年畢業後最終放棄努力卻被剛結識一個多月的大學師生趕進共青團羊圈(沒有任何入團動機,沒有行使任何花花彈子的利誘手段)的陰差陽錯大哭。
我是個傻瓜,徒勞做出許多證實我無辜的行動後的心碎,源自我不分真僞童話的區别,前者不僅希冀着而且實現着愛别人和被别人愛。我耿耿于懷的殷老師(牛鼻子)總在我的夢境中出現(近幾年更是頻頻),她笑眯眯地向我走來,撫慰我的恐懼與哀傷。殷老師的腳有些微跛,這是兒時的勃撒納沙納和不敢正視現在的我不願回憶的。隻能由夢魇提示掩飾的真實:從小生有讓人歧視的生理缺陷的牛鼻子通過傷害他人的方式,向勃撒納沙納傳遞繼續複仇别人的希望?
或許,正是勃撒納沙納繼續愛人(至少是有份愛心)的反其道行為才使他命中注定扮演頭足倒立的小醜角色?或許,我們錯誤地區分真僞童話,錯誤地領會耶稣受難的象征?真正的童話隻有一個——上帝拿出血淋淋的道具的意圖是警示愛别人的災難和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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